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開海三
太皇太后說道：“坐，你來什麼事情？”
朱祁鎮(zhèn)笑道：“孫兒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娘娘。”
太皇太后笑道：“你是沒事從來不會常來的。”
祖孫兩人雖然冰釋前嫌，但是內(nèi)心之中，未必沒有疙瘩。而且朱祁鎮(zhèn)對大明朝廷越來越瞭解，已經(jīng)不是當初要太皇太后解讀，才能讀懂奏摺之中彎彎繞的朱祁鎮(zhèn)了。
故而他雖然每日都來請安，但也是有些事情，不懂纔來問太皇太后。
只是有于謙這個遍歷數(shù)地的地方官在，很少有于謙爲朱祁鎮(zhèn)解答不了的問題，所以朱祁鎮(zhèn)來得就更少了。
朱祁鎮(zhèn)連忙說道：“這是孫兒之過。”
太皇太后說道：“也不算什麼事，有於先生在你身邊，我也放心的很，說吧，有什麼事情？”
朱祁鎮(zhèn)上前幾步，站在太皇太后的肩膀之後，輕輕爲太皇太后捏著肩膀，說道：“娘娘，孫兒最近接見了舊港宣慰使的使者，發(fā)現(xiàn)這舊港宣慰使恐怕將不爲朝廷所有了。”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說道：“舊港--------，”她有一點不確定的說道：“在南洋？”
可見舊港在太皇太后的心中，根本沒有一點存在感。
朱祁鎮(zhèn)心中苦笑說道：“正是。”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說道：“由他們?nèi)グ伞^(qū)區(qū)彈丸之國，就好像夏天的飛蟲一般，自生自長自死，朝廷何必管他們。”
朱祁鎮(zhèn)聽了，說道：“娘娘說的是，如果別的宣慰司，孫兒也不管他們，這些小地方，不就是爲了與朝廷貿(mào)易而已，這才掛個名而已。只是舊港不比其他地方。”
太皇太后說道：“這舊港有什麼特殊的嗎？”
朱祁鎮(zhèn)說道：“這舊港是漢人的地方。舊港宣慰使施家，乃是福建人。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的時候，多次在舊港停留，很多軍戶都在舊港落戶了。”
“這些人都是朝廷的人。”
“而今朝廷不能不管。”
太皇太后聽朱祁鎮(zhèn)這樣說，心中就有數(shù)了。淡淡一笑，說道：“你想怎麼管，說來聽聽。”
朱祁鎮(zhèn)轉(zhuǎn)過身來，半蹲在太皇太后身邊，用手輕輕的敲著太皇太后的老寒腿，說道：“孫兒知道，再下一次南洋，娘娘是萬萬不許的。”
“只是娘娘，外面的大臣都說，這下西洋勞民傷財，毫無所得，但是宮中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留下嗎？”
太皇太后瞄了他一眼，說道：“有一點西洋物什，只是飢不當食，寒大當衣，又有什麼用處。”
朱祁鎮(zhèn)說道：“孫兒，想這下西洋，既然勞民傷財，今後就不用下，只是天朝百姓，即便是在南洋，朝廷也是要保護的。”
“而今朝廷僅僅讓各國朝貢，未免太過了，不如選一點，讓百姓能來往於外洋？”
“不可。”太皇太后說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雖然海貿(mào)是賺錢的，但是天下以農(nóng)爲重，如果開海，沿海百姓怎麼會安心種田，徒亂人心。”
朱祁鎮(zhèn)說道：“只讓舊港百姓能來往，別的百姓不能，有朝廷的物資，也好讓在南洋大明百姓有自保之力。”
太皇太后一瞄朱祁鎮(zhèn)，眼睛之中，分明寫著：“我信你纔有鬼。”
不過，太皇太后也爲朱祁鎮(zhèn)開出的條件而動心了。
太皇太后最擔心就是朱祁鎮(zhèn)亂折騰。而今他親口說不用下西洋，而換這一個口子。總是要給他一點甜頭。
太皇太后說道：“你真的從此不大舉下西洋了嗎？”
朱祁鎮(zhèn)說道：“孫兒保證，既然下西洋勞民傷財，禍害百姓，孫兒保證，今後決計沒有這樣的事情。要不，孫兒向娘娘發(fā)誓。”
朱祁鎮(zhèn)心中暗道：“鄭和這樣的和平遊行，今後決計不會了。今後這件事情，也不會讓太監(jiān)還弄，會有專門的水師來辦事的。”
“不會，大舉下西洋，而是在南洋保持存在感，要日積月累蠶食。”
“與鄭和那個時候一定不一樣，這七七八八算在一起，就不是下西洋。而且我也會改名字的，決計不會再有西洋這個名字。”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她不知道她孫子心中有這麼多彎彎繞，說道：“發(fā)誓就不用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朱祁鎮(zhèn)微微一頓，說道：“娘娘。”
太皇太后說道：“你還想怎麼樣？難不成，要我對內(nèi)閣發(fā)話嗎？”太皇太后秉承當初于謙勸他的話，讓朱祁鎮(zhèn)做事。
政治活動，很多不實操一遍，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有時候權(quán)力給你，真正掌握幾分，卻也看能力。
朱祁鎮(zhèn)聽了，立即說道：“孫兒明白。”
朱祁鎮(zhèn)急急忙忙的退下，去找于謙商議。胡氏這纔過來，對太皇太后說道：“娘娘，陛下這樣做，朝中老臣，未必會同意。”
太皇太后說道：“我都默認了，他還做不成。他就老老實實讀書吧，不要想著再上竄下跳，跟猴子一般。”
朱祁鎮(zhèn)回到乾清宮與自己的班底商議一番，就開始行動了。
而於謙出宮之後，就立即去了楊士奇府上，將這一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楊士奇聽了。
楊士奇聽了，眉頭都不挑一下，說道：“廷益，可以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于謙說道：“學生不敢勞煩老師，只是希望老師高擡貴手。”
于謙很明白，而今大明朝廷之上，楊士奇是繞不過的人。這一件事情此早會傳到楊士奇耳朵之中。
不事先打招呼，被楊士奇誤判了。楊士奇不用明確的表態(tài)，就能將事情給弄黃。
楊士奇說道：“這是太皇太后給陛下的考題，我這個做老師，自然不會插手，不過，廷益啊，你覺得你的計劃能行得通嗎？”
于謙說道：“還請老師指點。”
楊士奇說道：“廷益啊，你還是在京師待得時間太短了，有些事情你不懂。而且這一次，不僅僅是太皇太后給皇帝的考題，也是給你的。”
“這一件事情即便不能做下來，陛下自然沒有事，只是廷益你卻未必能在京中待下去了。”
于謙聽了楊士奇的話。心中一沉，卻沒有想到太皇太后還有這一層意思。
想來也正常。
既然皇帝一心將於謙當做未來內(nèi)閣輔臣，太皇太后總要試一試這內(nèi)閣輔臣的斤兩吧。
至於王振，金英這些人，不過是太監(jiān)而已。太皇太后從來不將他們當一回事，但是對於謙卻很看重。
雖然于謙的履歷，還有言辭，已經(jīng)證明於謙本身不錯。
但是作爲內(nèi)閣輔臣，對朝廷之中的蠅營狗茍，各方面勢力的犬牙參差，也應該有自己的理解。甚至在權(quán)謀之道上，也應該有所造詣。
否則，真以爲內(nèi)閣輔臣是那麼容易做的。
如果於謙做不到這一點，太皇太后決計會讓于謙再次出外，去當?shù)胤焦佟６粫層谥t繼續(xù)待在皇帝身邊了。
于謙行楊士奇行了一禮，說道：“學生明白了。”
楊士奇說道：“這一件事情，我不能幫你，我?guī)湍悖瑓s是害了你。只是我覺得你的計劃，大體不錯，應該是有驚無險了。”
于謙心中一動，他立即明白了。太皇太后耳目聰慧，楊士奇如果出手，很難瞞過她的眼睛。不過楊士奇說有驚無險，就是說，這一件事雖然有紕漏，但是楊士奇也會照應一二的。
只是于謙心中一直在思考。
這一件的紕漏，到底在什麼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他沒有想到的。
不過第二日，他很快明白，這紕漏在什麼地方了。他忽略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