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年關,戰事平息,宋軍損失過半,朝野內亂,這一次真真折了半壁江山,宋主投降向大夏提出聯姻,不日便將和親公主送往北夏,雁城與北夏聯盟,有了北夏這個強大的靠山短期內不會在受戰火之苦。
臘月初一,大軍回朝之日,於端端在冷風中等了兩個時辰終是沒等來喬裕,卻等來了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三個人都是她熟悉的。
龍九整個人撲上來的時候,險些把窩在於端端懷裡呼呼大睡的黑豆給壓死,掙扎了半天才掙脫出來,瞪著綠幽幽的豹眼不爽的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胖妞,要不是邊上那個黑臉的男人一直警告的盯著它,黑豆早就撲上去給自己報仇了。
黑豆這人跟它的主人一樣欺軟怕硬,遇到惹不起的就賣萌裝二,燕行雲冷眼撇了一眼面前的蠢豹,對上於端端詢問的眼神:
“這是他給你的……”
燕行雲將木盒遞了上去,於端端知道這東西是誰的,打開蓋子盒子裡躺著一個木雕,雕的是當初一身男裝坐在輪椅上看書的她,於端端心裡一軟,喉嚨有點堵塞,忙輕咳一聲,便聽燕行雲又道:
“東西送到了,後會有期……”
於端端一愣,隨即問道:“打算去哪裡?”
“江州,奉天府。”
燕行雲報了一個地名。
越國?
於端端有點失神,那本是她最初要去的地方,最後因種種原因都沒能去成,江州距離這裡幾百裡地路途遙遠,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離別難免讓人變的不捨。
於端端默默地點了下頭,不捨的抱了抱龍胖胖,在她耳邊說了句:
“後會有期……”
告別三人後,大軍正式踏上回京路途,一路上在沒有明槍暗箭,十里冰川,臘梅飄香,歸途中風光無限好,因不急著趕路,一干人遊山玩水暢遊了一番。
轉過高高的橫貫山脈,於端端只覺眼前一亮,黑色爲底色的北夏都城展現在她眼前,從高高的山頭上看下去,蜿蜒連綿一眼幾乎看不見邊,擁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歷千殺騎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某人轉過來含笑的眸子,似是感受到她的歡喜,薄脣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揮動馬鞭狠抽幾下,如飛一般而去!
……
大夏,民風彪悍輕文重武,國富民強,它的歷史悠久遠不是其他各國所能比擬的,即使其他六國中不乏後起之秀,且日益壯大,卻仍舊不能撼動它七國之首的地位。
雲州·建安城
城門口處一直到城內,街道的兩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馬車緩緩前行,馬蹄扣在青石板上發出青晰的嗒嗒嗒的聲音,料峭的春風從窗縫吹進來,讓馬車內的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聽到動靜,毛毯下面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貓頭,小小的耳朵抖動了一下,遠遠的看去還當是一隻黑貓,直到它健壯肥胖的身子全都暴漏在人眼前,那雙綠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你的時候才驚覺這並不是一隻貓。
黑豆才兩個月大,體型尚小,不知情的人只會以爲它是一隻家養的大貓,斷然不會往野獸上面想。
路邊的一男子剛往嘴裡塞了個乾果,一扭頭就對上一張貓臉,噗的一聲嘴裡的果核呈弧狀飛了出去正好砸在伸著脖子往外湊熱鬧的黑豆的腦門上。
黑豆:“……”
那人口水差點把自己噎死,卡著喉嚨,指著馬車嗚嗚的叫:
“貓……貓……”
但是路邊上人太多了,很快便將這一笑插曲掀了過去。
顧知秋挨著最近,正好瞅見這一幕,笑的差點從馬背上掉下去,於端端看他的眼神像看個白癡,黑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看那個人笑的後槽牙都看見了,也一副看傻逼的眼神。
顧知秋:“……”臥槽!
他竟被一隻豹子鄙視了!
顧萌萌心裡淡淡的憂傷著,於端端嘆了口氣,只覺得耳朵終於清靜了,誰知沒過多一會兒某人又開啓了話嘮技能:
“端端,這北夏雖然看起來比我們雲國差了點,人又粗魯野蠻,好吧,好吧,勉強在七國排第二吧……”
於端端看了顧知秋一眼,後者還在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全然沒注意到這隊伍中除了他自己,剩下的全是他口中粗魯野蠻的大夏人。
於端端:你醜你話多,我美我沉默,我什麼都不說,靜靜的看著你作死……
於端端不理他,倒是青衣明月玄雨飛霜等人默默的往這邊看了一眼,某個二貨嘀嘀咕咕的還在念叨,沒過一會兒又聽他驚呼:
“哇!剛剛那個人在吃什麼,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端端你快看……”
看你妹!
“端端,顧某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你一個朋友,端端你一定會招待我的吧……”
招待你妹!
官道上,兩列望不到盡頭的騎兵疾馳而來,烏壓壓一片黑甲,襯得他們背上長刀越發銀光耀目。他們整齊、迅捷、沉默,堅硬如磐石,尤其那爲首的人一身玄鐵黑甲,身形高大,劍眉入鬢,鳳目微翹,冷目中不可一世的桀驁。
明明生做男兒身,偏偏美的驚心動魄,令女子都自愧不如!
他淡淡的撇你一眼,只覺神魂震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褻瀆在裡面。
“厲王,千歲千千歲!”
馬匹停下,他微微擡起手臂,震天的喊聲響徹天際!
於端端隔著簾子眺望那駿馬上的男人,他臉上的神情,這個男人身份尊貴,這個男人狂妄不可一世,這個男人是大夏神一樣的存在,這一刻於端端形容不出心裡的那種滋味,突然覺得面前這男人變得有些陌生。
他在揮手,鐵騎大軍在此雄赳赳的前進,在所有人的震驚下跨入城門。
這就是歷千殺,大夏的殺神!
他少年成名,八歲手刃府上一姬妾,揹負‘弒母’的罪名,十二歲掛帥,十五歲帶兵,十七歲封王,當今聖上親封的一字並肩王,私下與聖上師兄弟關係,有朝臣曾聯名上書彈劾厲王,理由是他手握三軍重兵擔心他造反,所有人都等著這對君臣翻臉,自古帝王多猜忌,再有功高震主,有哪個帝王會容得下這樣一根肉中刺,然而,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摺子送到大夏陛下手中的時候,凌昭帝當場冷笑一聲提筆在摺子上批了兩個字:扯淡!從此在無人敢上奏厲王的不是。
歷千殺是大夏的一把尖刀,捍衛守護著這片土地的黎民百姓,他是除了當今聖主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大夏百姓懼他,敬他,他是救世主,也是魔鬼般可怕的存在,上一任太傅曾說過,歷千殺,有他可保大夏百年安穩。
他手下的雲州七衛個個本領高強,以一敵百,關於私人秘辛,有人說歷千殺討厭女人,曾經一個朝官爲了巴結他私下送了一個美豔的女子給他,據說後來那名女子被廢了手腳扔進了狼窟,而那個私相授賄的官員則是被打入了天牢永世不得見天日,自此,再也沒朝官敢拿女人去送禮,不止如此,聽說就連當今皇上的親妹夕瑤長公主都入不得他的眼,被一句德行欠佳打發了,又因厲王身邊從未有女人出現,所以一直有個謠傳,歷千殺,其實喜歡的是男人……
歷千殺喜歡男人嗎?
當然不,這點別人不知,但於端端在清楚不過!
突然,一聲驚叫響起!
只見一匹瘋馬朝著人羣衝撞過來,那馬背上還馱著一個年紀不大的紅衣少女,已有不少人被踩踏傷,眼看著那瘋馬就要撞上隊伍中間的馬車!
突然,一道破空之聲響起!
一把穿雲箭撕裂長空呼嘯而去!
一箭正中那高大駿馬的腦袋,那瘋馬嘶吼一聲轟然倒地!
馬車只擦邊晃動了一下,被人一左一右牢牢的護衛住,沒受到一點波及,那駿馬上的少女就不一樣了,駿馬被射穿腦袋的瞬間她被甩了出去,砸傷了數人不說,她自己也摔暈了過去。
在那少女暈倒之後,衝上來幾個家僕,一見衝撞的是當今厲王頓時嚇了個魂不附體,跪地磕頭還來不及怎敢找人麻煩。
一人擡起頭的瞬間,忽然驚呼一聲:
“世子!”
這一聲喊的極響亮,讓所有人都朝那人看去,順著他的視線轉移到被他喊世子的那人身上。
虞澤衍臉色難看!
往前走了幾步,瞅著這家僕是面熟點,難道真是虞府的人?那騎馬的人是……
“世子爺,小姐她暈過去了……”其中一名家僕突然哭喊道。
虞嘉?
虞澤衍看了半天,才認出地上躺著的那紅衣少女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真追究起來也不怪他,他這次出門在外有半年有餘,平日本就不親近見不上幾次面的人,能記個熟臉就不錯了。
“阿衍,真是嘉嘉表妹?”阮逸風皺著眉頭問。
虞澤衍繃著臉點了點頭,只是聽著一旁的哀嚎慘叫聲,看著亂作一團的人羣,心裡對這個妹妹更加不喜了幾分,這虞嘉真是越發不知收斂了竟當街縱馬逞兇,若不是有歷千殺這些人在,若是換做平時還不知要闖下多大的禍事,心裡雖諸多不滿,但她畢竟是親妹縱使在不親近也見不得她受苦,正準備上前查看一番,身後卻傳來一陣騷動。
虞澤衍扭頭一看,頓時笑了,斷奶沒多久,一身嬰兒肥沒下消下去的小豹子耐不住寂寞從馬車裡竄了出來,本來它那模樣也沒人會往豹子身上想,但耐不住黑豆這貨調皮,見旁人指指點點小傢伙本能的吼了一嗓子,那尖尖的獠牙一露出來,我去!這可把路邊的人嚇了一跳。
這跟狗似的小畜生竟是一隻豹子!
艾瑪,不會吃人吧!
正在此刻,一聲嬌喝從轎子裡傳來!
“黑豆!不許嚇人!”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那馬車簾子掀開,馬車裡的人探出半個身子出來,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嘴角還噙著笑,溫文爾雅,冰雪清冷,宛若雪後初霽,清婉動人,透著靈氣。
這人是誰?
竟與那虞府世子長得八九分相似……
那小豹子被她呵斥了一番,慢慢收回了獠牙,垂頭喪氣的跳到了車轅上,蹲在上面像只大貓一樣,時不時蹭蹭馬車上小姑娘的手一副求撫摸的模樣。
小豹子內心淚流滿面,虎視眈眈的盯著周遭的人,口水嘩嘩的流,好多肉在它眼前晃啊,好想上去咬一口啊!有木有!可是養它的媽媽說好豹子不能沒教養的上去咬人,咱們是紳士,要做就做一隻有理想,有報復,又孝順的好豹子!
雖然它不懂紳士是什麼,但是如果它咬了人某媽會不開心,進而導致它不能鑽熱乎乎的被窩,那幾個豹爹也會輪番教育它,可是有肉不讓吃,簡直太欺負豹子了!有木有!
黑豆委屈的趴下,大爪子抱住腦袋,委屈的不行不行的。
於端端摸摸它的頭以示安慰,朝虞澤衍看去:
“哥哥,那是哥哥的妹妹嗎?”
於端端在馬車裡目睹了事故的發生,對這位哥哥的妹妹可是聞名已久,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次相遇。
剛纔有多驚險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傷了她自己也罷了,但身爲哥哥的妹妹,這姑娘腦子是被驢踢了吧,親妹當街縱馬行兇傷人,國公府包庇嫡女息事寧人,這話要傳出去她的哥哥要如何在府中立威,如何令千萬將士信服!
於端端壓抑著衝口而出的怒火,心平氣和的對馬車外呆住的虞澤衍說道:
“哥哥,把人抱到馬車上來吧,讓顧神醫給看看……”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纔沒有跳下馬車去把人罵醒!
虞澤衍把人抱上馬車,於端端喊來顧萌萌,嘮叨了一路的顧萌萌有點蔫蔫的不願意搭理人,這時候給一個闖禍精看病是萬般不情願,卻耐不住朋友的瞪視,心不甘情不願的幫那小姑娘看了看傷。
“又死不了,摔暈了而已……”完事之後,小聲嘀咕了一句,那鄙夷的眼神大有,這點小傷小病也敢勞駕他顧大大來親自診斷,於端端好幾次都想抽他。
最後確定無事之後一隊人馬繼續上路,而城門這一場事故終究還是傳開了,除了指責那國公府嫡女縱馬傷人一事外,更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那便是那日馬車裡的姑娘是何人?
爲何對方乘坐厲王的馬車,由厲王親自護送回京,偏又喊國公府世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