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昌嘯痛快地承認了自己走私商人的身份，他在賭，希望用自己的坦誠換取對方的信任，賭注就是自己的生命。
趙劍寒看到此人沒有堆砌謊話開脫自己的罪責，覺得他還是很識時務的，於是接著問道：“就你一個人被抓嗎？”
曾昌嘯哀嘆一聲，搖搖頭說道：“我們一夥八個人是同時被抓的，不過他們都陸續被贖回去了，我把所有的身家都用來進貨了，倉庫裡的那些綢緞就是我的貨物，全家值錢的東西都拿出去做了抵押，根本沒錢來贖我回去，所以我爲了多活一些時，告訴山賊的地址是假的，你們要是晚來幾天，我可能會被山賊們凌遲處死了，唉，真要是死了也好，估計家裡的妻兒老小現在都在捱餓，可憐我那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我現在一貧如洗，有何面目再去面對他們啊？”
看到趙劍寒年幼，爲了激起他的同情心，曾昌嘯把自己說的非常悽慘，趙劍寒這才明白爲什麼山賊手裡有這麼多銀子，原來剛做了一票大買賣，不過現在，這些銀子已經改姓趙了。想到這裡，趙劍寒笑了，對曾昌嘯的訴苦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問道：“你這是第幾回走這條路？”
曾昌嘯老老實實地回答：“這次是第三次。”
趙劍寒來了興趣，詳細詢問了這條走私路線的情況，而曾昌嘯看到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有所好轉，慶幸自己押寶押對了，活命的希望大增，趕緊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詳細述說了一遍。
一百多年前，西北吐魯番與青海蒙古部落日益強大，哈密衛城幾度被吐魯番攻破，明朝設立的西北諸衛全部喪失，明軍退守嘉峪關，那時候這條走私通道就被走私商人開闢出來，經過幾十年的變遷形成了如今這個情形。
每當朝廷實行閉關，這條路就會興旺起來，開始是零散的商人，後來因爲土匪越來越多，大家結成商隊，僱傭某些鏢師做護衛，走私的規模逐漸擴大，由於其中的利潤十分可觀，引起了陝西境內許多大家族的注意。
這些大家族自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紛紛加入其中，他們財勢龐大，走私的規模比曾昌嘯這樣的小商人組合大很多，這麼多年下來，賺取了數不清的銀子。據曾昌嘯所知，張掖、武威等地的大家族幾乎全部參與了走私活動，只不過各家販運的貨物不同罷了。
趙劍寒不動聲色，示意曾昌嘯繼續說下去。
關外的胡人需求十分旺盛，布匹、綢緞、茶葉、食鹽、糧食、鐵器、工藝品等等，他們都需要，而馬匹、毛皮在內地也是供不應求，雙方各取所需。走的越遠，與內地價格的差距就越大，獲得的利益也越大，有些商隊曾經走到哈薩克或者拉薩以遠的地方。
因此，商隊在關外是很受歡迎的，許多蒙古部落甚至會出兵保護和他們有生意來往的商隊，儘管不時有馬賊出沒，到了關外以後，商隊的安全性反而比較高，最危險的就是這一段在祁連山的小道。
這裡地形複雜，但是可以讓騾子或者馬匹通過，主要危險是因爲山賊層出不窮，沒有強大的護衛力量根本就寸步難行。河西走廊沿線有許多鏢局，他們的主要生意就是爲走私商隊提供保鏢，其成員大都是逃避軍役的軍戶子弟和一些練武的拳師。
大部分山賊都是十來個人一夥，他們出沒無常，不過實力有限，在商隊護衛面前難有勝算，可怕的是像乎連勃日這樣的大隊山賊，他們少則幾十人，多的能有上百人，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戰鬥力極其強悍，他們佔山爲王，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許多小商隊都遭了他們的毒手。
不過這些山賊也不願意涸澤而漁，對於不是拼命反抗的商人一般不會下狠手，經常收取一筆過路費就讓商隊通過，特別是一些大家族的商隊，他們與這些山賊打交道較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自身的護衛力量又強，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曾昌嘯前兩次走私都是跟著大家族的商隊，兩次都平安往返，但是這些商隊抽取的保護費很高，他們獲得的六成利潤都要上繳，因此曾昌嘯這一次想鋌而走險，沒想到在這裡被乎連勃日一鍋端了。
乎連勃日雖然殘暴，但是他也沒有壞了規矩，他殺掉反抗的護衛之後，放了幾個夥計，讓他們帶信回去，拿錢或者糧食、武器來贖回人和貨物，曾昌嘯這才保住了性命，當然，如果匪徒們知道曾昌嘯的家人已經沒錢了，他還是難逃一死。
聽完曾昌嘯的介紹，趙劍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前些時我進山遊玩，乎連勃日無意之中冒犯了我，我才帶人到這裡來滅了他們，你自己說說看，我應該怎樣處理你呢？”
商人的頭腦都是很靈活的，尤其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曾昌嘯聽到趙劍寒的話，馬上想到這個小孩並不想把自己交給官府，但是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放過自己，是生還是死就看自己的選擇了，曾昌嘯毫不猶豫地跪倒，“嘭嘭嘭”連磕了三個響頭，說道：“我曾昌嘯對天發誓，從此以後就是公子的僕人，如有異心，我就不得好死。”
趙劍寒板著臉說道：“你很聰明，但是我們剛剛認識，只能算是陌生人，本公子從來不相信陌生人的誓言。”
曾昌嘯一愣，然後趕緊說道：“公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公子要小人怎麼做，小人絕無二話。”
趙劍寒點點頭，冷冷地說道：“把你的妻兒老小都接到我指定的地方，我就讓你活下來替我做事，這麼樣？”
對面坐著的雖然是一個小孩子，可是曾昌嘯卻覺得對方是一個比乎連勃日這樣的悍匪還要可怕的妖魔，自己的家人交到他手裡會有什麼後果呢？可是自己要是不答應，馬上就會有性命之憂，曾昌嘯張著嘴，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
趙劍寒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好好考慮吧，明天早晨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