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恆媽媽？恩恆媽媽你還在麼？”
電話那邊響起的急促的聲音將她從自我沉浸中拉了回來，“恩恩，我在。”
“那您看？”
夏子衿抿了一下嘴脣，面色有些沉重，思忖著，這麼努力的賺錢都是爲了讓恩恆過得好一點，但是現在卻因爲工作而忽略了孩子，確實是不該，於是下定決心，“嗯，好，我這就去，麻煩王老師您多留一會兒了。”
“真的麼？”那個老師聽起來比恩恆還要高興，大約是相處久了，就連幼稚園的老師也比自己更懂孩子需要的是什麼。
掛了王老師的電話，夏子衿就給設計總監打了電話，說自己晚上的加班會議不能去了，希望能諒解。
當對方問請假的理由的時候，夏子衿遲疑了一秒，說今天是兒子的生日。
顯然這個理由沒有說服力，兩個人糾纏了許久，那邊終於發話。
“夏子衿，這次的會議是關於你和盛星的簽約，如果你連第一次商談會議都缺席的話，你就不用來了！”
和盛星的簽約？夏子衿一愣，忽然想起當初在宋瀟瀟化妝間門口的時候的確聽莫子瀟提起過這麼一句，但當時她以爲只是莫子瀟爲了讓她留下來而胡亂說的。
這下子可好，過了這麼久，她連這回事都想不起來，偏偏這節骨眼說合作的事，倒不是她貪戀那合作的利潤，只是莫氏在S市場的位置舉足輕重。如果輕易就這麼拒絕，那維度可能就會因此而革了自己的職。
可是，恩恆……
“我媽咪真的回來麼？”
一向以小大人自居的孩子，此刻因爲聽到自己媽咪可能來接，興奮的兩眼發光。
在教室裡排隊的小朋友一個一個都被接走了，每個媽媽過來都會問老師今天的孩子乖不乖啊，有沒有哭啊什麼的。
送學生的老師站在教室門口一個一個的向他們說再見，囑咐他們在家要聽媽媽的話，只有恩恆站在那裡一個勁兒的往外張望。
爲了防寒，幼兒園的每間教室的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所以孩子們的臉，都顯得十分通紅。一出教室就直接往爸爸媽媽的懷裡竄，期待著回家的晚餐。
幼兒園裡的喧鬧聲逐漸削弱，溫度也開始下降。
王老師摸了摸恩恆的腦袋，笑著安撫道，“你媽咪說了，就肯定會來的，你相信她對不對？”
身高只到膝蓋上面一點的小孩重重地點點頭，急忙轉過身，假裝看其他的小孩，來掩飾自己泛紅的眼眶。
秋末的天黑的特別早，連送學生回家的校車都回來了，恩恆坐在教室裡傻傻的望著外面，緊緊地繃著嘴，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哭了出來。
幼稚園裡除了一些就在園裡住的打掃工人和園長家人就只剩下王老師和恩恆了。王老師也是十分著急，一遍一遍的給夏子衿打電話，對方都是已經關機，這可讓她急壞了。
“恩恆，你爸……”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王老師急忙改口，“你家裡這邊還有什麼親戚麼？你記得他們的手機號碼嗎？”
在這麼呆下去，兩個人都走不了了，畢竟這地方有些偏避。
恩恆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難過，天真的聲音故作輕鬆的說，“老師不用擔心，我媽咪回來的。”
一句話讓她覺得十分心酸，看著那倔強的小臉兒，不知怎麼的，居然也想哭出來。
“恩恆！”
夜太深，看不清來人的身影，但這聲音一瞬間就衝擊到哪蹲在門口的小孩子的耳膜裡，什麼都不管，起身就往聲音的源頭衝去。
距離來人還有兩步，一個箭步竄進她的懷裡。
夏子衿抱到兒子的那一刻，所有的擔心和愧疚都涌上頭來，兩行眼淚忍不住劃過臉頰。
憋了半天的恩恆，在趴在夏子衿肩膀的那一刻也忍不住抽泣了一下，聲音剛出，就急忙用小手捂住嘴。即便如此，還是讓夏子衿察覺到了，伸手輕輕地拍拍小孩兒的後背，語氣裡滿是溫柔和寵溺。
“對不起恩恆，媽咪，不是……故意的。”後面幾個字說的十分艱難，她不知道怎麼解釋。
“恩恆媽媽，你可算是來了。”一個扎馬尾的俏麗女孩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夏子衿十分歉意道，“對不起啊，王老師，家裡離這裡有點遠，路上又堵了好久。”說罷雙眸垂下，不敢擡頭看人。
調整好呼吸之後，王老師臉色恢復正常，伸手摸了摸恩恆的頭。
“沒事，這次也是我唐突了，沒考慮到這一層，恩恆今天可乖了，是不是？”
“當然嘍！我什麼時候不乖！”恩恆說完還臭屁的哼了一聲，之前的委屈全無，不知道是真的因爲夏子衿來了而高興，還是不想讓夏子衿自責而太懂事。
見恩恆情緒無恙之後，夏子衿想請王老師吃個飯來表示感謝，不過那個年齡才十八歲的小妮兒臉紅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自家男朋友已經催了好幾次，只能婉拒，改日再約。
看著王老師離去的背影，夏子衿嘴角輕輕上揚，她十八，而她二十八。
十個春秋，卻是不同的人生路。
她十八的時候在幹什麼呢？暗戀著莫子瀟？看著他和宋安心成雙入對？
也許吧，不記得了，過去的事情又何必糾結。
搖了搖頭，抱著恩恆轉身就走，這裡不比市區，周圍並沒有鬧市的燈火輝煌，一片清冷寂靜，但路邊的居民樓裡射出的點點燈光顯得格外溫馨。
街道兩邊的路燈昏黃而又晦暗，拉長的身影從模糊到消失再到出現，如此反覆。
行人道旁開過的車裡偶爾會傳出幾聲歡聲笑語，偶爾是孩子的歡笑，偶爾是年輕人的歌唱，一切的一切彷彿都與這對母子無關。
夜裡溫度下降的十分快，夏子衿幫恩恆緊了緊衣服，摸了摸他的小嘴，眼角的細紋慢慢上揚。
“如果媽咪今天不來，恩恆會不會生氣？”
她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問，也許選擇了這一條路，就想知道另一個結果會是什麼。
“不會。”聲音小小的，像是累了。
“嗯？爲什麼不會？”
回答的同時，招手攔車，說明了地址，便帶著恩恆坐在了後面，關上車門，繼續問道。
“因爲媽咪會來的。”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小人兒有些疲憊，但說出的話卻是十分篤定。
車窗外的路燈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配上那清冷的神色，讓人更加覺得孤寂。
聽了他的回答，夏子衿只是呆呆地看這個快要進入夢鄉的孩子。長長的睫毛十分靈動，小挺的鼻樑和那個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即便是車裡放著音樂，卻還是讓人感覺安靜地捨不得開口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靜謐的感覺打破。
也許是開著暖氣，夏子衿倚在車門上，望著外面發呆，有些昏昏欲睡。
腦海裡不時浮現出維度總監的話，“夏子衿，你以後不用來了。”
她很努力的去做好一切，想要自給自足，卻不想只是因爲接了兒子而被一個會議給毀了全部。
不，不是全部。她的全部是夏恩恆，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是沒了工作，恩恆會不會又要比其他的孩子差上一大截。
“恩恆，對不起，媽咪可能失業了。”不自覺地喃喃道。
“小姐，到了。”
駕駛坐上的人客氣的說了一句，把車停在路邊，“那邊過去不好倒車，我就把您載到這裡成麼？”
“恩，好。”
夏子衿擡眸看了看出租車上的計價表，先把恩恆輕輕的放在旁邊，拿出錢包付了車費。臨走前，還對人禮貌的說了句謝謝。
抱著兒子走進小區，那些習慣吃完晚飯之後出去轉悠的鄰居已經回來了。
在路上碰到了還互相打個招呼，客氣了幾句。
聽著每個人都不忘誇了一下自己的兒子既懂事又好看，心裡也是十分開心。
和她們一一說了再見之後，夏子衿便抱著兒子上樓。
而她剛進樓道，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又涌上心頭，不由得加快的腳步。但樓道的燈因長年失修，時亮時不亮，這會子又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是因爲抱著恩恆的原因，還是她的確很害怕，心裡有些恐慌，腳步也十分匆忙。
“媽咪。”
稚嫩的童聲突然響起，在樓梯間迴盪的十分詭異，嚇得夏子衿身體猛地一顫。但怕自己的動作嚇到兒子，就趕忙穩了穩心神，笑著道，“恩恆醒了，你想吃什麼？媽咪……”
“切……”恩恆突然出聲打斷，語氣裡滿是不屑，“喬大叔早就在家裡準備好飯了，你還騙我，他煮的全是你愛吃的，哼！”
夏子衿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恩恆爲什麼這麼說，正準備開口問，而懷裡的小人兒語氣更是肯定。
“你以爲我們家燈關著我就不知道了麼？喬大叔早就給我說過了，說中午給我過生日，晚上給你過母難日，媽咪不要糊弄我了！”
是麼？這麼說來喬天林現在在家裡？
但是，事先她怎麼不知道？將信將疑的問了幾句話，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上樓，生怕喬天林等的太久。
轉開門，屋裡一片黑暗，藉著窗外射進來的燈光，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屋裡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才反應過來恩恆在騙自己，問得話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喬大叔，別藏了，我都看見你了！”恩恆又把話堵上了。
夏子衿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不通兒子這是怎麼了？但還是忍不住朝著屋子裡張望。
“天林？”
恩恆從夏子衿懷裡跳下來，把燈打開，強烈的燈光突然射過來，兩人都下意識的遮住雙眼，還沒等眼睛適應這個光線，恩恆就又說道，“媽咪，你看我的對吧，喬大叔只準備了你愛吃的，哼！”
話音剛落，恩恆就把門“啪”的一聲關上。
夏子衿強迫自己睜開眼，發現桌子上什麼都沒有，扭過來打算問恩恆怎麼了，卻發現那個小人面朝著門，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像是鬆懈了一下，只聽他道，“媽咪，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