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道就這樣走了,走的很匆忙。
我後來那幾天到處找過他,有那下地早的老人說看見過他,當天一早揹著一大包東西上了老山,這裡指的老山就是秦嶺深處那些村兒里人都不敢踏進去的地方,毒蟲野獸、懸崖峭壁,據說裡頭還有迷魂子,進去就甭想再出來。
往後那段時間我是茶不思飯不想的,爺爺去世,胡老道走了,這算是我最親近的兩個人。到高三這一年我沒再鬧騰,老師也待見我了些,轉眼到了高三畢業,這年我18歲。
暑假在家裡待了20來天,我也在爲自己以後幹啥而思考著,反正不想上學了。這天清早,我那當鎮長的表姨夫找上了我。
“侄子,前些年來過咱這兒的個老教授找你,說是姓吳?!?
我看了表姨夫一眼,轉念一想,應該就是8年前考古隊的吳教授了,雖說時間總能模糊了過往,但鎖龍臺的事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總讓人歷歷在目。
“吳教授來了?”我剛覺得高興,但忽然心裡一陣失落:“姨夫,我師父跟我爺都沒在了,他來了能見誰去?”
鎮長興沖沖的說道:“人家點了名的叫你,現在正在鎮上呢?!?
我點點頭,大概是來敘舊的,就一起到了鎮子上。再次見到吳教授,我覺得這老傢伙家裡肯定出過事了,眼神不再像當年那樣深邃,一頭白花花的枯發,雙目浮腫,整張臉頰上多了一股風塵撲面的感覺。
似乎他很疲憊!
吳教授見我來了,雙手有些顫抖,他穩了下鏡框,笑著說道:“來……來了?”
“吳教授,您老還好吧?”我客套了一句,吳教授點點頭,看起來精神狀態還是有的,在他旁邊,也就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侍候著,一見他雙手顫抖有些激動,便提醒他:“吳老,您該吃藥了。”
“好?!?
我看他一點點把藥吞服完畢,整個過程總是說不出的壓抑,吳教授問道:“高中畢業,有啥打算了吧?”
他也不算外人,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我跟師父學過些本事,也喜歡這些玄學之類的玩意兒,最近市裡火葬場缺個鎮場子的師父,我準備過去?!?
吳教授點點頭,說道:“年輕人有想法是好的,想做自己的事也該去做,不過火葬場這地方你們年輕人能別去就先別去,畢竟現在還沒說媳婦兒呢,人家這外頭姑娘一聽你是擡死人的,誰還敢嫁給你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這一笑也就放開了,吳教授一看氣氛緩和下來,對我說道:“晨子,你想幹個跟風水玄學相關的事情,那在考古這方面有沒有相應打算呢?”
我一想考古這邊我是肯定想去的,單不說別的,就是鎖龍臺那裡的事也一直印在我腦子裡,倘若有一天我能跟隨考古隊再解開那個秘密的話……畢竟我是不能自己下墓的,那是違法。
但不等我說些什麼,因爲我看到吳教授身邊那個年輕小夥子,他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
如果
是普通抽搐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但這小夥子剛纔那一抽,整個臉上一層凹凸不平的血管突然繃出來,真的嚇了我一跳。
我心裡有種不祥預感,再一看他,只見這年輕小夥雙手開始不停抓,不多時手、腳、脖子包括臉上突然蒙上一層青色,整個人臉上表情不斷變化,看起來越顯猙獰。
“不好,他又犯病了!”吳教授急忙把剛纔自己吃的那種藥拿出來一粒,叫道:“羅晨,幫我。”
他話剛說完,小夥兒一躍而起,就像突然間瘋了似的,朝吳教授抓去,我正好站在側面,眼看那傢伙猙獰的張開大口,兩邊嘴角的牙爆出來少許,已經變成獠牙。
天吶!竟是屍變!
“教授小心!”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其踹翻在地,下意識咬破中指,一指點在他額頭正中。
“他屍氣上腦危險,我用中指血點他眉心能暫時剋制住?!?
做完這些,我再看吳教授給這小夥兒喂藥,才意識到不對。剛纔吳教授雙手顫抖,那小夥兒在給他喂藥,但剛剛小夥屍變,此刻喂藥的卻是他……
“教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來,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此時此刻,吳教授的臉上表情異常難看,大概是他自己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些,終究他嘆了口氣,一拍腦袋:“哎!這事情說來話長,但現在不是談論的時候,你看……”
他一指那小夥子,我才發現這傢伙不對,活人屍變算是極其少有的事,除非是被殭屍抓傷,不然尋常的屍變哪怕感染屍毒也不會觸發,那這意思他們博物館裡有殭屍?
我這才發現,雖然我用中指血暫時定住了他一身屍氣,但他的指甲依舊在長,並且速度奇快。
纔不多時,這傢伙指甲已經長了將近3公分,照這樣下去屍氣蔓延心臟遲早要玩兒完。
“想辦法找些糯米灑在他腳下揮發屍氣,用桃木粉沖水餵給他喝?!蔽曳愿劳戤叄酚嬟s緊去辦,我那個鎮長表姨夫進來看到這一幕,嚇的趕緊捂上嘴。
“趁這機會把他指甲剪掉?!?
吳教授手忙腳亂的跟我一通忙活,纔算把這傢伙制住,鎮長的糯米弄回來,我把幹桃木燒焦,倒上水給他沖服,看到吳教授一臉擔憂,才提醒他:“應該沒事了,他這癥狀算輕的,有的治。”
我的眼睛再瞄在吳教授身上,此刻,他很明白我想問什麼。
良久,吳教授一聲長嘆:“唉,我們……遇到麻煩了!”
他伸出雙手,將手臂挽起來呈在我面前,吳教授的這兩隻手臂就跟肌肉猥縮的病人差不多,而且顏色帶著一點淺黑色,甚至在我看來……還有點噁心。
我走過去挽起那個夥計的胳膊,吳教授嘆氣道:“他的是在腳底?!?
我一脫掉那個夥計鞋子,果然如此!打眼一看明明是個正常人,但脫掉他腳底鞋襪再一看他腳掌,底下那一團根本不像是腳掌,倒像一羣枯猥縮的樹根盤在一起,猙獰無比,
真的讓人覺得心裡震撼。
我左思右想,根本想不明白,不由自語起來:“屍變分18種,但只有殭屍抓咬的人才會起屍,可你們身上卻沒有傷口,只是看起來肌肉猥縮?!?
吳教授這時的心情大概很複雜:“我們不是被抓的!”
“不是被抓?”這就更加令我疑惑了,常人直接被屍氣一噴少不了要當場死亡,渾身糜爛,我的眼睛忽然盯到吳教授放在桌上的那些藥丸。
那些藥氣味刺鼻,但很明顯是用方術煉出來的,甚至上面我看到半角攙在其中的符紙。
“這藥只能控制,也不能除根吧?”我試探著問道。
吳教授這才把茶倒上,狠狠悶了一口,偏過頭去似乎在做痛苦回憶。
“8年前,那年你十歲,鎖龍臺的考古發掘,你還記得吧?”他忽然問我。
我點點頭,畢竟那件事也是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吳教授清清嗓繼續說道:“考古隊11人死亡,攝像師死去3名,發掘工作被緊急叫停,最後我們只運出了兩樣東西和幾尊物品,那些物品來自於主墓室內,一個叫邱志剛的隊員率先挖掘那裡,挖出了那樣物件兒,導致主墓室裡有東西衝出來襲擊衆人,這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
“那這事情扯得就遠了?!蔽腋胶土司?,吳教授穩穩鏡框,點點頭:“那個大鼎是我們從神道正中擡出來的,這東西雖然詭異但尚能應付,我們的問題出在裡面主墓室裡挖出的東西身上?!?
我差點脫口而出,那是一塊磨盤!
這記載是看了老孔記錄下的那本筆記我才知道的,沒想到,吳教授他們後來出事竟然也出在了這上頭。
“我一離開你們村,組織上要我直接回返西安,面對一衆媒體壓力我幾乎一晚白了頭髮,真是捧的越高摔的就越重吶!當時說什麼陝西的馬王堆出土,可到後來直播不了,墓葬被埋,我在無數家媒體的採訪下承認了所有錯誤,最後只能在省博物館安安心心當個倉庫協調員,負責保養地下倉庫裡那些未經展出的藏品,而這其中……就包括那件挖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塊磨盤!”吳教授說到這兒的時候雙眼被恐懼替代,莫名的害怕。
我明明心裡知道是那塊磨盤,但被他這麼一說還是心裡一番震動。那東西並不小,我依稀還記得,當初胡老道他們眼神死盯著那東西還有整個陵墓,送走那個磨盤的車上灑滿了黑狗血,刺鼻的血腥味足以令人作嘔。
而那東西本身,還被貼滿了六丁六甲破邪斬煞顯神符,這種符咒我小時候是動過的,把胡老道一張符咒的角撕下去一點,老東西當場翻臉一路攆著我打,到現在還印象深刻,自然那磨更不是個凡物。
我終於有些忍不住的問道:“教授,那你們說的那塊磨盤究竟是怎麼回事,爲啥看你的表情好像十分懼怕似的?”
吳教授的臉突然變的極其難看,他激動且面帶恐懼的用雙手直推,失聲道:“我……我我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形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