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婦身後一位老者用眼光上下打量小魔女,見小魔女是位異鄉(xiāng)的中年醜婦,又看看董子寧,是一位中年黃面的郎中,手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略感奇異,心想:這對異鄉(xiāng)中年夫婦,人雖平平,他們所騎的馬不平凡呵!這時,出殯的人羣已走出村子了。老者說:“兩位客官,最好是少管閒事,離開此地。那位五花大綁的小哥,也是異鄉(xiāng)人,只因好管閒事,爲(wèi)救本村那位姑娘,結(jié)果惹了大禍,不但給曾家打得遍身是傷,還要拿他來墊曾家老爺子的棺材底,無辜地送了條命?!?
董子寧和小魔女又再追問是什麼原因,老者一說,才全明白了。原來這村子名曾家村,曾老爺子是村子第一大財主,良田千頃,奴婢成羣,他膝下的三個兒子,取名爲(wèi)曾龍,曾虎,曾豹,一個個都練得一手好武功,更是橫行鄉(xiāng)里,雄視一方,附近方圓幾十裡,沒人敢去招惹他們。這曾老爺子雖年過六十歲,仍好女色,他看中了本村一個漂亮的姑娘,要娶爲(wèi)小妾??墒沁@姑娘的父母人窮卻志不窮,死也不答應(yīng)。曾老爺子大怒,便帶了家丁來搶。剛好這位小哥路過這裡,見了大怒,仗義上前,不但將曾家家丁打得人仰馬翻,還將曾老爺子揪下馬來,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曾老爺子又怒又恨又氣,由家丁扶回家裡時,一口氣喘不過來,腿一蹬便死了。曾家三兄弟一見大驚,問明情由,氣得哇哇直叫,不但捉了這姑娘,殺了姑娘父母,更帶了人馬追捕這小哥。這小哥武功再好,也是好手難敵衆(zhòng)拳,終於給曾家兄弟打得渾身是傷,綁去給他們的老子墊棺材底。
小魔女聽了大怒,但不動聲色,望望董子寧,說:“渾人,我們?nèi)タ纯春脝???
董子寧點(diǎn)點(diǎn)頭,便和小魔女出了村。在村口時說:“燕燕,我們只救人,千萬不可濫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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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知道啦!但曾家兄弟我可絕不會放過他們?!?
他們趕到時,突然見送葬隊(duì)伍前面大亂起來。有人喝叱,有人高叫,有的怒吼起來:“快??鞌r著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董子寧和小魔女一時不知前面發(fā)生了什麼事,走近一看,只見兩個怪矮老頭,一樣的螃蟹面,一樣的衣服穿著,一樣的山羊鬍子,形狀十分滑稽可笑。他們坐在一棵高樹上,不但將纏扎的黑白無常兩頂高高的尖帽戴在自己的頭上,還將紙紮的牛頭馬面的頭摘了下來,笑嘻嘻地捧在手上玩,一個說:“有趣!”一個說:“好玩。”他們旁若無人,任由樹下人們的怒罵叫喊。董子寧和小魔女看得暗暗稱奇,這兩個不知從哪裡跑來的怪老頭,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來捋曾家兄弟的虎鬚。曾家三兄弟早已從後面趕上來,一見這種情形,頓時大怒,曾豹喝道:“你們是哪裡跑來的野種,不怕死麼?”
這兩個怪老頭愕然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個說:“二哥,他說咱們是什麼?是野種?咱們可不是野種呀!”
另一個說:“咱們當(dāng)然不是野種?!?
“那麼他說誰了?”
“恐怕他說的是他自己哩。”
曾虎更是大怒,一把飛刀飛了出來,勁道凌厲,直向其中一個怪老頭心胸插去。那怪老頭“呵呀”一聲,仰後翻倒,閃過了飛刀,雙腳盤在橫枝上蕩千秋。曾虎又是一把飛刀****而出。直取這怪老頭背脊。這怪老頭又是一下翻身而起,順手接住了曾虎的飛刀,說道:“老三,這個野種怎麼給我送把飛刀來了?你看,還頂鋒利的。”
“他怎麼不送給我一把?不行!”這怪老頭朝曾虎說:“野種,你送我二哥一把刀,怎麼不送把給我的?”
“好,老子就送你兩把?!痹⑹忠粨P(yáng),兩把飛刀朝他擲去,那怪老頭從樹枝上身形驟起,一手接住了一把飛刀,另一把飛刀卻叫他二哥接去了。這怪老頭叫起來:“二哥,快還給我,這是他送給我的,你可不能搶了去?!蓖蝗?,他“咦”一聲,說:“二哥,你看,那是什麼?”說時,人又坐回到樹枝上。這些行動只在剎時之間,那叫二哥的怪老頭看了看問:“老三,你叫我看什麼呀!”
“那兩匹紙紮的大馬呀,你沒看見麼?”
“看見了。”
“二哥,我們?nèi)ヲT騎看,不知它會不會跑?!?
“它要是不會跑,怎麼會來到這裡。”
“二哥,什麼馬我都騎過,就是紙紮的馬沒有騎過,騎了它,準(zhǔn)好玩得多了?!?
“對,對,我們騎騎去。”
這兩個怪老頭話一落,人已飛身下來,他們不知用什麼手法,將手中的牛頭馬面套在曾虎曾豹的頭上,身似飛鳥,從衆(zhòng)人頭頂上踩過,一下來到了兩匹紙馬面前,縱身一跳,只聽“嘩啦”一聲,兩匹如真馬大的紙馬全給他們騎爛了。他們感到老大沒趣,一眼又看見不遠(yuǎn)處有兩條紙船,一個說:“二哥,這馬不經(jīng)騎,咱們?nèi)プ??!币粋€說:“對,對,還是坐船的好?!彼麄兩硇纹婵靵淼搅思埓懊?,曾家四名家丁想攔阻他們,轉(zhuǎn)眼之間,給他們都拋了開來。他們兩個跳進(jìn)兩艘紙船裡,雙手提起紙船,拔腳飛奔,這兩艘紙船頓時象平地飛起似的。這兩個怪老頭嘻哈大笑,轉(zhuǎn)眼紙船已飛到對面的山峰上去了。曾家三兄弟和一干送葬的人看了只有乾瞪眼。他們知道,自己怎麼追也追不上這兩個瘋癲的怪矮老頭。沒奈何,曾家兄弟只好命人將毀壞了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和兩匹紙馬捆在一起,準(zhǔn)備擡到墳前火化,同時揮手叫人們繼續(xù)上路。
董子寧和小魔女看得既好笑又驚訝,顯然這兩位瘋癲的怪老頭身懷絕技,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但他們的行爲(wèi)卻象三歲小孩子般的胡鬧任性,他們的行爲(wèi)根本談不上救人和懲治惡人。
在人羣移動時,董子寧示意小魔女準(zhǔn)備出手救人。小魔女想了一下,搖搖頭。董子寧愕然,輕輕問:“不救麼?”小魔女低聲道:“渾人,你急什麼,你怕救不了?我只想跟他們到墓地裡看看?!?
“嗨!這有什麼好看的。”
“嗯,我喜歡看嘛?!?
原來小魔女想在墓地裡將曾家三兄弟全乾掉,讓他們與死鬼老子同葬一個墳?zāi)?,?wèi)曾家村和這一帶地方除掉禍害。董子寧不知她的用意,只好苦笑一下。到了墳地,曾龍喝聲:“將兩個狗男女拉上來,先推到墓坑中去。”小魔女一聽,正想出手,驀然瞧見那兩個瘋瘋癲癲的怪老頭,不知幾時,已坐到墓坑中,笑嘻嘻地,一個說:“老三,你說,墊棺材底好玩不?”一個說:“當(dāng)然好玩啦!”
“既然墊棺材底好玩,咱們來墊好不好,我看見那渾身是傷的小夥子不是味道,由他墊,我不大舒服?!?
“對,對,叫他滾蛋吧,由咱們來墊?!?
曾家兄弟更是驚訝不已。這兩個老怪物,不是提了紙船到山峰上去了麼?他們幾時又跑到這裡來了?怒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咱們來墊棺材底呀!你們不是要人墊棺材麼?”
“你叫那個渾身是傷的小夥子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周身是血跡,墊棺材底太不吉利了?!?
“還有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一併滾蛋,咱倆兄弟從來就怕與女娃娃打交道?!?
曾龍冷笑一下:“好,你們要墊棺材底,就由你們墊個夠。”
一個說:“太好了?!币粋€說:“這纔好玩嘛?!?
董子寧和小魔女都不作聲,想看看這兩個瘋癲老頭弄些什麼名堂,要是曾家兄弟真的要將他們墊棺材底,自己便出手了。
一個怪老頭說:“二哥,你看,墊棺材底怎麼墊法?”
另一個說:“當(dāng)然咱們先睡倒,再把棺材放在咱們上面啦。”
“不行,沒有一張席或一塊板,咱們怎麼睡,就睡在地下?不怕弄髒了咱們的衣服?”
叫二哥的怪老頭望了望,指指棺材說:“老三,你看,這不是木板麼?”
“對,對,它就是木板,咱們將它弄下來。”一說完,身形驟起,一下躍到棺木旁。曾家兄弟又驚又恐,喝道:“你們要幹什麼?”話沒說完,只聽見“咔嚓”一聲,釘?shù)檬掷喂痰墓撞拿姹憬o這兩個瘋癲怪老頭揭了開來,曾家的女眷們嚇得大叫,曾龍真是又驚又怒,拔刀便向怪老頭直劈,恨不得一刀就將兩個怪老頭劈成四片。這兩個怪老頭身形不知怎麼閃動,相反,一個抓頭,一個抓腳,將曾龍高高舉起,丟下了墓坑裡,跟著一塊棺材板蓋在他上面,眼看不能活了。曾虎、曾豹一齊大叫起來:“大哥,大哥!”齊向兩個怪老頭出手,轉(zhuǎn)眼之間,曾家兩兄弟,都給怪老頭拋進(jìn)墓坑裡,跟著一副沒蓋的棺材飛在他們的身上。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有的女眷更暈了過去。這兩個瘋癲怪老頭還互相呆望了一眼,一個說:“老三,不是說咱們墊棺材底麼,怎麼咱們都把他們弄到棺材下面了?”
“不行,將他們挖出來,咱們墊?!?
董子寧暗暗點(diǎn)頭,心知這兩位武林高手是與天山怪俠、嶺南怪老人同一流的人物,以這種近似荒謬的行爲(wèi)來行俠仗義,便走上前一揖說:“兩位前輩,不用挖了,看來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
兩位怪老頭嚇了一跳,一齊問:“什麼???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麼?”
小魔女好笑道:“不相信?你們就挖出來看看好了。”
“不行,咱們一生最怕見死人的?!?
“二哥,快走,你看看,這棺材裡的死人模樣好怕人,我不敢看。”
“呸!呸!真晦氣,怎麼棺材裡躺了個死人的,老三,咱們快走?!?
說時,這兩個瘋癲怪老頭便一溜煙地跑開,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董子寧和小魔女在人羣混亂中,將那受傷的青年和姑娘救了下來,一人扶著一個,也飛速地離開了曾家村,來到一處荒野無人的破廟裡。董子寧將受傷的青年漢子放下,給他醫(yī)治傷口,那位嚇昏過去的姑娘也甦醒過來,盈盈向董子寧和小魔女下拜,口中說:“多謝兩位義士,救了小女子和我的恩人,小女子沒齒難忘,願終身爲(wèi)婢爲(wèi)奴,報答義士救命之恩。”小魔女慌忙捺起她來,說:“小妹子,千萬別這樣說,我們只不過趁人們慌亂將你們帶出來罷了,真正救你們的是那兩位怪老頭,你認(rèn)識他們不?”
姑娘搖搖頭:“小女子不認(rèn)識那兩位長者,也從來沒見過他們?!?
小魔女暗想,看來那兩位瘋瘋癲癲的怪老頭,是無意中救了他們。而董子寧仔細(xì)看了看那受傷的青年漢子,感到有些面熟,自己不知在哪裡見過似的。猛然間,他想起來了,這不是曾經(jīng)護(hù)送小劍小琴去衡山的藍(lán)雲(yún)麼?他不是在嶺南的老北峰麼?怎麼跑到荊州府來了?便問:“閣下是不是姓藍(lán)名雲(yún)?”
藍(lán)雲(yún)感到異常驚訝:“先生認(rèn)識我?可我從來就沒見過先生呵!”別說董子寧現(xiàn)在化了裝,戴上了一個皮面具,就是沒化裝,當(dāng)時藍(lán)雲(yún)只匆忙看了董子寧一眼,僅知道他是小劍、小琴的舅舅而已,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嶺南雙劍的鳳女俠身上去了,何況還事隔了三年多,當(dāng)然不可能認(rèn)出董子寧來。董子寧一笑,不願說破,只說:“在下經(jīng)常在江湖上行走,曾有緣見過閣下一面,只不過沒有交談罷了。藍(lán)大哥,我曾聽鳳女俠說起大哥在老北峰李首領(lǐng)的手下,怎麼跑來了這裡?”
藍(lán)雲(yún)長嘆一聲:“李首領(lǐng)早已歸天了?!?
“哦???爲(wèi)什麼?”
“李首領(lǐng)不願屈服在甘氏三煞的手下,更不願聽從甘氏三煞去幹那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於是整個山寨給甘氏三煞挑了,山寨上的大多數(shù)兄弟都死在甘氏三煞的掌下,只有我和一些弟兄逃了出來。我本來想去投靠嶺南雙劍,苦於找不到他們的住處,只好在江湖上浪蕩,來到了這裡……”
“藍(lán)大哥傷好之後,打算去何處?”
“在桂北湘南,官府追捕,甘氏三煞不容,我有什麼去處,只有在江湖上混一天算一天罷了?!?
小魔女道:“甘氏三煞算什麼東西,終有一天,我叫他們死在我的劍下?!?
藍(lán)雲(yún)愕然,他知道甘氏三煞神秘異常,武功奇高,無人能敵,就是連嶺南雙劍,也輕易不願去招惹他們。而眼前這位不顯眼的中年醜婦競這樣藐視甘氏三煞,難道她武功比嶺南雙劍還高麼?藍(lán)雲(yún)一時不知怎麼出聲纔好。
小魔女又說:“你現(xiàn)在既然無處可去,我推薦你去全州找司毒幫百花堂崔堂主,他一定會收留你。”
“大嫂子認(rèn)識崔堂主?”
“認(rèn)識,認(rèn)識,我與他還是老交情哩,有我的信,你完全放心?!?
藍(lán)雲(yún)不知這對郎中夫婦是什麼人,既然他們與司毒幫的崔堂主深交,看來也不是一般的郎中了,自己無處可去,現(xiàn)有了個棲身之地,怎不高興?連忙感激地說:“多蒙大嫂關(guān)照,我傷一好,便去投奔崔堂主?!?
小魔女又問那位姑娘有沒有可投奔之處,誰知這姑娘竟是舉目無親,無處可投奔,說寧願跟隨小魔女。小魔女眉頭皺了皺,看了下藍(lán)雲(yún)忽地有了個主意來,便將姑娘拉到一旁問:“姑娘,你看藍(lán)大哥這人好不好?“
姑娘頓時會意,面顏登時鮮紅一片,低著頭囁嚅說:“小女子不知道,但藍(lán)大哥能捨身救小女子,想必是位好人?!?
小魔女大喜說:“小妹子,你要是願意,我給你做主,嫁給藍(lán)大哥好不好?”
姑娘半晌不出聲,最後才說:“小女子性命是幾位恩人所賜,由恩人作主,就只怕藍(lán)大哥嫌棄。”
小魔女說:“小妹子,這點(diǎn)你放心好了!”她便去問藍(lán)雲(yún),藍(lán)雲(yún)一聽,頓時怔住了,說:“這事恐怕不大好。”
小魔女眉毛揚(yáng)了揚(yáng):“有什麼不好?”
藍(lán)雲(yún)說:“我出於義憤才救這姑娘,要是我娶她爲(wèi)妻,讓江湖人士知道了,該說我藍(lán)雲(yún)心存不軌,見色起心,那我藍(lán)雲(yún)不成了卑鄙的無恥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