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看不見陽光,烏雲密佈似乎在預示著要變天,永康宮的後院裡,一身粉色宮裝的女孩鬱悶的坐在鞦韆上撕著手絹,緊緊咬住下脣,絕美的臉蛋上遮擋不住強壓的怒氣,流蘇時不時的響幾聲,水靈靈的眼睛又無辜,又憤怒。右邊的藍裝女孩輕輕搖動鞦韆,不敢說話。左邊,冷淵昭倚著欄桿沉默。
洛靳昳和洛靳明在邊上已經觀察亦寒傾好半天了,這孩子也太沖動了,就這麼敢和皇上對著幹,穆親王和他們趕過去時,亦寒傾氣沖沖的站在大殿上,整個殿裡的宮人都不敢出聲,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皇上的臉色鐵青,穆親王緊忙和皇上賠罪,他們便把亦寒傾拉到洛靳昳的寢殿裡。
“你說……這亦寒傾腦袋裡到底都長了些什麼?她怎麼還想到去找父皇退婚呢?”洛靳明對洛靳昳說。
洛靳昳搖搖頭,“我懷疑她這裡有毛病。”洛靳昳指著自己的腦袋,又不以爲意的說道,“過一段時間便是皇祖母的壽辰,也不知道這個亦寒傾有沒有準備壽禮,閒的還去找父皇。”
夜晚的穆親王府甚是安靜,星光點綴著夜空顯得更加寧靜,亦文遠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梅陵坐在凳子上看著亦文遠來回踱步,“王爺啊,你坐一會吧。”
“我現在哪還有心情坐?!傾兒居然都能鬧到崇德殿去!”亦文遠憤怒的拍著桌子,梅陵不敢置信的捂住嘴,“王爺,傾兒真的……”
“唉!”
“那,皇兄怎麼說?”梅陵還是很淡定的給亦文遠倒了一杯水,他無奈的搖搖頭,“皇上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這……要是在宮中傳開,咱們穆親王府的臉面何存啊?”
“傾兒她……咱們是越來越不瞭解她了。”梅陵無奈的說道,“王爺,難道那位高人說的大劫,就是這個?”
亦文遠的臉色變了變,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梅陵分析道,“王爺你看,在受傷前,傾兒的性格恬靜,安安分分,咱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爲什麼現在卻和以前大有不同呢?”
亦文遠遲疑一會,“他是說,大劫會改變她的一生,那麼,大劫過後,傾兒的命運是不歸任何人掌管的?”
梅陵沒有說話,淡淡的看著牀榻下的檀木盒。
崇德殿。
洛堃正在翻閱奏摺,腦袋裡卻全是亦寒傾的話。
……
“你下旨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我不想嫁人!你的旨意知不知道會毀了我一生的!”
……
他煩躁的把奏摺扔到一旁,正好砸到了某個宮女,整個崇德殿的人都緊張的跪下,連嚴歸都不知所措的低著頭,誰都不知道皇上到底怎麼了,自從亦寒傾走後,他就煩躁的很,誰也不見。
洛堃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靠在龍椅上,疲憊的閉上眼,低沉的說道,“來人,擺駕塵淵殿。”
塵淵殿。
本應是冷宮的地方此時卻是萬紫千紅,蝴蝶翩翩起舞,華麗的宮殿有層次的分佈,大理石的地面擦得很亮,桃花滿天飛舞,如雨般落下。
在其中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仙女,白色的紗裙和桃花一起在風中飄逸著,動人的舞姿彷彿讓人定格在那裡,洛堃愣愣的看著她,多年不見,她還是那樣的美。
洛堃靜靜的向她走近,嚴歸示意不許任何人跟著,自己也是在原地等著。
仙女忘我的跳著舞,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一曲結束,她轉過頭,看見洛堃也是一臉的淡然,輕輕的行了個禮,“參見皇上,皇上,別來無恙。”
洛堃看著她出神,好似在想著什麼,道,“元曦,你知道嗎,這麼多年,很多東西都變了,戴皇后去世了,朕也老了,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你,依然是那麼美,彷彿還是十八歲。”
元曦扯著脣角笑道,“是嗎,這麼多年了,難得皇上還記得我的名字。”
洛堃轉身走進宮殿裡,撫摸著柱子,彷彿在和老朋友敘舊,“這裡還和以前一樣啊,都沒有變,好像就朕一人老了般。”
元曦沉默地跟在身後,“皇上,來到這塵淵殿有何貴幹?幾年都不曾踏入這兒,今天突然來真是讓臣妾受寵若驚。”
洛堃自嘲地笑了,“呵呵,是啊,好幾年了,都不曾踏入這,即使路過,都不曾看過一眼。”
“是啊,那皇上來幹什麼呢?”元曦問道。
洛堃坐在榻上,元曦正在沏茶,邊給洛堃倒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洛堃很詫異她爲什麼會喝茶,他記得她以前從不碰茶的。
元曦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似的,輕輕放下茶壺,坐在另一邊道,“皇上不必驚訝,這已成習慣,以前我總不理解你們爲什麼都喜歡喝茶,自從我踏入這塵淵殿後我才慢慢的明白,這茶啊,就像是人生,有濃有淡,有苦也有香,我漸漸的去習慣喝茶,早已不知原來是這麼多少年了。”
洛堃沉默,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和元曦講這幾年的事,更不知道該怎麼與她交流,好多年了,沒想到,這個皇宮,這座宮殿,也會把她改變。
“有什麼話直說吧。”元曦淡淡道。
洛堃愣住了,“這麼多年,你過得好嗎?”
元曦聽到後冷笑,“這話,問出來有意義嗎?好與不好,又有什麼分別?”
“真的是我錯了嗎?”洛堃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真的錯了?”
元曦不明白他的話,詫異的看著他。
“呵呵,你還記得當年我娶你的時候你和我說什麼話嗎?”
元曦當然記得,因爲這句話,毀了她一輩子。
“你當時會記得,朕也記得,當年的你啊,就像是脫繮的野馬,不受約束,整個瀛國就只有你一個人敢與朕頂嘴。”
元曦不說話,等待著下文。
“今天有個女孩跑來和朕說了一樣的話。”洛堃的臉上略有滄桑,明顯與白天的威武不同,更像是一個經歷很多風霜的老人。元曦有一絲動容,但依然沉默著。
洛堃一口灌下整杯茶,元曦按住他的手,“這麼喝茶對身體不好。”
他看著她的眼睛,卻看不出什麼,她依舊那麼冷淡,永遠那麼冷傲,不肯向他低頭,他原本欣喜的眼神黯淡下去,“朕要酒。”
“沒有酒。”
洛堃笑道,“那你天天晚上喝的都是茶才喝醉的嗎?”
話說出來,二人都是一驚,元曦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原來每天晚上在房上鬼鬼祟祟的人是他派來的。
洛堃像是說漏了什麼般,再是不說話了。
“喝酒傷身。”元曦幫他倒滿了一杯茶,“皇上還真是不閒著。”
洛堃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乾咳了幾聲,抿了一小口茶水。
“其實皇上,你沒有錯。你是皇上,整個江山都是你的。”元曦輕輕的放下茶壺,“不過,就像當初,你的旨意不能違背,就是因爲不能違背,我纔會有今天。”
洛堃正要拿起茶杯的手一頓,過了好久,沉重的聲音問道,“那你後悔嗎?”
“我曾後悔過。”元曦淡淡道,“不過現在,註定了就是註定了,原來這就是宿命。”
從塵淵殿出來後,洛堃坐在崇德殿裡手裡捏著一塊玉,腦海裡都是元曦的話,“就是不能違背,纔會有今天。”
洛堃嘆了一口氣,“看來,都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