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倉很快出來了,剛洗漱到好,坐下準(zhǔn)備吃了,卻聽見外面?zhèn)鱽砹饲嚯?yún)的聲音,“夫人,夫人?!?
楊滿月眼裡閃過驚喜,忙跑去開門。果然冷雲(yún)帶著青雲(yún)正站在門外,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躍,歡喜地道:“你來啦!”
一句“你來啦”讓男子的心軟成了一片一片的。
這話說得好似天經(jīng)地義,如此自然,語調(diào)裡飽含的喜悅是如此明顯,以至於眉梢間都帶著一股春意盎然的燦爛。
男子嘴角上翹,揚了揚手中的食盒,道:“府裡來了一個蘇州廚子,做了一些蘇州那邊常吃的小點,我?guī)砟銍焽?。?
一聽這話,某個姑娘立刻歡呼起來,“蘇州的廚子?蘇州小點?太好啦,大叔,我要吃!”
他笑著在她腦袋上輕拍了下,道:“出息了!聽到點吃的能樂成這樣。”
頓了下又道:“我說幾次了?別叫我大叔。”
她笑嘻嘻地上前從他手裡提過食盒,道:“大叔叫著親切,是暱稱?!?
“暱稱?”
他琢磨了這兩字,琢磨出味來了,冷清的眉梢間舒展開來,眼底帶著一股寵溺,可臉上卻依然寡淡,“既是暱稱,那不可再喚別人。”
“是,是,是!”
她一手提著食盒,一手去拉過他袖子,“小氣的大叔也還沒吃吧?阿孃做了泡飯,正好用來下這蘇州小點?!?
冷雲(yún)的眼睛落到那個抓著自己衣袖的小手上,微微蹙眉。
怎麼覺得自打約法三章後,小東西對自己親暱起來了?
不過……
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如煙般從嘴角劃過,樂見其成啊!
點了點頭,任由她拉著進了屋。
跟在後頭的青雲(yún)內(nèi)心如雨下。
喂喂喂,這兒還有個人,你們看見了嗎?
完全無視掉了?!好歹也是個大活人吶!
內(nèi)心憂桑,眼神憂鬱的青雲(yún)童鞋望著楊滿月,很想問:夫人,你怎麼不問問我吃沒吃?好歹上回來的時候還給了一碗酸菜魚吶!
入了屋,見桌上已擺著一碟子雪菜豆子,一碟子蘿蔔乾,雖是清淡,看著卻是口中生津。
楊家小屋雖破,可卻總能讓他感到溫暖。
滿倉蹦蹦跳跳地上前,拉著冷雲(yún)的手道:“姐夫,你來啦?吃了嗎?”
冷雲(yún)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帶了些點心過來,一起吃吧。”
陳氏招呼著冷雲(yún),“滿倉,一直拉著你姐夫作甚?侯爺,快坐下一起吃點吧?!?
“姨娘是長輩,以後便喚我名字吧?!?
陳氏愣了下,看向滿月。滿月看了看冷雲(yún),略一思索,不由心尖發(fā)暖,忙福身感謝,“大叔,你的恩情滿月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冷雲(yún)輕笑,“那就早點嫁過來,也省得我.日日吃些冷湯殘羹。”
楊滿月嘴角一抽,“你家那多傭人,怎會吃殘羹?”
“不如你做得好吃。”
聽了這讚美的話,某個姑娘臉上已是笑出了一朵花,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後,衝陳氏道:“娘,這是暮時怕楊家的人看輕您,給您撐腰呢。”
陳氏恍然大悟,隨即感動地道:“侯爺,您的恩情……”
冷雲(yún)擺擺手,“即使沒有這回事,您終歸是月兒的母親,不過一個稱呼,早晚也是要換的。”
他看向了滿月,清冷狹長的黑眸裡泛著一絲溫情,讓她不自覺地就紅了臉。
似是受不了他這太過溫情的眼神,不由瞪了瞪他,撅起嘴道:“想得倒美,誰要嫁你!”
“阿姐害羞了,阿姐害羞了!”
滿倉笑嘻嘻地衝著冷雲(yún)道:“姐夫,阿姐害羞了!”
“小兔崽子,敢笑話我?!”
她大怒,一把抓住滿倉,“你這個小叛徒,哼!”
滿倉對於自家姐姐的怒氣視而不見,繼續(xù)不怕死地道:“阿姐,思春了……”
“混蛋!你哪學(xué)來的?”
陳氏也忍不住笑了,隨即嘆氣道:“女大不中留,老人家說得一點都不錯,小娘這是思嫁了……”
冷雲(yún)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不由心底發(fā)出一聲笑聲:口是心非的小東西,合該被家人擠兌!
滿月都想挖個坑鑽進去了,這也太窘迫了!
就算咱是二十一世紀(jì)新新人類,可,可到底還是女孩子嘛,這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的……
聽到耳邊又有壓抑的笑聲傳來,她側(cè)頭一看,見是青雲(yún)在捂著嘴笑,大怒,猛地瞪了他一眼,小聲道:“笑笑笑,當(dāng)心被口水嗆死!”
“……”
笑容凝固在青雲(yún)臉上,頓時內(nèi)心淚如雨下!
大家都在笑,爲(wèi)毛他笑就得捱罵?!
“吃飯了,你們不餓嗎?!”
氣呼呼的楊滿月一把搶過陳氏手裡的飯勺,氣鼓鼓地給滿倉舀了一碗,道:“快吃,吃完還得去先生那!”
滿倉笑咧咧地接過,雖是沒說一字,可那曖.昧的小眼神讓楊滿月很想揍他。
青雲(yún)把食盒打開,楊滿月瞪大眼,“這是赤豆糕和炒肉餡糰子!哇,還有蝦餃皇!這,這是粢毛團嗎?!”
見她眉開眼笑,怒氣頓消的樣子,冷雲(yún)的心又被軟成一片一片的了。
一雙秋水剪瞳好似會說話一般,帶著靈氣。粉雕玉琢的臉上一張粉.嫩.嫩的小.嘴現(xiàn)在咧得開開的,臉色雖還不是太好,可卻又有一種蒼白的美在裡面,好似一個陶瓷娃娃。
如果他是一個現(xiàn)代人,一定會用一個字來形容。
“萌”!
是的,被萌化了。
少女的嬌俏天真與她特有的穩(wěn)重攪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那是她獨有的標(biāo)識,正是吸引他的地方。
男子看得不由出神,可耳邊傳來的話卻是讓他神思清明過來。
“咦?夫人,你好厲害??!您是去過蘇州嗎?還是以前吃過?”
對??!
小東西長這麼大都在後所,怎麼一眼就能叫出這些點心的名字?
抓著一塊赤豆糕的楊滿月愣了下,隨即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我在那攤子上,南來北往的商客最是多,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
青雲(yún)恍然大悟,“夫人說得是,是小的孟浪了?!?
冷雲(yún)瞇眼,臉上閃過一絲若有所思,不動聲色地道:“說得倒也是,柴橋靠港口,南來北往的商客最是多,不過你倒也聰明,只聽聽就能一眼看出來,我的月兒果是有廚藝天分?!?
男子的口氣淡淡的,就是尋常敘述的口氣,可聽在她耳裡卻覺意有所指,有些心虛地道:“他們說得眉飛色舞,還詳細(xì),我就對吃的感興趣,就記心裡了。”
冷雲(yún)笑了笑,點了點頭。雖是肯定的態(tài)度,可某個魂穿貨卻總覺心裡毛毛的,怎麼看他的表情都是一副“信你有鬼”的樣子嘛!
再眨了眨眼,又覺是自己想多了。不敢再多囉嗦,忙把東西都拿出來,給每個人都舀上泡飯,當(dāng)輪到青雲(yún)時,青雲(yún)眼淚都要下來了。
終於是想起這裡還有一個大活人了嗎?!
他看向冷雲(yún),冷雲(yún)道:“夫人叫你坐下吃聽著便是。”
“謝侯爺,謝夫人!”
5個人入座後,楊滿月吃著蘇州小點,細(xì)細(xì)品嚐著。這些點心都是流傳到後世的,雖是後人的技藝有所長進,配方也進行了更好的改良,可吃在嘴裡卻不如現(xiàn)在吃的這個。
看來原材料還是相當(dāng)重要的??!
古人靠天吃飯,中國又是農(nóng)業(yè)大國,其他不說,就種田的本事絕對是一直領(lǐng)先世界的。機械化產(chǎn)出的東西哪裡能跟人工的精耕細(xì)作相比?
這裡面有著機器所沒有的東西:手作的溫暖。
無論是從原材料的種植還是到點心的製作,一口下去,便能感受到匠人的用心。用心製作出的美食是溫暖的,讓人回味的。
細(xì)細(xì)地嚥下一塊紅豆糕,她睜開眼,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好吃!”
冷雲(yún)臉上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你喜歡便好?!?
滿倉與陳氏都是頭次吃這樣精美的蘇式點心,吃得極慢,品得極仔細(xì),那不捨的樣子看得楊滿月都覺糾結(jié)了。
好多享譽後世的蘇州名點在這個時代還未問世,要自己都做出來,陳氏與滿倉還不得瘋狂死?
這樣一想,就覺得自己不能只顧著養(yǎng)傷,應(yīng)該發(fā)揮革命前輩艱苦樸素的作風(fēng),帶傷參加系統(tǒng)培訓(xùn),等將來大酒樓開起來,才能一炮走紅嘛!
“怎麼不吃了?”
冷雲(yún)夾了一個蝦餃皇給她,道:“問過大夫了,你現(xiàn)在不用忌口了,這些吃些無妨。”
楊滿月看著碗裡蝦餃皇,不由笑了起來,“其實這個蝦餃皇嚴(yán)格算來應(yīng)是粵菜吧?我在書上看到過?!?
冷雲(yún)笑了笑,道:“你倒是個博學(xué)的。說得也不錯,只是也不知何時蘇州多了一家粵珍軒的食館,改良了蝦餃,於是這蝦餃皇也在蘇州流行起來。爲(wèi)此這兩地的饕餮食客,吃博士們可鬧得不行,倒也有趣?!?
滿月聽著他略帶磁性的沙啞聲音,只覺入迷了。
他說起美食神色會不自覺變得柔和許多,略顯沉悶緊促的眉宇間也會微微鬆開,帶著一絲閒散慵懶,讓她覺得移不開眼睛。
男子平日的話並不多,有時開口了也帶著一股子清冷薄情的味道??芍挥忻朗?,當(dāng)他說起時便帶著一絲淡淡的溫暖,讓人忍不住得想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