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情師父後來沒有說半句。我們一共六個人在小房間裡渡過了十分驚慌難熬的一晚。

次日天剛矇矇亮，我聽到窗外有細細碎碎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朝我們房間靠近。

害怕的我將被子蓋住頭，腦海裡全都是吃人的妖怪的畫面。這不能怪我，自小我住在驅魔村子邊上，我經常看到那些驅魔人會驅趕各種各樣的妖怪。也有的人被妖怪吃掉的，我村子裡的人就是被妖怪吃掉了我還是碰巧遇上師父才能得救。

害怕讓我躲在棉被裡咬住嘴脣瑟瑟發抖，被子被一股力氣一把揭開。我再也忍不住了閉著眼睛大哭起來：

“師父救命，有妖怪。”

許久沒聽到四周聲音，害怕的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張威嚴的臉，是師父，他面頰深深陷下去，雙眼通紅，似乎是一夜沒睡的原因。

連忙爬起來：

“師父。”

小心翼翼的往邊上看了看，那些師兄弟早就站在牀下穿戴整齊了，只不過秀齊不見了。

師父點了點頭：

“我要出趟遠門，高錦你跟我一起去。”

說完他看了一眼四周：

“其餘的留下來幫你們師母守靈。”

師母她……雖然知道師母兇多吉少，但是聽到師父這樣說的時候我們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剛來藥廬的時候看到了師母身穿一襲白色長裙笑臉盈盈的站在門口迎接師父，她就像畫中走出來的仙女。很多時候我真的會以爲師母其實就是仙女。

每當我看到她被病痛折磨的時候我就想是不是師母違背了天條跟了師父然後被玉帝懲罰一直帶著病痛。

很奇怪師父對師母並不好，師母經常一個人在一邊偷偷的哭泣，小小年紀的我們並不理解爲什麼。

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我才明白，原來師父是透過師母看到了另外的人。

“高錦。”

師父再次出聲。回過神來我忙答應。

“是。”

用手背抹掉眼淚，慌忙站起來套上褂子跟鞋子，伸手去一邊抓上圓頂小氈帽，這還是我剛來藥廬的時候師母縫給我的。

看到小氈帽又忍不住一陣眼淚，師父已經轉身出了門，我忙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跟著師父出了門。

這一走，翻山越嶺的就是大半年。我不知道師父要去哪裡，也不敢問，一路上師父的臉總是很陰。不知道在想什麼，胡茬長長的臉頰越來越消瘦。

他似乎很擔心，但是又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總是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大半夜還點著燈。

直到有一天，我們遇到了秀荷。

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我在客棧整理一些珍貴草藥準備拿出去賣了還錢。師父抱著一個小小的女娃子走進房間。

她大約只有一歲多一點，肉嘟嘟粉嫩嫩的臉頰上滿臉的天真，師父抱著她進來時她看到我咧開嘴笑了，嘴裡還咿咿呀呀的說著：

“哥哥，哥哥。”

師父也很高興，他抱著女娃子說她叫秀荷，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吩咐道：

“高錦收拾東西，我們回藥廬。”

很少看到師父露出那種高興的笑容，我也不知道這女娃子是哪裡來的。但是師父說什麼就做什麼，我當下就收拾東西去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師父抱著的女娃子是他挑選出來做藥人的。

回到藥廬後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經過一路上的相處，秀荷與我越來越親近，師父每天都去採很多很多的藥。都是一些極其珍貴的藥材。

他採藥回來後吩咐我熬製好給秀荷或服或泡，總之回到藥廬後秀荷每天都待在師父特意建造的一間藥房中。偶爾能聽到她的哭泣聲。

漸漸的，原來愛笑的秀荷也沉默了，而我再也見不到秀荷了。剛開始還能給秀荷送一些簡單的吃的，後來連吃的都不要我送了，我負責的就只是外面庭院的打掃與給那些慕名而來求藥的人看病而已。

師父的脾氣越來越差，我經常聽到藥房裡面傳來摔東西的聲音還有師父的吼聲，唯獨秀荷沒有出聲。

我知道秀荷一定又被師父打了，只要師父有點不開心就會用鞭子毒打秀荷。有一次我偷偷看見了才知道，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秀荷跪在藥渣上，師父拿著粗粗的藤條抽打著她的後背，直到秀荷的後背上泛出血跡他纔將她丟進藥桶中再揚長而去。

看得一陣陣的心驚膽戰，想著有一天一定要把秀荷救出去。

這一晃，又過了幾年，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而牆內的秀荷依舊是那般青澀的模樣。她的樣子停留在了十五歲，永遠不會再長了，師父也不會再打她了，甚至還給她出院子曬太陽了。

有一次我正好去後院拿藥，秀荷打開房門走出來。她身體十分單薄，在寒冬臘月裡只穿了一件單衣連鞋子都沒穿，她好像並不怕冷。赤腳踩在雪地上，仰著頭望著那天上的雪。

此刻的她就像仙女一般，不知爲何我腦海裡想到的是當初師母的樣子，還有她最後的下場？

我很害怕，害怕秀荷會走師母的老路，心裡打定主意要帶她走，無論如何都要帶她走。

雪晴了幾日，這幾天藥廬來了幾個陌生的男人。他們穿著奇怪的衣服來到藥廬買藥，目光卻在到處打探，我知道他們不是買藥。

看他們的打扮像是苗疆的人，這裡距離苗疆千里之遙，他們的人絕對不會來到這個地方買藥的。一向預感很準的我又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入夜不久，藥廬一側的廂房莫名其妙的起火了，當時藥廬只有我與幾個打下手的人在。師父前幾天就出門了，不知道去哪裡了，火勢很大，直逼後廂。

我想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帶走秀荷。此刻就是最佳時機，我趁著火勢溜到後廂找到秀荷的房間，那時她正在睡覺，屋內滿是煙霧她也不知道逃跑。

當下扯過帳幔包住秀荷帶著她從後門跑掉。我很害怕，有生以來第一次做違背師父的事，但是比起害怕我更不希望秀荷受到傷害。

“這個臭老頭，竟然謊稱是秀荷姑娘的爺爺。”

夏琛有些憤憤不平，高錦還是很會編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