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黃鵝毛說白了就是包了豆沙或豇豆餡的糯米糰子，外面裹了松花粉。因其形狀頗像毛絨絨的黃小鴨纔有了這樣一個古怪名字。
楊曉然這一代人已大多不知此爲(wèi)何物，若不是系統(tǒng)檢測到，她還真叫不出名字來。
不過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因爲(wèi)這個糰子，她打開了新世界，不但得了種田空間，還獲得了靈感。
黃鵝毛忽然身價(jià)大漲的原因不就在於一個雅字麼？
松柏素來是高潔，堅(jiān)韌挺拔的象徵，在古代文人心中的意義很不尋常。自己若是要想要經(jīng)營好酒樓，就得迎合下這些讀書人的喜好。
以花做糕點(diǎn)，入菜，想來也能獲得一些叫好聲吧？
開開心心地把一個糰子吞下肚，見冷雲(yún)看著自己，不由奇怪，“你看著我作甚？你不吃一個嗎？”
他搖頭，“這些甜甜糯糯的東西我不喜歡。”
“嘿，適當(dāng)吃些甜食可以讓心情愉悅呢！”
她說著又抓起一塊綠豆糕，大口吃了起來。
他嘴角噙著淺笑，只覺她這好不做作，甚至有些豪邁的吃法美極了。
等她吃完綠豆糕，那邊也準(zhǔn)備好了，他拿過冥籬，見她蹙眉，忽然頗有興致地問道：“很討厭？”
揚(yáng)了揚(yáng)手裡冥籬，“不想戴？”
“嗯！”
她用力點(diǎn)頭，“我纔多大啊？還未及笄那就不是大姑娘，就算看見了也不怕。”
他張了張嘴，竟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忽然就覺自己問這問題顯得傻兮兮的。這位姑娘素來特立獨(dú)行，怎能把她當(dāng)普通人？
牽過她的手，有些無奈地道：“那就不戴了，走吧。”
她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不用戴那冥籬便是什麼都好。
總覺那玩意戴上就像一把枷鎖似的，壓抑得難受。
冷雲(yún)的宅子就在月湖十洲上，出門沒幾步路就是月湖了，故而也不用馬車，二人漫步過去，彼時，烏金西墜，落日的晚霞揮灑在月湖上，波光粼粼間，好似金沙流動，端得是美不勝收，恍若仙境。
一路行來，多有行人側(cè)目，能在這裡行走的，那都是有身份的人。
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最是講究禮儀，這樣隨便瞄著人看是很無禮的舉動，可這會兒看著這對人走出來，卻是顧不上禮儀了，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這，這是冷侯爺？”
“那，那邊上的女子是誰？”
“看這年歲，應(yīng)是那個楊任爾。”
“楊任爾？楊任爾是誰？”
“你到底是不是寧波人？就是那個寫出任爾東南西北風(fēng)的楊滿月啊！就是那個，那個威武不能屈，孤身鬥惡吏的楊滿月！”
“啊！便是這女子？這麼小？！”
“就是小才稀奇，聽聞她是四知堂的人，鏡湖楊家已派人證實(shí)過了，是仁川一脈的！”
“我的天吶！難怪氣度如此不凡，骨頭這般硬，竟是關(guān)西孔子後人！”
楊滿月忽然覺得還是把冥籬戴著的好，人一出名，麻煩也多了。
一些人甚至上前來行禮，說是給侯爺見禮，其實(shí)都是過來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楊滿月的。
幸好，出了家門，冷雲(yún)便鬆開了她的手，不然在這男女大防的年頭，自己非得被衛(wèi)道士撕碎了不可。
這多人上來，冷雲(yún)卻不似以往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反是頗爲(wèi)有禮，微笑著點(diǎn)頭回應(yīng)，順便再把她介紹給衆(zhòng)人。
楊滿月開始有些不解，可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人與冷雲(yún)相識後，再得知對方身份後，心，一下子變得好暖。
他前面幾家說親的女子都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自己四知堂後人的身份天下知，恐是自己有危險(xiǎn)，才這般高調(diào)的吧？
只是她也有些不解。
那些朝臣當(dāng)真能不要臉到派人來刺殺她？他們就這麼忌憚冷雲(yún)？
與那些人打過招呼後，冷雲(yún)便帶著她到了碼頭處。那兒早就有一條畫舫在候著了，跟著他上了船，一打量，不由暗暗咋舌。
這條船雕樑畫棟的，精緻極了。
站在船首，四下眺望，這才發(fā)現(xiàn)，這兒有許多這樣的船，一條比一條豪華，看得人眼花繚亂。再細(xì)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這些船的甲板上竟是擺開了宴席，絲竹之聲時不時地從船艙內(nèi)傳來。
隱約間，又見那鏤空花窗的船艙內(nèi)有許多年輕女子魚貫其中。再看那甲板上的男兒們好似癲狂，時有叫好聲傳來，須臾功夫，又見船艙裡頭出來一個小丫頭，手裡捧著一個盤子，上面好似擱了一張紙，待放到那些公子哥面前後，那些公子哥便陷入了沉思狀。
“夫人，這些污.穢之事可看不得。”
珊兒忽然伸起手，展開袖子，遮住了她的視線，“那是花船，都不是正經(jīng)人。”
因在別院伺候滿月用心，珊兒也是水漲船高，被提了一等丫頭。這回來寧波，冷雲(yún)便帶她來，特意讓她跟在滿月後頭，隨身伺候著。
珊兒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滿月更好奇了。
花船？
傳說中的青.樓女子？
立刻扒過珊兒的手，笑嘻嘻地道：“珊兒，你莫遮，我就看看，不都說這青.樓女子不但美貌，還才華橫溢麼？我都沒見過咧，且瞧瞧……”
“哪裡比得上夫人的美貌才華？”
一個比珊兒略小幾歲的小姑娘一臉不服，“那些女子連……”
“翠蓮！”
珊兒大怒，“你怎可拿那些污.穢之人與夫人相比？！”
楊滿月倒是不在乎，只連連擺手道：“哎呀，你們倆莫吵了，我都看不見了。哎呀，那船艙裡的正主怎不出來啊？我都看不見了！”
“夫人有所不知。”
青雲(yún)不知何時過來了，好心科普道：“這月湖的花船都是青玉坊的，裡面做得可是青玉坊一等一的小姐。您看那艘，最大，最好看的那艘，那裡面坐得可是花魁。凡是船頭單側(cè)只掛一個紅燈籠的便是花船……”
“咦？”
楊滿月笑得曖.昧，“青雲(yún)大哥看來是常客啊，很清楚嘛！”
青雲(yún)大呼冤枉，“夫人冤枉啊！就屬下這德性哪進(jìn)得那門？那老鴇子看不上哩！”
“宰相門前七品官，您可是侯爺?shù)馁N身侍衛(wèi)，誰敢不歡迎你？”
楊滿月一副“你騙人”的表情，眼裡閃著狡黠，賊兮兮地道：“你一定見過花魁娘子吧？怎麼樣，好不好看？是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青雲(yún)不曾見過。不過這青.樓的女子嘛，琴藝好是一定的，其他就不好說了。所謂才名也不過爾爾，女子讀書識字的都少，更別提能寫幾首詩的了，但凡能寫的，那都是才女……”
他忽然住了嘴，只覺身後冷颼颼的，再回頭一看，嚇得忙閃到一邊，“侯爺，屬下巡視下去，免有歹人混進(jìn)來！”
“掌嘴！”
冷雲(yún)一臉陰鬱，“跟夫人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作甚？”
楊滿月一聽這話，立刻道：“別，別，別，是我不好，是我太好奇了，不關(guān)青雲(yún)的事。”
“哼！”
冷雲(yún)冷哼了一聲，“還不謝過夫人？”
“謝夫人求情！”
青雲(yún)擦著頭上的冷汗，侯爺對夫人還真是喜歡啊，這也太霸道了。
冷雲(yún)環(huán)視了一圈衆(zhòng)人，最後衝珊兒點(diǎn)頭，“你做得好。”
頓了下又道：“誰再敢跟夫人說這污.穢事，污.穢人，本侯剪了他舌.頭！”
“是，侯爺，奴婢不敢！”
楊滿月無語了，不由心裡暗暗唾罵冷雲(yún)是個老封建。
青.樓女子算什麼？咱21世紀(jì)還有一種生物叫牛郎呢！和你們這個時代的小倌可不同哦，人家那是男女通吃！
少見多怪，老封建！
見她偷偷撇嘴，他蹙眉，揮手讓其他人退下後，問道：“你在罵我？”
“誰罵你了？”她驚呼。
“心裡。”
“噗！”
她樂了，“你是我肚裡蛔蟲不成？我心裡罵你，你也知道。”
“看你表情就知你在肚子裡編排我。”
他一臉便秘樣，“你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打聽青.樓女子作甚？花魁再好那也是勾欄中人，你這般有損清譽(yù)。”
“你這話不對！”
她不滿了，“青.樓女子怎麼了？青.樓女子都很可憐，她們好多都是被父母賣了，或者被拐子拐了的可憐人，又不是自己想去青.樓的。”
說著便又冷哼了一聲，“哼！真是好笑！這青.樓能存在全拜你們男人所賜，去玩樂的也都是男子。可偏偏也就是你們這些男子，一邊玩青.樓，一邊罵人娼妓，當(dāng)真是虛僞至極！”
頓了下又加了句，“當(dāng)然，你們男子還不是最可惡的！還有一種女子，提到青.樓女子總是不屑，好似不罵人一句下賤，自己也會變得卑微一般；不踩人幾腳就顯示不出自己的楨潔，高貴一樣！這種女子比男子還可惡！”
冷雲(yún)呆愣住了。
這言論……
何其大逆不道！
不過……
居然十分有道理？！
只是……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不過問了一句，她卻是說了這多句，還真是煮不爛的鴨子嘴，想讓她嘴上服輸，大概也只有用那一招了。
“我就隨口一句，你這麼生氣作甚？”
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最大的花船，淡淡道：“我是曲江臨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她們也是身不由己，這世上只有這裡骯髒的人才是真下賤，柳如是下賤嗎？可比錢謙益有骨氣多了，她不就生於這青樓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