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帝便又一次的召集了大家,然而這一次,爲的不單單就是六界的大事,更有昨天華裳說完一切,卻沒有得出結論的事情。
其實經過一夜的細想衆人也都大概的猜出了些許的倪端,華裳並沒有說的太直白,只是前後的事情串聯起來無疑是將天帝推向了風浪尖口。因爲他承認了派人襲擊魔族,所以後面的這些事情一出來,大家可想而知的,都會第一個懷疑他。
不過天帝倒不這麼想,這三件事情看起來是有所關聯的,但實際上,後兩件事和第一件事實在是扯不到一塊去,因爲也只有天帝知道,他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
關於華裳,他的執著也很強,十萬年前沒能將他殺死,留在崑崙頂已經是一種格外開恩,因爲他明白,只要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那麼這六界,無關乎於浮生淥是否猶在,都將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所以說他太過執念也未必說不通,他不過是堅守了自己的本職,將六界之主這一位子坐的名副其實罷了。
不過可惜,他到底不懂這些兒女情長,所以也更不會去選擇理解華裳和繁卿。
只是昨日,華裳的那一番話也當真是提醒了他,或許這六界中存在僥倖心理挑撥是非的,並非魔族,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他一夜未眠,就只等著天一亮,便來和衆人繼續商議這件事。
六主又一次齊聚崑崙大殿的時候,旁人依然都被遣了出去,昨夜那是意外,而今日,他們要談論的話題,是依然不能讓旁人知道的。
所以把華裳送進了大殿之後,安之便一個人跑出去找了遊絲等人。天色過早,大家都還沒有吃東西,便決定一齊到偏殿那裡去吃點東西。
寄靈的傷似乎真的不是很重,也大抵是因爲昨日向真趕到的及時,所以纔沒出什麼特別的事情,今日一早,便也就隨著衆人一齊出了來。
不過看上去小姑娘的面色依舊蒼白,大家都很憐惜,一路下來相互照顧,倒也是有說有笑的。
拋開六主所在的崑崙大殿外守著的一干守衛,其餘的人等大底上都來了偏殿。
安之見到了昨日給寄靈查看傷勢的那個白衣女人,遊絲說那是漪瀾。是崑崙頂四宮二十八殿中畢殿的殿主,也是曾經和大家都很要好的朋友。
新的一天裡,她又認識了很多很多曾經的朋友,這感覺雖然很怪異,可細細感受下來,倒也實在是有趣的緊。
或許知道曾經認識的關係,所以她覺得對每一個人都似曾相識,即便沒有華裳在身邊,也能如此開開心心的笑。
四宮二十八殿的殿主們給大家準備了餐食,安之和遊絲坐在一起,據說冽宴和顏又他們都去充當守衛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大家都在有說有笑的時候,懷柔卻忽然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面色看上去冰冰冷冷的。
她沒有理會衆人,反而直直的走向安之,在她面前時停下,將托盤放到她面前,發出重重的聲響。
大家都被這一幕震道,一瞬間內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這邊。
“這是什麼?”安之有些不解,皺著眉頭問她。
其實她無心跟她吵架,也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但是當著這麼多的朋友面前如此,就著實讓她有些下不來臺了。
看著眼前托盤裡一碗飄著紅棗香的白粥,她不禁有些怔忪,怎麼懷柔忽然轉了性子麼?會給自己拿吃的?
“王吩咐給你的。”她道,眼裡閃過一絲輕蔑,饒是安之在愚笨也看得出來,她大概是很不滿吧!
不過細細想來,如果這當真是師父吩咐她端來的,那安之倒是覺得挺甜蜜的,不過她也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如今她和懷柔依然在公平競爭,誰得了點甜頭都算不得佔了優勢,充其量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所以安之知道了這層緣由之後,並沒有在生氣,反而覺得現在她的表情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可愛,不禁笑道,“那謝謝你啦!”
“謝謝?”懷柔一愣,隨即脣角微勾,她自是長得美顏,這一刻卻更帶了一絲芳華。
看著安之的眼中多了幾分戲謔,可很快的,就又被演示了過去,她沒在說什麼,兀自的轉身離開,背脊挺直,隱隱聽著身後的她嬌俏的笑聲。
她想,她癡守那男人十萬年,到頭來怎麼會敗在一個矛頭丫頭的手裡?
龍安之,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笑多久。
另外一邊,安之猶自高興著,她一直伴在師父身邊,怎麼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偷偷的跑去吩咐懷柔給她煮粥呢?
聞著眼前這泛著香氣的白粥,一股甜蜜的心情油然而生,不自覺的嘴角帶笑。
遊絲在一旁看著,笑安之實在太沒出息,不過轉念想想,卻又不自覺的擡頭望向懷柔離開的方向,微微的皺眉,不知爲何,她忽然覺得有些擔心。
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就是讓她覺得很不好,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會讓他們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而另外一面,天帝依舊說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對於華裳的那些說辭,他把自己的思量也都說了出來,難得的,天帝認同了華裳的說法,只是他也還不甚明瞭,所以開口問道,“凡是講求證據,魔王昨夜說的那些話,可有確實的證據?”
“證據?”華裳一笑,搖頭輕嘆,“對於我們這些人而言,證據這種東西實在可有可無,不過你要非說證據,那麼敢問,在座的衆人,有多少是曾經當屬於崑崙頂的呢?”
“崑崙頂?”天帝一愣,隨即掃視了一眼衆人,“你原是四宮二十八殿的殿主這自不必說,妖王和鬼王都曾是崑崙頂坐下修習弟子,算起來,也有一半吧!”
“不錯,那麼另外的一半呢?一個是崑崙頂直屬上司的你,一個是神族的幾位神將,那麼最後便也就是……”他微頓,看向那個人族的王,笑著說道,“最後,便是人族之王。”
“這有何說法?”天帝不懂,繼續問道,反觀衆人,似乎都是不甚理解的樣子。
華裳笑笑,擺了擺手沒有說話,卻也正是這個空檔,見到了一旁的鳳然忽然開了口。
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向華裳的眼中多了幾份讚歎,道,“我一直以爲你不過也就是小小的魔頭,卻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多的本領,實在是失敬、失敬。”
“哦?既然鳳神如此說,想來是懂了本王的意思,那不妨就說上一說?”華裳挑挑眉,面帶笑意的看著他。
“這還用說麼!事情已經很明瞭了!”他道,像是故意在給衆人賣關子一樣,說的慢慢吞吞。
“阿然,你知道什麼,快些說出來,休要在耽誤時間!”龍家長子忽然開口,平日裡小打小鬧就算了,如今這大事還要如此賣關子,實在是讓他有些不悅。
好在鳳然對他也相當尊敬,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大哥開了口,他便也就收斂了自己的惡劣性子,說道,“這麼說吧,拋開我龍族與世無爭,曾經的天帝、魔王、妖王、鬼王都是一家之親,雖然浮生淥光輝消散後各自分離,但好歹過往的情義猶在,魔王華裳雖然後來攻打天帝,但也是因爲十萬年前的事情,他和鬼族妖族似乎並沒有什麼仇怨。”
“再者說,崑崙頂解散後,阿之回到四梵天也曾說過一二,當年衆人的感情極好,及時如今各自分離,想來日後也不會出現什麼大的動亂。所以,如此說來,似乎這些人都脫開了嫌疑,那麼細細算來,出了事情的卻偏偏又是這原本不應該出什麼大問題的四族,這樣說,衆人又有什麼見解?”
其實說到了這個份上,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有愧於各自的身份了。是以當鳳然說完一切,看向華裳微微點頭笑著的模樣之後,便也兀自的坐在那裡喝茶看戲。
該說的他都說了,而且說的萬般明瞭,到了這份上,要是在有人說不明白,估計他也就可以回去四梵天了。
不過好在衆人都沒有愧對自己的身份,聽鳳然如此說,便也都明白了過來。
華裳依舊不鹹不淡的坐在那裡,他的面上沒任何表情,只是專注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茶杯,嘴角輕勾,似乎也只有這個時候,安之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纔會露出這樣引人發寒的笑意。
明白過來了一切之後,天帝便面色複雜的看向了人族之王,與此同時,其他人也都是同樣的看向了他。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這位人族之王在明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之後,仍然一副淡淡的模樣,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任何動作,就那麼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一刻,大殿內的氣氛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目光緊緊的逼向那個道士裝扮的男人。
只是出乎人意料的,在不過片刻之後,這男人忽然有了動作。
先是微微的擡起了手,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衆人,隨即又看向了漫不經心的華裳。
他在衆人面前第一次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卻詭異的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看著華裳,他笑的萬分怪異,脣畔微張,那略微乾澀甚至顏色發青的嘴脣一上一下的動著,隱隱的似乎在說著什麼。
所有人都沒有聽到,可獨獨正面向他的華裳能看清他的一切,待他停歇下來之後,又是一抹毛骨悚然的笑容泛起,華裳皺眉,忽然站起身來,強烈的氣場散發出去,魔力衝散,甚至饒的這大殿一陣的風雲迭起。
能讓魔王華裳如此生氣的事情實在不多,可這一次,他卻甚至是一點思考都沒有的,就直接這麼站起了身。
因爲,在前一刻他看清了那人的脣語,一上一下間表達的字句不多,卻分明就是,“代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