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榮說:“想不到這件事,倒救了師弟。但這件事,千萬不能對師父、師伯們說,不然,他們更說師弟與碧雲峰人混在一起了?!?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們回頭一看,只見一匹青驄馬,馱著一位青衣女子,從山上飛馳而來。趙子榮一怔:“師弟,難道是她趕來了?”
董子寧搖搖頭:“不是她,她騎的是青騾,不是馬,而且也沒有披風,這女子卻有一件青色披風。”
說著,青驄馬如一團青雲,驟然來到涼亭前面,這時,剛好有兩個山裡孩於,各挑著一擔柴草,從小路轉上涼亭的山道。董子寧一見大驚,眼見這兩個孩子就要給青驄馬踩著了,他爲救這兩個孩子,縱身過去,拔劍想將馬點倒,馬背上的女子用馬鞭一揮,董子寧的劍脫手飛出,人也給震翻一邊,那匹青驄馬驀然躍起,從兩個孩子頭頂上掠過,絲毫也沒傷著孩子,飛馳而去。
趙子榮見董子寧給馬背上的女子用馬鞭震翻路邊,初時驚愕,繼而大怒,感到馬背上的女子欺人太甚了,拔劍想去追趕,董子寧說:“榮哥,別去追了,這是我的不是?!?
“師弟,她將你震倒,這樣無禮,怎麼是你的不是?”
“榮哥,我沒想到這女子騎術這樣高超,根本不會傷著人。倒是我一時魯莽了,用劍想點倒她的馬,她不把我的劍擊飛,她的馬不受傷了?不將我震翻一邊,我不給馬踩著了?說起來,我應該感謝她纔對,不能怪她無禮。”
趙子榮一想也是,說:“那她也應該說聲對不起纔是。”
“榮哥,可能她急於趕路,來不及說?!?
“師弟,你爲人真太好了,事事爲別人著想,這一點,愚兄比不上你。”
“小弟怎比得上你的?榮哥俠義過人,永遠是小弟的楷模。”
趙子榮笑道;“師弟真會說話。好了,我們別再客氣了,趕路吧?!?
一路上,董子寧暗暗感到馬背上那位女子不但騎術高超,武功也駭人,馬鞭輕輕一揮,自己便劍脫人飛,可惜一時見不清她的面容,無從認識。
是夜,他們投宿在一個小鎮上的客棧裡,正想熄燈安睡,驀然聽到瓦面上有輕微的腳步聲。正所謂學武的人,善於聽風辨音。董子寧一下跳起來,說:“榮哥,瓦面上有人?!?
趙子榮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別出聲,同時將燈吹滅,輕躍下牀,注視窗外。也正在這時,兩枚暗器從窗外發來,分別落到他們的牀上,幸而他們早已躍下了牀,沒給暗器擊中。跟著又有人“啊呀”叫了聲,軲轆轆地從瓦面上翻滾落下。趙子榮一招燕子穿簾,從窗口躍出窗外,董子寧也跟著提劍躍出,月光下,只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向東北方向竄去,再看看從瓦面上翻落地上的人,不由愕異,原來是武陵派的馮老五。
馮老五一見他們,陡然色變。
趙子榮問:“馮五弟,這是怎麼回事?”
馮老五鎮定一下自己,說:“趙大哥,有人想暗算你們,我想出手,不料中了暗器,翻了下來。”
不用問,那一前一後的兩個黑影,其中一個必然是王平野,另一個是刺客。董於寧心裡雖然厭惡馮老五的爲人,既然他出手相救自己,可見還是同門派的師兄弟,便關心地問:“馮五哥,你傷得重不重?”
“不,不重,我只是給暗器封了穴位,站立不穩,才摔下來。你,你們快去追啊,別叫那碧波女魔走了?!?
“碧波女魔?”董子寧不由一怔:“碧雲峰的?”
“對,就是碧雲峰的碧波女魔。”
董子寧來不及想了,要是碧波女魔,王平野可危險了。他解了馮老五被封住的穴後,對趙子榮說:“榮哥,我們快去看看?!?
趙子榮也很著急,明知不是碧波女魔的對手,但爲了救王平野,也不去考慮自己,便與董子寧一齊往東北方向趕去。果然,在鎮外的荒野上,一男一女在月光下相鬥。董子寧一看,女的正是碧雲峰的碧波仙子,黑魔王的妹妹。男的卻不是王平野,而是一位寬袍大袖的道士。董子寧又是奇怪,不是王平野,那王平野去了哪裡?他不是和馮老五一塊去風女俠莊上探望樑三哥他們麼?趙子榮仔細看了一下說:“師弟,那是峨嵋劍派玉清道長手下的大弟子——空虛道人,不是王平野?!?
這時,碧波仙子喝了一聲:“賊道,給我躺下。”聲落人飛。只聽見空虛慘叫一聲,寶劍脫手,人已飛到一丈遠的地方,如同一團破衣,墜落下來。
趙子榮一急,對董子寧說:“師弟,上!”他將自己的生死置於腦後,不去管了,如流星般躍出,直撲到碧波仙子跟前,一招劍使出,這是武夷劍派的絕招,名爲“冰破雪崩”,目的與敵人同歸於盡。
董子寧大驚,來不及阻止了,爲了救自己的師兄,也如流星般躍出,鷹起兔落,以快速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劍,劍尖直指碧波仙子的曲池穴,希望既點倒仙子,也救了師兄。兩劍剛到,碧波仙子冷笑一下,一招“流雲飛袖”絕功,將趙子榮等雙雙擊翻,這一招流雲飛袖的“雙鳳朝陽”功,既拂人也打穴位,拂得他兩師兄弟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碧波仙子走近董子寧跟前,在月下一看,感到愕然:“咦!怎麼是你?幸而我剛纔只用了五成的袖力,不然,你和那賊道一樣,胸骨齊斷,終身殘廢了?!?
董子寧疼痛入心,又給封了穴位,不能動彈,但仍能言,他強忍著痛說:“姑娘,你食言了!”
“我怎麼食言了?”
“你答應過我,不與中原武林人士爲難,可是現在……”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怪不得那小丫頭說你是渾人。這賊道暗算你們兩師兄弟,不是我出手,你們不死在他的暗器上,也喪在他的劍下,你不感謝我,反來怪我?”
董子寧愕然:“他暗算我們?”
“你不相信?,好,我叫這賊道過來,你們聽聽他的口供,便什麼都明白了。”
碧波仙子將寶虛提過來,往地上一擲,喝問:“賊道,說,你跟那瘦猴幹了些什麼?不然,我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空虛道人閉目不答。
“你不說,我就沒法對付你嗎?”
寶虛仍然一言不發,碧波仙子要去點他的癢穴,叫他癢得難受,不能不招供。可是一看,空虛道人竟自斷經脈死了。
碧波仙子說:“這個賊道,寧願自斷經脈,也爲那玉清老賊掩蓋罪惡。”
董子寧一怔:“他死了???”
“死了!他不死,恐怕日後你們也會殺死他。”
董子寧更茫然不解:“日後我們會殺死他?”
“渾人,你真的渾到透了?沒發覺有人暗算你們?要取你們的性命?今後,你們得多長個心眼,提防峨嵋玉清老賊和你們的那一個瘦猴?!北滩ㄏ勺诱f完,解開了他們的穴道,身形一晃,人已消失。這個仙子,輕功又別出門格,來如驚鴻,去如飛魂,毫無聲息。
趙子榮和董子寧愕然相視。半晌,董子寧問:“榮哥,今夜裡到底是怎麼回事,都快把我弄糊塗了!”
趙子榮沉默一會,似有所思地說:“女魔的話,不能不叫人相信?!?
“是寶虛道長暗算我們?”
“不是他,就是碧波女魔。可是,碧波女魔武功驚人,她要殺我們易如反掌,根本用不了放暗器。”
董子寧怔了半晌說:“可是我們跟寶虛沒仇沒冤,他要殺我們幹什麼?”
“人心難測!師弟,今後我們的確要多長一個心眼提防纔是。”
趙子榮畢竟比董子寧深諳人世,他隱約感到武陵二師伯不時在尋武夷的岔子,而峨嵋玉清道長又與二師伯是生死相交金蘭結拜的兄弟,難免不暗中相助……
趙子榮也只是從表面現象去想,沒更深一步去考慮,儘管他比董子寧見識多,早闖江湖,終究還是涉世不深,沒想到事情後面還有更深更復雜的關係,更陰險的目的。
董子寧一顆單純的心,更裝不了這些複雜的事情,他感到不可理解,說:“榮哥,我們不如問問馮老五去?!?
“問他也恐怕不會說,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多少可看出一些端倪?!?
他們草草埋葬了寶虛,趕回小鎮客棧,誰知馮老五早走了。趙子榮一下明白,顯然是老五心虛,碧波仙子說的話可靠,以後是要提防這個人。他們略略休息一會,一到天明,便直奔衡山。
董子寧和趙子榮翻過衡陽北面的岣嶁峰,這裡巳屬衡山了。南嶽衡山是中國的五嶽之一,山高峰峻,連綿百里,山青水秀。有祝融、紫蓋、雲密、天柱等七十二峰,有觀音巖、獅於巖等十五處名巖。此外還有十洞、三十八泉、二十五溪、九池、九潭和九井,密林深處有一塊奇異的光滑巖石,名“磨鏡臺”。傳說佛教南宗創始人懷讓和尚,曾在這裡磨磚作鏡,故得此名。
中午,董子寧、趙子榮風塵僕僕趕到了南嶽鎮。它原是衡山下的一處小市鎮,由於中原武林人士會集於此,近日來特別興旺繁榮,幾間茶樓酒館,幾乎是座無虛席,人來人往,應接不暇。來的人物,都是些三山五嶽和各處的武林高手和俠客義土。他們有的是接到飛帖而來,要會會碧雲峰的高手;有的是不請自來。主要是看看熱鬧,不捲入任何一方,更有的是想來偷學幾手絕招,以增添自己的武功。一些商人小販,也聞風趕來做生意。一時之間,市鎮的大街小巷,出現各種各樣的人,有尼姑、道士、遊方和尚、江湖好漢、流浪藝人和乞丐,將一座只有文人雅士纔來的小市鎮變成了三教九流人士聚集的熱鬧市鎮。
一些真正的武林高手,並不在市鎮上露面,都雲集離市鎮三裡遠的馬家在馬大俠的家裡。市鎮上出現的都是一般的三教九流人士,或是名不見經傳的武林小輩而已。
董子寧和趙子榮選了一處比較清淨的酒樓吃飯,他們剛登上樓,就聽到有人叫喚:“趙仁兄,你怎麼到這裡了?”
趙子榮一看,叫喚自己的是在江湖上常走動的遊俠劉常卿。劉常卿武功不算上乘,卻善交朋友,爲人豪爽,江湖上有名望的高手,他幾乎都有些來往,他有個長處,就是見多識廣,消息非常靈通,人稱順風耳劉常卿。當然,他的消息有的是捕風捉影,有的是推敲猜測。有的是道聽途說,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不管怎樣,江湖上的人士還是喜歡跟他來往,尤其是開鏢局的鏢師們,更少不了他,不管他的消息是真是假,對自己保鏢的貨物銀兩,總有好處,一來預防路上發生意外;二來託他疏通關節。
當時趙子榮也高興地問:“劉賢弟,你也趕來了?”
“難得各處武林高手雲集衡山,我怎能不來?”劉常卿看了看趙子榮身後的董子寧,間:“這位是——?”
“我的師弟,董子寧?!?
“董子寧!?”劉常卿帶著異樣目光打量了董子寧一下:“原來是董賢弟,久仰,久仰?!?
趙子榮見他目光異樣,心下明白,他一定聽到有關師弟的什麼話了,笑問:“劉賢弟,你聽到我師弟什麼話了?”
“噢!江湖上的流言蜚語,何足以信?來。我們一塊坐下,慢慢詳談。”
他們坐下,店小二添上酒杯筷子,詢問他們要什麼酒菜後,又忙著去招呼別的來客。這時,上來了一位年輕英俊的公子,生得粉面朱脣,眉清目秀,瀟灑大方,就在距他們不遠的雅座坐下,叫了酒菜,自斟自飲。他們看了,暗暗稱奇,這是何處來的瀟灑公子?趙子榮低聲問:“劉賢弟,你廣遊天下,見過此人不?”
劉常卿搖搖頭:“小弟從沒見過此人。”
董子寧卻心頭一怔,暗想:此人好面熟,我在哪裡見過他呢?
趙子榮說:“別管他了,劉賢弟,你聽到有關我師弟什麼話了?不妨說來聽聽?!?
“既然仁兄要問,小弟就實說了。人們傳說董賢弟叫碧雲峰白魔王的女兒迷住了,不惜傷害了本門派的師兄弟?!?
董子寧一聽,作聲不得。
趙子榮問:“賢弟聽誰說的?”
“趙仁兄,這個不必去追問了,說出來也傷了你們玄武派的和氣。”
趙子榮和董子寧一聽,心裡明白,除了馮老五和那瞎眼老八,再沒其他人。
董子寧恨恨地說:“造這謠的人,簡直無恥?!?
劉常卿說:“董賢弟,何必動怒,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我也聽人贊賢弟仗義而不避親疏,是當今武林中少見的?!?
董子寧這才緩和下來。
劉常卿問趙子榮:“趙仁兄,最近武林中新出現了一位女魔頭,你聽到沒有?”
“女魔頭?。俊?
“是呵!她幹了幾件驚人大事,仁兄沒聽人說?”
“什麼驚人大事?”
“陝南錢家五虎,仁兄總知道把?”
趙子榮說:“知道,錢家五虎的奇門八刀,獨步武林,連西北雙俠也敗在他們刀下?!?
“可是他們在一夜之間,全叫這女魔頭幹掉了!”
趙子榮駭然:“真的???”
董子寧也驚愕:“我聽說錢家五虎也頗有俠義之名,刀法上乘,怎麼一夜就叫這魔頭幹掉了?”
劉常卿一笑:“往往有俠義之名的,不一定是真正俠義之人。聽說這女魔頭武功極高,鞭法奇異,出手如電,錢家五虎在她十招之內,一個個重傷而死?!?
“這女魔頭是什麼人?”
“這個倒沒人知道,也不知道她從何處而來。前天,浙東大盜在她二招之下,也人頭落地?!?
董子寧說:“那她不是黑道上的人了,不能叫她爲魔頭?!?
“叫人驚奇的是,她黑道上的人物也殺,白道上的人物也下手,中州大使楊宇庭,也叫她鞭掉了一隻耳朵,幾乎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