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不讓走了?六隻手大頭一歪,瞪眼道:“啊!你想動武啊?我可不怕你!你倒是問問老關老張,看誰還願和我打的?”就欺負這關張二將,此時雖在馬上坐得筆直,但真挑起來,能將一刀一矛舞上兩下,就算他們了不起了。
孔明依舊是一臉笑意,悠悠道:“子龍是我主公愛將,爲將者怎有不回之理?且今次子龍獨身抗曹,救得少主平安,主公正要大大賞賜,多委重用,難道太傅大人竟要阻人前程?”看起來孔明威信已是極高,以關張二人的身份,居然就一左一右侍立在他身後,一聲也不吭。六隻手腦中轉了幾轉,除卻救那小大耳朵的功勞,倒有一大半要算在自己頭上外,一時還真就沒話反駁,正要說上一套歪理,忽的自長阪方向,馬蹄聲大作,顯是有大隊騎兵正奔涌而來。立即就嚇了一跳,叫道:“先不說了!老曹的伏兵來啦……”
暗道難怪老白臉走的那麼幹脆,居然是等三孫的人散的差不多了,這纔來偷襲……孔明卻哈哈大笑,正視六隻手道:“太傅,曹操縱有伏兵,如何會在你我身後?”
六隻手瞪眼道:“什麼什麼!你不信啊,你不信拉倒,我可要跑啦,老弟,你和我一道吧,我那有個治療師,包你滿意……”趙雲(yún)勉強自馬上直起身來,拱一拱手道:“大哥,多謝你美意,我需回營向主公覆命,稍後自會再見,不勞大哥費心了!”六隻手皺眉叫道:“不是吧你?你跟著那大耳朵有什麼意思啊?還不如來和大哥我混,煩也煩死了,唉!”只在幾句話間,那羣騎兵已到了近前,六隻手正在長吁短嘆,擡頭這麼一看,頓就合不攏嘴來,哈哈大笑道:“哈哈!來啦!我——在——這——呢——”
伸出怪手來在頭頂一通亂揮,對面那隊騎兵呼嘯而過,當頭一將,居然是自家的頂樑柱張遼!身後那翻翻滾滾一隊騎兵,可不正是日夜唸叨的重槍飛騎!
張遼哈哈大笑,忽的自馬上一躍而下,看得六隻手心驚肉跳,那可是在疾速奔馳中哎,怎麼突然玩這雜技來了?卻見張遼人掛在戰(zhàn)馬一側,單腳勾在馬鐙之上,竟是做出個大禮之形,衝六隻手深深一揖,爽笑道:“六爺!張遼急務在身,不便稍有耽誤,稍後再來全禮,走!”忽的一躍上馬,跨下那戰(zhàn)馬的高速,一直就沒停頓過,身後八百重突騎兵齊發(fā)大喝:“見過主公!”聲震數(shù)裡之外,六隻手聽得眉花眼笑,咧嘴笑道:“大家好大家好……幹嘛,這就走了啊……哎,你們去哪裡啊?”
客氣倒是極客氣,怎麼急驚風似的,見著自己這個主公,不來個涕淚交加,喜不自勝的?正在嘴中喃喃而罵,左右馬蹄之聲,一時也是響作一團,在張遼軍的兩翼,各有一隊騎兵奔騰而過,人數(shù)俱是不多,但六隻手卻看個清清楚楚,其中一隊是來自淮南的槍兵,另一隊卻是呂布遺下的重突騎兵,帶頭之將,面貌雖不可辯,但兩邊旗號卻是歷歷分明,左邊是“紀”、“張”,右邊是“成”、“曹”,想也不用想,自然是他太傅大人麾下重將,紀靈,張勳,成廉,曹性!
遠遠那兩隊騎兵,似也是知道六隻手就在附近,竟是齊聲喝起:“見過主公!”左面五百,右面不下三千騎兵,齊在馬上歪過身來欠身行禮,喝聲雖震得六隻手耳膜嗡嗡直響,心中自然卻是極受用,大刺刺揮手應了,得意道:“我的人馬來也,哈哈,孔明啊,諸葛老二,難得今天我的人多,你的人少哎!老龐!老龐!快看哪!”身邊龐德也哈哈大笑,叫道:“看到看到!一定是打架去的,我也去!”
居然就扔下六隻手不管,將馬一拍,拎著大刀片子牛吼而去,六隻手稍傻一傻眼,這傢伙怎麼一提打架就跟中了風似的?不管怎麼說,看著自己的騎兵一隊又一隊的出現(xiàn),孔明卻只得兩三個人在,雖說最後一個龐德也走了,還真就不怕和他翻臉,看來今天趙雲(yún)是要定了!正想得興奮,左右那兩隊騎兵,打過一聲招呼,卻如張遼一般,盡者呼嘯而去,六隻手歪頭想了一想,樂道:“明白了,這是示威吶!就我看哪,一會保證還有的來!諸葛老二啊,孔明,你家那些個兵哪?不會都陪著大耳朵在江夏玩吧?”老龐雖說是打架去,但看這架勢,怕是打也沒的打吧。
孔明撫須而笑,羽扇輕指遠方道:“太傅之大軍,分明是追擊曹操而去,太傅身爲一軍之主,怎可不去看個究竟?至於子龍將軍去向,太傅既是說了,亮也不便阻攔,就此告辭!子敬!”魯肅正看得起勁,突然給孔明一叫,脫口應了一聲,叫道:“瞭解!走了走了!唉,偏偏就我家離著近!”敢情腦中一直盤算個不休,孫堅在豫章,遠!孫策在建業(yè),更遠!可憐孫權這柴桑,就正在曹軍虎視之下,心中鬱悶,一時喻於言表,嘆口氣再叫道:“幼安,回了!”
周泰暴應一聲,喝道:“回了!回了!都走起來!”當先大踏步邁出,那五千步兵,都是精明幹練,也不知是何兵種,齊應一聲,擁著魯肅就走,魯肅叫道:“慢著慢著!孔明先生,你不與我一道?我家主公還等消息呢?”
孔明哈哈大笑,用羽扇在空中輕輕一揮,再手指東南道:“亮此去江夏,子敬可自回,過不得十日,亮自會再與子敬相聚,今日就此別過!”魯肅愕然道:“你怎麼又不和我走的?哎,現(xiàn)在軍情很急啊,堅老爺?shù)谋厝チ耍荑ひ沧吡耍懿傺劭淳蛠恚形乙患抑觞N擋啊?你們慢點!孔明先生……”
孔明微笑不語,瞇起眼細想了一想,回了句:“兵來將擋,何懼之有?雲(yún)長,我等也回吧!”他坐下那小車,似是裝了什麼機關之類,有人推時自然滾得極快,沒人推居然也會轉彎,施施然轉過一百八十度去,徑直往一邊去了,忽的回頭又道:“前有郭奉孝,後有龐士元,哈哈!”這小車滾得還是極快,身後十多名親兵一齊跑步跟上,關張二將也打馬而去,張飛這麼個火暴暴性子,居然在孔明身後也不敢多出一言,只將大眼衝六隻手瞟來瞟去,做了幾個鬼臉,僅此而已。
六隻手冷笑道:“走好走好!不送不送!”這位大瘟神,還是走掉的好,省得每一次見到他,都擔心要受他算計,看到這柄扇子搖一搖,頭裡立即就發(fā)昏,至於說追擊曹操嘛,那就管不了啦,反正對張遼有信心,縱不能討得好,起碼也不會弄個全軍覆滅什麼的吧,回頭叫道:“老弟……幹嘛?你也走?”
趙雲(yún)勉強在馬上一揖,只說了一句:“大哥欲陷我於不義?”微一催馬,那匹大宛良駒輕輕恢叫一聲,揚蹄而去,將六隻手腹裡萬千句說詞,一齊憋了進去,半句也倒不出來,眼睜睜看著趙雲(yún)越去越遠,隨在孔明一行之後,遠遠不見。
最後離去的,居然是魯肅這一隊,老魯歪頭看著孔明去遠,愣了半餉,忽然回頭衝六隻手唸唸有詞,六隻手煩心道:“你嘀咕什麼啊你?都走光了,你還不走?”前面周泰顯然是等得不耐,連聲催道:“先生!先生!”
魯肅忽的換過一副笑臉道:“太傅?呵呵,果然少年才俊,英姿勃發(fā)啊,久仰大名,卻不知是這副英雄形狀!”無事獻殷勤,自然沒好事的多,六隻手乜他一眼,警惕道:“什麼!你想說什麼呀,我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魯肅無辜道:“太傅何出此言?太傅忠義無雙,天下皆知,獨力抗曹,業(yè)績顯赫,當世無人能比,我不過說些事實而已,怎麼太傅就這般緊張?”六隻手差點沒聽暈過去,總之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嘆口氣道:“行了行了,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你想幹什麼?”
魯肅瞪大眼道:“我能想幹什麼?孔明先生有說,現(xiàn)今中原之豪傑,只得太傅一人而已,我魯肅心仰太傅久矣,只想與太傅好生親近親近,攀些交情,做個朋友罷了!”六隻手瞪眼無語,誰說這魯肅是麪糰兒來的?這一番機鋒,可是厲害得很哪,服氣道:“好了,咱就不說廢話了,到底想幹嘛,你倒是說說,再拍下來,我屁股都腫了。”
那邊周泰終於忍不下去,大踏步登登走了過來,橫眼道:“幹嘛!有什麼廢話好說,這小子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都督不必理他,走了!”劈手將魯肅馬繮一帶,虎的轉身就走,魯肅驚叫不斷,給拖得如飛而去。六隻手擡手抹汗,大呼好險,再要給這姓魯?shù)睦p下來,怕是最終頭要爆掉才罷休,環(huán)顧四周,居然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人,暗暗又好笑,轉頭呸了一口,忽然就犯起愁來,倒是不知該往那邊去了。
既是不知該往何處去,六隻手何等的人物?索性就哪也不去,看看旁邊有叢矮樹,齜牙一樂,施施然踱了過去,也不管地上有什麼三長兩短,放倒身子就是一躺。隨手拈過一枝草桿,放在嘴中亂嚼,酸酸甜甜,居然還挺有味道,嘖嘖讚了兩聲,先還罵了幾句龐德這不開眼的豬頭,扔下自己一個人不管,漸漸的頭中一重,居然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總之正在香甜之時,突然肩頭處猛的一涼,六隻手大叫一聲,一躍而起,這一躍直有兩三丈高,身下有人眼巴巴叫道:“爺,不要怕啊,當然當然,以爺巍然不動的本色,動容這輕輕的一下,爺怎麼會怕來著?”
卻是動容到了。六隻手心中一寬,翩然落地,居然身旁就立著個鬼王,騰地跪倒,長叉依然在手,嗚咽道:“爺,你清瘦了!”六隻手好生感動,和聲道:“老蔥,你起來罷,這些日子你也苦了……”話還沒說完,鬼王一躍而起,衝動容瞪眼叫道:“看見沒?馬屁是這樣拍的!爺還沒醒,你在那拍來拍去,頂什麼用了?”
六隻手哎喲一聲,險些沒再摔個結實,有人連珠炮般叫道:“馬屁者,原出自遊胡之族,見面問好,以拍擊馬股爲禮,延用至後,纔有馬屁之話,哈哈,諸位,但有什麼事情不明白的,大可向我請教,我華歆別無所長,但這問不倒一項,我自承天下第二,沒人敢居第一的!”
六隻手頭昏了一昏,張嘴纔想罵,又一人叫道:“吹吧你!我倒問問你,六爺身上這衣服,前面四個洞,後面七個洞,你知哪個洞是火燒的,哪個洞是槍扎的,哪個洞是六爺自己戳來玩的?還問不倒,明白說吧,若說問些疑難雜事,我是懶得理,但六爺這一路來的艱辛,十分之中,我倒可猜個八九,你信不信?六爺,哦……”
最後一句,卻是誕著臉衝六隻手所說,六隻手長嘆一聲,大頭立即再大了三圈,罵道:“不長眼的兩個傢伙,管子呢?”管寧在他身後伸手輕輕一拍,咳了一聲,應了聲:“管子在!”
總算這位還正經(jīng),六隻手滿意道:“好好,都來啦,哇!”這纔有空看看四周,這環(huán)視一眼,頓時嚇了一跳,身周密密麻麻,人頭如蟻,長槍林立,鐵戟森森,愕然道:“開會?”旁邊衝過來一將,全身盔甲叮噹亂響,一把將六隻手抱起,怪叫道:“來啦來啦,六爺,想死我啦!”
六隻手斜眼一看,差點沒歡喜瘋掉,一把將這人脖子抱住,歡叫道:“是你這傢伙啊,哈哈,這麼多日子,躲哪裡去啦?”這人一把將六隻手往空中扔起,自己卻在下面樂呵呵看著他飛,眼中俱是愉悅之色,叫道:“受呂爺之遣,在後遊擊,總算得了張遼將軍急令,打了老曹個措手不及!唉!”
想是記起呂布來,悶哼了一聲,心情立即受到影響,信手將六隻手接住,往地上一放,顧自生起悶氣來。一邊張遼大步走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朗聲道:“公明!今天之戰(zhàn),亦算是替呂爺出了口氣!如今我弟兄齊聚,要大破曹賊,遂了呂爺遺志,已是指日可待,何必太過憂傷!”
原來來的這人,卻是失蹤多日的大將徐晃!也難怪六隻手歡喜成這樣。雙腳才一落地,立即叫道:“不怕!呂爺雖不在了,我倒還有法子找回來!哈哈,趕明兒見著那妖道,讓他想個法子就是!”所謂妖道者,自然是烏角先生左元放了,龐大個子記起往事,不就是受了他的點撥?
衆(zhòng)將立即興奮起,七嘴八舌說了個沒完,人人都是噫想?yún)尾嫉臒o敵雄姿。人羣中一將大踏步走上,衝六隻手深深一揖,朗聲道:“六爺若尋回呂爺,某等衆(zhòng)兵衆(zhòng)將,無不以死爲報!”一句說罷,想是嫌這一揖還不夠味,竟是通的一聲,雙膝跪倒!六隻手叫道:“啊!你也來了!死傢伙,可想死我了……哎,你報什麼報啊,呂爺是我兄弟,找回他是本份,要你們死幹嘛,你還不爬起來!”
雙肩給徐晃再度抱住,一時掙扎不開,急得兩腳亂蹦,地上那人輕輕一笑,正要站起,後隊中一人慨然道:“逝者已矣,如今之急,一急曹操雖退,轉瞬即至,二急三孫不合,各執(zhí)一詞,三急孔明多智,變幻莫知,諸位將軍心記呂爺是人之常情,但若太過執(zhí)著,縱呂爺再生,諸位將軍哪還有命去見?”
地上的那個卻是高順,聽這人說得嚇人,轉眼去看時,卻是一個矮子,既黑且醜,兩撇小胡偷油,愕然道:“這位就是龐統(tǒng)先生?”
還真給孔明說中,確是後有龐士元!龐統(tǒng)傲然道:“正是龐士元!諸位將軍都只道呂爺如何,士元卻聽說呂布臨難之時,囑諸位用心扶祐六爺,如今前有三急,大軍根據(jù)未定,怎有閒情去想那虛無飄渺事?雖呂爺不在,今日不一樣大破曹軍?待得天下已定,六爺既言有法可使,何愁呂爺不回?”
他往日是隻叫小六的,這一回給六隻手長面子,居然也六爺長六爺短,一番話擲地有聲,衆(zhòng)人一時無語,旁邊轉出陳宮,一樣慨然道:“龐兄所言,大有道理,天下若定,何愁呂爺不回?陳宮見過六爺!”
呂布的班底,算是到全了,六隻手唏噓兩聲,看看衆(zhòng)人都是一臉的興奮,奇道:“剛剛聽你們說大破曹軍,你們還真追老曹去的啊?”
龐統(tǒng)哈哈大笑,搖頭晃腦道:“豈只是追擊,我們給他來了個前後夾擊,外加中間開花!嘿嘿,小六啊,老曹這次夠慘,要不是有那姓典的扎手,文遠將軍一槍就叫了他老命!”
這樣厲害的?六隻手歡喜道:“來,說詳細點,多說一點,難得這樣爽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