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歐陽家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洪濤的個人情況,很顯然,這個老頭的心思並沒往這邊靠,直到現(xiàn)在才恍惚想起了一些。
“原本我也是在科研單位上班,從事衛(wèi)星遙感工作??上н\氣不好,趕上了邪教鬧事,結(jié)果單位解散了,重新分配的工作是坐辦公室。”
“我不想把青春都浪費在喝茶看報紙上,又沒有您這樣的學(xué)識。想自己搞點電腦軟件方面的研究但需要很多資金支持,只好先掙錢再考慮別的?!?
“其實我的公司一直都在向國外同行學(xué)習(xí)先進理念,目前也正在搞自己的產(chǎn)品?!焙闈钦婺茼槜U爬啊,衛(wèi)星站值班楞讓他說成了衛(wèi)星遙感、開遊戲公司變成了電腦軟件。編的還很靠譜,都沾點邊,不仔細覈實真無法揭穿。
“這就對了嘛,電腦軟件方面我們和國外先進水平確實還有很大差距,在未來的科技發(fā)展中,電腦和網(wǎng)絡(luò)必然會佔據(jù)越來越重的份量?!?
“要是能在這方面多學(xué)習(xí)國外經(jīng)驗,也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兒。和我說說你們的研發(fā)方向,沒準我能幫到你一些?!边@就是學(xué)者的第三個特點了,聽不得和自己專業(yè)相近的話題,只要聽到了就會忘記別的事兒,會一直追問下去。
“歐陽,這裡不是你的研究院,他也不是你學(xué)生,搞搞清楚!”洪濤能和老頭就專業(yè)問題繼續(xù)聊下去嗎?顯然不可能,首先凡凡的小媽就不答應(yīng)。不過這次洪濤要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橫插一槓子,自己用不了十分鐘就得被老頭問禿嚕。
“……小洪啊,孩子我看過了,很健康也很像媽媽??晌疫€是要批評你,年輕人自由戀愛我們不反對,可也不能太自由?!?
“歐陽帆……這個名字不錯,揚起理想的風(fēng)帆??墒亲尯⒆痈感漳愀改竿鈫幔窟@是大事兒,可不能再瞞天過海、先斬後奏啦?!?
被夫人一提醒,老頭纔算想起此行的目的,話鋒一轉(zhuǎn)開始討論洪濤的問題,可剛說了一句就又拐彎了。外孫子跟了母姓對他而言確實算大事兒,老來得女有了凡凡就是驚喜,假如還能有個外孫子傳承衣鉢,夫復(fù)何求啊。
“我父母都過世了……”洪濤覺得自己身邊的女人好像都有一個不太靠譜的父母,托馬斯就別提了,滑得和泥鰍一樣,白女士也挺有特點,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稀裡糊塗的老丈人。張媛媛的父母該是啥樣呢,真是很期待啊。
“對對對……看我這個腦子,老了老了。那這麼說都是你自行決定的,凡凡沒和你鬧吧?這孩子從小任性,但心地善良,你們之間相處的時候還要多讓著她點?!?
“沒鬧沒鬧,我從小沒見過爺爺奶奶,但有很疼我的姥姥姥爺,他們對家裡男孩的渴望我從小就看在眼裡。”
“說實話,我對男孩女孩感覺不到任何差異,如何歐陽帆能讓凡凡和您二老獲得快樂,姓什麼不重要。我相信有您這樣一位學(xué)識淵博的外公,對孩子以後的成長好處很多?!?
老頭是東一句、西一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討論什麼主題??刹还苡懻撌颤N主題,洪濤都覺得自己是過錯方。那就只能先找好聽的說吧,儘量把關(guān)係搞融洽一些,免得讓凡凡難做。
唯獨有一個問題不能提,那就是其他女人。想必歐陽家也不會沒有耳聞,只要他們不說自己就得裝不知道。有些事能做不能說,最正確的處理辦法就是看實際行動,別去討論道德,更不要試圖去說服別人或者美化自己。
“呵呵呵……談不上、談不上,我和你父親差不多,就是個教書的老不死。不過說起孩子的未來我倒是真有個建議。小蓮,你去把凡凡叫下來,我和小洪去院子裡轉(zhuǎn)轉(zhuǎn)?!?
洪濤的這番話好像很對老頭的胃口,他笑呵呵的站起身,旁若無人的向外走去。這時洪濤才發(fā)現(xiàn),老頭可真不矮啊,站起來和自己差不多高,可是渾身就沒幾兩肉,和竹竿差不多。
“我是這麼想的,你聽聽對不對,如果有不同意見儘管提。我們家沒有大家長作風(fēng),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完全民主,不用有顧慮。”洪濤也不知道老頭到底要說什麼,還得避開白女士和凡凡媽,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門。
“是是是,您說,我聽著?!崩项^還真有大學(xué)者的風(fēng)範,揹著手慢慢沿著小路踱步,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反正洪濤必須貼近點才能聽清楚。這樣一來,自動就變成了小跟班,或者叫小徒弟。
“凡凡和小帆我想帶回去,沒有別的意思。凡凡要照顧孩子,孩子也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環(huán)境成長。目前你的狀況我也略知一二,不太適合帶著孩子四處奔波,也不能總讓別人幫忙?!弊叩搅嗽鹤又虚g,老頭停下腳步,饒有興致的看著不遠處大斧子懷裡的小嬰兒。
“凡凡同意嗎?”洪濤明白了,這個老頭是來要外孫子和女兒的。他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還是不想承認凡凡和自己的關(guān)係。
這倒也合理,外孫女是私生女就夠讓人詬病的了,如果再承認一個沒有合法身份的女婿,確實太丟人。
老歐陽這種人極度好面子,當(dāng)年自己沒考上好大學(xué),父親就非常失望,甚至都不敢和同事聊起這個話題,就和幹了什麼壞事一樣。這件事兒顯然比考大學(xué)重要的多,也丟人的多。
“昨天我和她談過了,她說全聽你的。我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也不會把孩子搶走。只是這件事兒不太符合常情,至少在國內(nèi)是這樣,也希望你能理解?!?
“等你回國之後隨時可以來見孩子,對外你和凡凡是一對已經(jīng)分手的夫妻,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說辭,我也不想讓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雖然他姓歐陽,但永遠是你兒子,這是客觀存在,不是誰想和不想就可以改變的。”老頭的這番話就說得很巧妙了,既有解釋也有保證,合理且合情。
“……我同意,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我確實不太拿手。希望您二老別太嬌慣孩子,我不想他將來長大之後成爲周家兄弟那樣的人?!?
“等我回去之後會辭掉一切公司職務(wù),踏踏實實的當(dāng)一個普通老百姓,一般閒事我也可以裝看不見。”解釋、保證、情理方面的內(nèi)容洪濤並不太關(guān)心,他還從老頭的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自己目前是個通緝犯,也不能回國,可他還費心幫自己想出一個凡凡前夫的身份來是何用意呢?是純粹的忽悠自己?還是說明了什麼?
洪濤覺得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這從老兩口親自跑到香港探望女兒的行動上就能看出端倪。爲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呢?他們家是體制內(nèi)的人,如果沒有一個很過硬的理由,會冒著如此大的風(fēng)險行事嗎?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別說是個外孫子,就算是親孫子,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們也不會越雷池半步,能找個外人偷偷過來捎句話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可老頭爲什麼不和自己明說呢,這就叫覺悟。有些話是不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甚至連明顯的暗示都不成。混體制就必須時刻講規(guī)矩,這就是規(guī)矩,想混下去就不能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