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返回中和大營之後,噩夢並未結束。
幾乎就在殘餘日軍剛剛抵達中和大營的時候,石雲開率領炮營也同時抵達中和日軍大營。
石雲開的炮營幾乎集中了平壤現在所有的挽馬,一共配備有二百多匹,挽馬除了用來拉大炮,還能用來拉炮營裝備的五十多輛大車,這樣一來,因爲炮兵在移動時可以輪番乘坐大車,速度居然不比早早出發的日軍步兵慢。
真是造化弄人,連番大戰下來,居然讓石雲開在1894年的朝鮮成立了勝軍的第一支騾馬化部隊。
石雲開率領炮兵抵達中和日軍大營後,在距離日軍大營不到500米的地方展開炮兵陣地,準備發動攻擊。
此時的日軍,山縣有朋和大島義昌均已陷入昏迷尚未甦醒,只能由第二十一聯隊中佐聯隊長武田秀山暫時充當總指揮。
武田秀山只是一名中佐,軍銜和中校差不多,現在要負責一個師團的指揮任務,難度可想而知。武田秀山指揮第二十一聯隊參與了平壤攻防戰,在城南第一天的戰鬥中,手下三個大隊長均被擊斃,手下已經沒有得力之人,捉襟見肘的窘境可見一斑。
就在武田秀山還還沒有統計完傷亡數字的時候,石雲開指揮炮兵對日軍大營發起飽和攻擊。
按照日軍編制,日軍一個師團配備一個野戰炮兵聯隊,下屬一個山炮大隊和一個野炮大隊。第五師團進入平壤時,鑑於平壤山地衆多,地形崎嶇,就把野炮全部換成了山炮,全師團共計16門山炮。
這些山炮在平壤攻防戰中多有損毀,剩餘的全部折在了三兄弟,因此日軍此時已經沒有了火炮,只能被動挨打。
勝軍炮兵已經能夠稱得上是久經考驗,不進炮打的準,在石雲開的統一指揮下,又習慣於集中使用火炮,轟擊日軍重點部位諸如彈藥庫、部隊聚集點等等,日軍在勝軍火炮的打擊下苦不堪言,只能茍延殘喘。
武田秀山明白,如果繼續任由清軍的火炮隨意轟擊,日軍遲早會陷入全面崩潰,想要扭轉頹勢,只能打掉清軍的火炮陣地。
於是,武田秀山集中了最後3000多名敢戰而且能戰的日本人,準備向清軍炮兵陣地發起進攻。
這最後的3000多人,之所以不能稱爲日軍,是因爲其中有近2000名日本民夫。前文說過,日軍的一個師團,全軍共計9000餘人,一旦進入戰時,人數會增加到18000多人,這其中就有近三成的民夫。
在原本的歷史中,整個甲午清日戰爭,日軍共徵集民夫15萬人,隨日軍進入朝鮮以及清國遼東、山東等地。在戰爭中,日軍傷亡人數共計一千多人,民夫傷亡大概在八。九千人的樣子,這個數字是根據日本國內戰後撫卹金的發放人數統計出來的。
日本的民夫不是單純的民夫,因爲日本國內實行的是義務兵役制,因此只要是成年日本男子,幾乎都具有基本的軍事技能,在戰鬥進入危急時刻的時候,日本民夫是能拿起槍衝鋒陷陣的,而且戰鬥意志和戰鬥能力同日本軍隊正規作戰人員比起來絲毫不弱,甚至在戰鬥意志方面還要更加旺盛一些。
果然,當日軍發動進攻的時候,和衣帽整齊的日軍士兵相比,光著雙腳只穿著一套短衫短褲的日本民夫衝的更快,叫的更響,氣勢更加瘋狂。
開炮之初,石雲開就做好了迎擊衝鋒的準備。
還是和三兄弟的陣地一樣,石雲開把陣地設置在一個不太高的小山包上,炮兵陣地拖後,步兵陣地前提,機槍陣地成犄角狀設置,只要日本人進入死亡區域,基本會被消滅在衝鋒的路上。
不過當日本人發動衝鋒之後,石雲開發現,還是低估了日軍的作戰意志。
日本人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迎著密集的彈雨和猛烈的炮火前赴後繼的向清軍陣地發起衝擊。
豁到什麼程度呢?
戰鬥剛開始不到十分鐘,清軍陣地前就密密麻麻的倒了一層屍體,但日本人沒有被巨大的傷亡嚇倒,只要沒被打死還有行動能力就會掙扎著向清軍陣地衝鋒、移動、挪動甚至爬行。
參與衝鋒的日本人好像是無窮無盡,就這麼踩著同伴的屍體幾近麻木的發動衝鋒,衝到最後,甚至連身上還裹著繃帶的日軍傷兵都投入進來。
隨著日軍的瘋狂衝擊,三挺加特林機槍先後因爲槍管過熱停止射擊,日軍終於衝進清軍陣地,雙方展開了最殘酷的肉搏戰。
負責中段防禦的,是石昌茂率領的前軍後營,出於石昌茂的個人喜好,前軍後營的戰士們個個身強體壯,性格暴躁。在石昌茂的率領下,不待日本人衝進戰壕,就率先跳出戰壕居高臨下向日本人發動反衝鋒。
此時的清國人,特別是勝軍的清國人,在面對日本人的時候確實具有心理優勢,只要率領他們的不是一隻綿羊而是一頭獅子,那麼勝軍就是一羣獅子,一羣勇敢善戰的雄獅。
幾乎就在一瞬間,對衝的雙方鋒線撞到一起,“嚯嚯”的刺刀入體聲不斷響起,頻死的哀號聲,受傷的慘叫聲,瘋狂的怒罵聲,不知所謂的嘶吼聲幾乎同時爆響,血花四濺,刀光森寒。
剛開始肉搏的時候,清軍佔據著明顯優勢,參與衝鋒的日本民夫手中沒有刺刀,很多人是拎著跟木棍就衝上來,甚至有人手裡只拿了一塊石頭,這樣一來,清軍自然憑藉著手中的利器佔得先機。
但隨著肉搏的進行,清軍開始出現傷亡。
人被刺刀刺中的時候,第一反應必然是抓住刺中自己的刺刀不撒手,此時手持刺刀的人如果有經驗,只要將步槍一擰,把傷者的傷口攪拌一下,中刀者多半會撒手,然後持槍人順勢抽槍,就能拔出刺刀轉向下一個目標。但就在這個一擰一拔之間,如果恰好有人撲過來,刺刀多半是拔不出來的,縱然是能拔出來,限於步槍長度,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再次刺殺。
日本人就是這樣,一個人拼刺刀拼不過上來兩個,兩個拼不過上來三個,總會有人能抱住勝軍士兵,然後雙方就在地上扭作一團。
這種時候就不要介意什麼道德不道德的了,插眼睛、抓褲襠、咬喉嚨,只要能對對方造成傷害,無所顧忌。
日軍畢竟人多,後營戰士們漸漸被人潮淹沒陷入苦戰,就算是以石昌茂的武勇,也被日本人團團圍住無法脫身。
就在生死一瞬,後營戰士們聽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聲。
“兄弟們莫慌,我來了!”
直到多年以後,石昌茂耳邊依然常常回蕩著石雲開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