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兒這越是開心，容齊這心卻是更加沉了下去。
翎兒哪裡能夠看得出這人情緒有不對勁啊，還笑瞇瞇的補了一刀：“傻哥哥也知道的對不對？”
傻哥哥齊陌正盤算著待會吃哪道菜聲音小一點呢，聽到這句話渾身一僵，本能的絕對有些不太對勁。
但是看見翎兒那笑瞇瞇的表情，也下意識的點點頭：“對……”
不過他的視線在掃過容齊之後，瞬間就把自己的那聲對給收了回去：“不不不，我也是不太瞭解。”
“瞭解就是了解，不瞭解就是不瞭解，你怕個什麼？”好久沒出聲的峻兒這下倒是出聲了。
只是這一出聲就是添油加醋，火上澆油。
整個屋內(nèi)的氣氛彷彿是突然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突然就不敢開口說話了。
齊陌渾身僵硬，看著峻兒幾乎是要哭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發(fā)生了什麼，但是一看父皇的表情，那就絕對是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啊！
峻兒看見齊陌那個樣子，有些嫌棄的撇撇嘴，倒是不準(zhǔn)備再說下去了。
算了，哥哥太傻，膽子又小，還是不要再逗了。
寧上陌沒說話，神情很是淡然，彷彿是和這段對話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的樣子。
她伸手給翎兒倒了杯茶，又轉(zhuǎn)手給峻兒倒了一杯，安慰的摸了摸齊陌的腦袋：“吃飯吧。”
除了翎兒歡呼一聲動了筷子，竟是沒人敢動筷子。
容齊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突然就抓住了寧上陌將將要從齊陌腦袋上邊收回去的手：“等等。”
寧上陌一怔，擡頭看向容齊，眼裡閃過一絲不解來：“幹什麼？不吃飯？”
凌軒在邊上大氣也不敢出皇上這是要幹什麼？！
吵架麼！？
“和我出來一下吧。”容齊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稍微溫和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好不好？”
寧上陌皺皺眉，心裡還是有些氣，正想著拒絕呢，這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是緩緩的站了起來，點點頭。
她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齊陌的肩膀：“代孃親照顧好弟弟們和你的伴讀好不好？”
“……好。”齊陌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齊陌會照顧好的。”
“嗯。”寧上陌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
她沒有再說什麼，轉(zhuǎn)身就率先朝著門外去了。她今日倒是要好好聽聽，這位能夠說出個什麼五六七來。
凌軒見皇后出去了，腿有些軟，真的是長長的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好多。
容齊停了下，趕緊進隨著寧上陌的腳步快步走了出去。
不得不說，容齊找的這個宮殿的景色很好。
這即便是秋日，樹木也一片蔥蘢，外邊還有大片的空地能夠玩耍，怕是之前容齊是想著吃完飯之後打發(fā)孩子出去，再想著和寧上陌好好說說的。
只是可惜了，寧上陌這突然發(fā)難和剛纔那猝不及防的事情，還是有些亂了容齊的陣腳了。
寧上陌站到了那空地不遠處的池塘前，正靜靜地等著容齊的過來。
容齊沉著臉，腳步有些沉重的走了過去。
寧上陌聽到腳步聲，慢慢扭過頭看了容齊一眼，勾了勾脣，露出了個微微有些敷衍的笑容來。
容齊心裡有些澀，還是沒說什麼，也是沉著臉站到了寧上陌的身邊。
一時間，沒有半點的聲音。
“既然是叫我出來，那就肯定是有話要說了。”寧上陌看著池塘裡邊在緩慢遊動的錦鯉，緩聲開了口，“有話便快些說吧，我還有啊進去吃飯呢。”
她的語氣很是平靜，基本是聽不出裡邊的情緒，若是剛纔親眼看見寧上陌教訓(xùn)凌軒的樣子，容齊還以爲(wèi)寧上陌是真的沒脾氣的。
“你在生氣。”容齊沉默了下，還是開了口，“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這話從何說起？”寧上陌挑挑眉，有些詫異的扭頭看了容齊一眼，“誰說我在生氣的？”
越是這般說，那就肯定是生氣了。
容齊閉了閉眼：“抱歉。”
“說笑了，哪裡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要說對不住，也是我對不住你纔是。”寧上陌微微一怔，倒是笑了笑，“辜負了你的期望。”
寧上陌這語氣平淡，但是這話聽上去卻有些傷人了，容齊心裡有些酸澀，一時間也是有些難過了。
他垂下眼，似乎是想要讓自己稍微平靜些。
但是寧上陌卻沒有給他平靜的時間：“容齊，現(xiàn)在這樣很好，你覺得呢？”
很好？哪裡好？！
容齊閉了閉眼，聲音冷了些：“那只是你覺得，我覺得不好。”
“我在外邊待了五年。”寧上陌笑了聲，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還是能夠改變一個人的。”
“我……”容齊張張嘴。
“聽我說完。”寧上陌側(cè)過身子，捂住了容齊的嘴，認真的看著容齊，“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容齊遲疑了下，還是住了嘴。
寧上陌這才滿意的笑了笑，緩緩的收回了手：“我不喜歡吃魚了，也不喜歡早起，更不喜歡你這些日子送給我的東西。”
容齊頓了頓，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
“人是會變的，容齊。”寧上陌的語氣出奇的柔和，一點都不咄咄逼人，“我即便是沒有失憶，也變了很多。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宮裡邊的人，你也好，凌軒也好，青令也好，都覺得我還是原來那個皇后。可是我真的是麼？”
真的是麼？不是。
“如果我沒有失憶，也沒有帶著倆個孩子在外邊生活那麼多年，或許我不會變，可是凡事沒有如果。我住過很多的地方，狼狽的時候就跟鄉(xiāng)下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婦沒有什麼區(qū)別。”寧上陌眼神閃了閃，臉上劃過一絲悵然來，“我不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皇后娘娘。”
但是他們還是把寧上陌當(dāng)做原來的那個自己。
寧上陌說不上生氣，但是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我總覺得啊，我好像是搶了原來的那個我的位置。”寧上陌悠然一嘆，“雖然明明都是我自己，但是這樣似乎還是不太好。你喜歡著的，不會是現(xiàn)在的我的。”
“不，不是這樣的。”容齊聽到了這話，猛地握住了寧上陌的胳膊，“你不要想太多。你說的這些我都懂，是我的錯，我應(yīng)該多多陪著你的，不應(yīng)該那樣對待你。我……”
“你或許只是習(xí)慣了。”寧上陌冷靜的拿下容齊的手，“你真的會喜歡這樣的我麼？齊陌和我相處不過幾日，都能夠明白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呢？你真的是不明白麼？”
寧上陌伸手撫上了容齊的臉，眼神溫和：“你看著我。”
容齊突然有一種衝動，他要躲開寧上陌的手，也不想讓她再說下去了：“不要再說了，是我的錯，我，一切是我不該。”
“你是皇上，下邊臣子的心都能夠洞察，如何不懂我這個睡在你身邊的人的變化？”寧上陌卻很是冷靜，強迫著容齊擡起頭，認真的看著他，“你只是不想懂對不對？你知道我的變化，但是你只是把它歸結(jié)到了我失憶了上邊，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我重新記起來，你的皇后，你的寧上陌就回來了？”
寧上陌的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打在了容齊的心上。
容齊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不要，不要再說了。”
“無雙被你趕走了對不對？”寧上陌並不準(zhǔn)備停下來，她的眼神很是冷淡，“讓我猜猜，是不是無雙告訴你，即便是我重新記起來了，但是或許原來的寧上陌還是不會回來？”
容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那個樣子，自然是無形的默認了。
沒錯，無雙就是這麼說的，無雙冷淡的告訴他，寧上陌現(xiàn)在和原來迥然不同，不是失憶的錯。即便是回憶起來了，也不過是多了記憶，這習(xí)慣如何，依舊是如何。
那樣的寧上陌，真的還是記憶中的寧上陌麼？
容齊不懂，甚至也不敢繼續(xù)深想下去。
他以爲(wèi)自己能夠瞞住寧上陌，不讓她知道的。但是顯然寧上陌從來不是那個會被矇在鼓裡的人。
現(xiàn)在算是找到了個共同的地方了，無論是原來還是現(xiàn)在，寧上陌都是如此的心思通透。
“你也不必覺得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寧上陌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想這樣分開也好對不對？”
寧上陌的手離開，容齊也莫名覺得自己的心裡一空，腦子也是一片空白。
“說不生氣，肯定是騙人的，不然剛纔也不會那樣對凌軒。”寧上陌嘆了口氣，聳了聳肩，“總得讓我發(fā)泄一會吧，不然真的會受不住的。”
寧上陌擡頭看著容齊，眼裡閃過一絲怔忪來：“咱們就這樣吧，你覺得呢？”
他不覺得，他現(xiàn)在腦子很痛，眼圈都有些熱。
他總覺得自己能夠佔上風(fēng)的，但是從開始到現(xiàn)在，即便是如今失憶了的寧上陌，都永永遠遠是壓著他的狀態(tài)。
寧上陌纔是佔上風(fēng)的人，她總是那麼冷靜的看著自己難過，爲(wèi)什麼就沒有見過她情緒失控的樣子呢？
容齊聲音有些發(fā)緊：“我不知道你的意思，這是我的錯，以後我不會了，我不應(yīng)該這樣忽略了你的感受的，我……”
他的話在寧上陌的眼神下邊有些說不下去了。
寧上陌的眼神有些淡淡的無奈，又彷彿是洞悉一切一般。
容齊轉(zhuǎn)過身，彷彿是掩飾一般：“我要進去吃飯了，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至於其他的，容齊想都不想再想了。
一聲嘆息，在容齊的身後響起。容齊渾身一僵，眼睛頓時就有些發(fā)熱，他現(xiàn)在真的，好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