巨大的反響出現了。

肉眼可見的，臺下的人一個接一個，一片接一片的爆發出強烈的意願。

往常在做心理建設工作的時候，這首歌每天都放，這裡的人們已經耳熟能詳。而在這個魑魅出沒、百鬼夜行的時刻，這首歌是如此的動人心絃，像猛烈的鼓點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人們跟著高唱著，跟著吼叫著，並帶動感染了更多的人。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衝破牢籠。”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噗嗤噗嗤，大片大片的紫色光芒被掐滅了。這些被崔發出來的玩意兒畢竟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強烈的意志一衝，立刻就煙消雲散，不會反覆發作。

嘩啦，一面大大的旗幟豎了起來，上書一個紅色“尊”字。

石鐵心大手一揮，爆吼下令：“所有作戰人員，領槍，備戰！！”

“吼——！！！”

軍團成員滾滾開撥，在各級指揮官的指揮下到達各個位置進行駐守。不論如何，戰鬥人員們本就意志堅定，而且享受到了最多最優的物質條件，對虛無論很有抗性。現在在石鐵心的刺激之下，只覺得鬥志無窮、勇氣無盡，立刻恢復了最大的戰鬥力。

商團社團從旁輔助，長期受薰陶的領民們也都可以堅定思想，並在指揮下以自己的方式協同防守。

石鐵心這樣謹慎小心的人，向來都是有備無患。

在剿滅救主教之前，因爲其龐大的規模，石鐵心曾經以“救主教煽動全體教衆爲敢死隊發動大規模攻擊”爲前提製作過交戰預案，後來還演練過一次，現在正好用上。

以河流、橋樑、隧道、立交、高架爲防線，各個重點位置全面佈防，一有不對立刻把主要橋樑完全炸斷，石某人可以說是做到了一個地方軍閥能夠做到的極限。

但他的眼中依然有揮之不去的憂慮。

剛剛宣講的時候說那種東西脆弱卑微，對，那些玩意兒對普通人的侵蝕力度確實不大，意志堅定的普通人都能抵抗。

但這個城市裡意志堅定的人能有多少呢？

打開靈視視角放眼望去，整個東京已經處處都是紫色的熒光。這些熒光彷彿海洋一般在整個城市所有地方蔓延，而且有日漸熾盛的態勢。

遠處的慘叫聲漸漸參雜進嘶吼的聲音，那是一些人抵抗不了侵蝕被徹底寄生，變成了紫色玩意兒的宿體。這個曾經的國際化大都市裡依然有八百多萬居民，只要有一半扛不住侵蝕，淪爲傀儡、變成怪物，那……就完了。

霧，濃了起來。

紫色光澤隨著霧氣不斷蔓延，將一切照的好似幽冥地獄。

擡頭看天，皎皎明月也被紫霧染成了紫紅色，彷彿凝固著污血，讓人不安。

即便心中已經無畏，石鐵心依然忍不住焦慮。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在這吞噬天地一般的巨大恐怖浪潮面前，他這跟獨木，還是太過無力了。

最關鍵的是，這種紫色玩意兒幾乎找不到以巧破之的破綻。除了硬抗，別無他法。看看眼前汪洋大海一樣的紫色，真要硬抗的話，除非有罡氣天成時雨慧那樣的身手，否則怎樣掙扎都會被這浪潮吞沒。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掐斷傳播源頭，但源頭到底在哪？該死的，他們的領頭人真的太謹慎了，一點風聲都沒有。而且這些紫色怪物的特性也太難防備了，簡直是無處下口！”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來叫他：“老大，快過來吧。”

石鐵心趕緊跟了過去，只見那裡圍了一圈人。

圈子裡的，是小唯。

和那些被臨時催發的紫光不一樣，小唯身上的紫光是有據點的，是有根的，所以源源不絕。現在，那些紫光正在難以遏制的蔓延著，向著小唯的大腦深處鑽去。

阿D看不到紫光，但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滿臉絕望的的坐倒在地上抱著小唯哭喊道：“堅持住啊！堅持住啊！”

小唯則輕輕擡起手，摸了摸阿D的臉，表情在痛苦中帶著一絲寧靜。

她輕輕說道：“不要內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雖然出了事故，眼瞎了，腿殘了，但那卻是我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當我雙眼正常時，看到的都是蠅營狗茍滿目瘡痍。可當我瞎了後，卻能聽到人們努力奮鬥的聲音，聽到黑尊撒嘛催人奮發的話語。”

“當我雙腿正常時，必須爲了不愛我的人而勉強自己。可當我沒法走路了，卻有你無微不至的關懷照料。”

“我知道，長期照顧我這樣一個殘疾人一定是很困難的事吧，但你卻一直堅持了下來。”

“其實我早就知道，只要我向那個東西妥協，我便早就可以站起來、早就可以睜開眼。但是，但是我不想。我不想墮入虛無，我不想成爲那東西的傳聲筒，我不想忘記一切忘記自己，更不想忘記你。”

小唯依偎在阿D懷裡，擡起雙眼仰視著阿D，眼中好似在放光：“我能感覺到那東西在不斷壯大，擠壓我的意識，吞噬我的記憶，泯滅我的情感。”

“我的時間不多了。”

“但我卻依然感謝命運，至少能夠讓我在最後一刻，又看到你的模樣。”

“哪怕我終將被虛無吞噬，請相信我——我愛你。”

“啊啊啊——！”紫光涌動，小唯痛苦的叫喊起來。阿D簡直要瘋了，血淚要迸出眼眶，卻根本無可奈何。

四周的人全都別過頭去，滿腹心酸。

石鐵心更是忍不住轉過身，他握緊拳頭，氣喘如牛。他不願見這種人間悲劇，但又不知到底該如何制止。紫光已經佔據了小唯一半的意識，強行用劫力驅逐，小唯會死，不驅逐依然會死。

看著遠處的紫色海洋，多少小唯一般的事情正在發生？

近處的領地區域內，又有多少人抵擋不住紫光的侵襲，會不會導致腹內開花造成重大傷亡？

石鐵心無法去想，只是感覺胸中悲憤無法抒發，一口氣憋得簡直要炸開一樣。

聽著小唯痛苦的呼聲，石鐵心忍不住在心中無聲吶喊。

難道說蒼天無眼，真的要用苦難清洗整個人世？！

真的要將所有美好的事物，凍結在漫漫凜冬中？！

都說大道五十必留一線。

這一線生機何在，誰能告訴我，生機何在！

忽然——

小唯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