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生病了，甜兒已經(jīng)很多天沒看到皇祖母了！”甜兒嘟著小嘴，低下頭。
雲(yún)離落用雲(yún)意軒相挾，太后怎能不收斂氣焰。
甜兒便在殘?jiān)逻@住下了，有甜兒這個小可愛相伴，殘?jiān)碌臍g笑也逐漸多了起來。只是身子，並未恢復(fù)太好，補(bǔ)藥吃了不少，胸口依舊陣陣刺痛。
那毒，有復(fù)發(fā)之勢。
碧芙這幾天顯得心事重重，殘?jiān)略儐枺种ㄖㄟ磉怼?
“碧芙！我讓你出宮，你未出宮，這其中到底有何事瞞我！”殘?jiān)聸]想到碧芙噗通跪在地上，說。
“聽說靈伊在林貴妃宮裡搜出含有大量麝香的香料，皇上審問，林貴妃卻又一口咬定那香料是皇后所贈。”
殘?jiān)鲁聊栽S，聲音很沉，“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你到底有何事瞞我？”
“我……”碧芙咬住嘴脣，深深低下頭。
巍峨而蕭穆的坤乾宮，總是靜悄悄的。
殘?jiān)鲁帽誊讲辉冢那钠馉棧驹诖扒埃即蟮脑鹤铀偈煜げ贿^。
這是坤乾宮的右偏殿，雲(yún)意軒在時(shí)，她曾在這裡住過。按雲(yún)國規(guī)矩，只有皇后纔有資格在這裡過夜。
只限於過夜。
盛夏逐漸接近尾聲，院內(nèi)蒼翠的綠意染上一抹深沉之色。
麝香……殘?jiān)孪肫穑屎髩垩缒侨眨宙倘羯砩夏枪勺悠娈惖南恪?
林嫣若說那香料是皇后所贈，是狡辯，還是事實(shí)？
殘?jiān)聼o從得知。
皇后……這個看上去單純又良善的人兒，果真有這般深沉的城府嗎？
一股寒意，從殘?jiān)碌募贡耻f起，冷得她不由打個寒戰(zhàn)。
“娘娘！您怎麼到窗前吹風(fēng)了！快回去躺好！”碧芙一進(jìn)門，急匆匆跑來，攙扶殘?jiān)禄貭椛稀?
“別一口一個娘娘的，讓人聽了，又要說是非。”薄被蓋在身上，總是熱得汗涔涔的。殘?jiān)乱话严崎_被子，碧芙又給她蓋上。
“娘娘現(xiàn)在貴爲(wèi)皇貴妃，不喚您娘娘，喚您什麼？誰要嚼舌根，有能耐也讓皇上封個皇貴妃去！”
不難聽出，碧芙的口氣大有揚(yáng)眉吐氣之意。
殘?jiān)碌拿夹奈⑽⑹站o。他什麼意思？如此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不僅如此，還會讓有心人鑽空子，藉此大做文章。
還是想更加坐實(shí)她紅顏禍水的罵名，迷惑兩代君王，那些所謂的忠賢義士更加恨她入骨了吧。
“麝香的事……有結(jié)果了沒？”殘?jiān)麻]上眼，掩住錐心的痛。
“……有了。”碧芙深深低下頭，口氣吞吐。
殘?jiān)潞龅貜臓椛献饋恚笆橇宙倘暨€是皇后！”
碧芙苦起小臉，“都不是。而是……”
“是誰？快說啊！”
“是太后宮裡的崔嬤嬤。說是，崔嬤嬤早年曾在宰相府做過事，因一些事與林家結(jié)了仇，前幾天有機(jī)會接觸皇后送給林貴妃的香料，便在香料裡混了大量麝香，不想讓林貴妃生育。”
殘?jiān)聬炐ζ饋恚昂靡粋€金蟬脫殼！”
“娘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套！林貴妃的父親是當(dāng)朝宰相，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林貴妃在宮裡出了事，皇上也將失去一個得力助手。這種事，怎麼可能奢望皇上明察秋毫！”碧芙也是憤憤不平。
“是啊，是啊。”殘?jiān)碌拿嫿菑澠鹨荒ê舯男Α?
“娘娘，這些事您毋須憂心，待將身子養(yǎng)好了，有的是機(jī)會反擊！您現(xiàn)在可是皇貴妃了，比她林貴妃位分還高！”碧芙抓緊拳頭，滿眼憎恨。
殘?jiān)螺p吸口氣，看向碧芙，“寒刃……回來了沒有？”
碧芙臉上一閃而過的傷痛與失落，盡數(shù)收入殘?jiān)卵鄣住?
“還沒有。”碧芙低下頭。
“你跟寒刃到底什麼關(guān)係！”殘?jiān)碌穆曇敉饺涣鑵柶饋怼?
碧芙“噗通”跪在地上，淚眼朦朧，滿目無辜，“碧芙知道，娘娘對碧芙心有懷疑。碧芙對娘娘絕無二心！”
“那就對我說實(shí)話！”
“我……”碧芙咬緊嘴脣，猶豫開口，“其實(shí)……碧芙不是皇上的細(xì)作。”
殘?jiān)碌钩橐豢诶錃猓誊皆谝黄饍赡辏f沒想到，碧芙居然不是雲(yún)離落的人！那麼這兩年，所發(fā)生的事，所有的秘密，碧芙又向誰做了彙報(bào)？
碧芙的心思難道嚴(yán)密到，連雲(yún)離落也無所察覺嗎？
殘?jiān)麦@出一身冷汗，眼底殺氣暗涌。碧芙也不以爲(wèi)意，眸中透著幾分歡喜，又蘊(yùn)著幾許哀婉。
“入宮前，碧芙家窮，被父親賣到青樓爲(wèi)奴，幸得寒刃大哥所救，纔不至淪落風(fēng)塵。碧芙就一直跟著寒刃大哥，他去哪裡碧芙就去哪裡。寒刃大哥用劍指著碧芙，威脅碧芙離開，碧芙不怕，還是跟著他。許是真沒辦法了，寒刃大哥給碧芙買了所房子……”
碧芙的脣角緩緩漾開笑，“碧芙的武功是寒刃大哥教的。每日苦練，就是想聽他親口誇我進(jìn)步快。娘娘，您知道，寒刃大哥的性子，格外的冷淡，與旁人極其少言，除了.娘娘。”
碧芙的神色漸漸失落，“碧芙年少時(shí)，總是很任性，他越是不誇獎碧芙，碧芙就要做到更好，心想總會得到他一言半語的讚許。碧芙悄悄跟在他身後，只是想炫耀輕功罷了，不想?yún)s看到了……”
碧芙的聲音僵住，眼底隱現(xiàn)淚光，卻倔強(qiáng)地笑了，“那是碧芙第一次見到娘娘，好美，碧芙此生都沒見過像娘娘這般美的人。寒刃大哥就跟在娘娘身後，總是一臉笑意，碧芙一眼就看出原來寒刃大哥的心裡，住著一個人。”
碧芙抹乾眼角的淚水，“起先碧芙很難過很難過，漸漸的又覺得，像寒刃大哥那麼好的人，只有娘娘才配得上，也就不那麼傷心了。我入了宮，尋思在宮裡呆上幾年，也就可以忘了寒刃大哥了。”
殘?jiān)滦念^一酸，伸手抹去碧芙眼角又流出的眼淚。
“有一次寒刃大哥夜?jié)摶蕦m執(zhí)行任務(wù)，知道碧芙在宮裡，他勸碧芙離開，幸虧碧芙?jīng)]走，不然娘娘進(jìn)宮，就要一個人面對宮中的爾虞我詐了。”碧芙居然笑了起來。
“得知娘娘在宮裡，碧芙就去找寒刃大哥，要求他用皇上細(xì)作的身份接近娘娘。碧芙真的沒有二心，只是想保護(hù)寒刃大哥在乎的人，也是爲(wèi)了報(bào)答寒刃大哥。”
碧芙揚(yáng)起臉看著殘?jiān)拢宄旱难垩e除了對寒刃難解的情懷，再無其它。
殘?jiān)峦蝗幌肟蓿聽棧话驯ё”誊剑瑴I水撲撲滾落。
“寒刃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一定會！”殘?jiān)赂o地抱住碧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的。”
碧芙亦抱緊殘?jiān)拢澳锬镒尡誊匠鰧m，是爲(wèi)了碧芙好，是不想碧芙受牽連。是碧芙求皇上不出宮的，碧芙不想離開娘娘，也不想……”離開寒刃。
一旦出宮，再想見到寒刃，就難了。
“若說碧芙有私心，也只是想留在娘娘身邊，能多看寒刃大哥一眼而已。”碧芙的眼淚打溼了殘?jiān)碌募珙^，“寒刃大哥一定會回來，他不會離開娘娘，他說過這輩子都要保護(hù)娘娘。”
晚上時(shí)，雲(yún)離落來探望殘?jiān)隆?
他帶來了殘?jiān)伦钕矚g的梨花糕，還有上好的梨花茶。
“梨花屬寒涼之物，少服爲(wèi)宜。”他關(guān)切地交代，殘?jiān)聟s躺在牀上假寐，不做聲。
雲(yún)離落看著她仍舊憔悴的模樣，沉默了。
許久。
“別想太多，你只需養(yǎng)好身子。”他的聲音很沉。
話落稍許，聲音更沉。
“在怪我？”
殘?jiān)卵劢且惶灸艿叵氡犻_眼看他一眼，卻又固執(zhí)地更緊閉著眼。
有人做了真兇的替罪羊，她又怎能靜心修養(yǎng)？
怪？她好想怪他，怨他，恨他，可她真的無力去怨，去怪了。
無極……指派生萬物的本體。以其無味、無臭、無聲、無色、無始、無終，無可指名，故曰無極。
孃親的小無極，孃親會爲(wèi)你親手血刃仇人。
她不著急，她會忍，等到可以報(bào)仇之時(shí)。
她的沉默如一根刺，深深刺入他的心。拳頭抓緊，又鬆開，閉上深邃的眼眸，輕輕說。
“寒刃有消息了。”
殘?jiān)聹喩硪活潱偷乇犻_眼。嗡動的雙脣好似有千言萬語，堵塞在一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緊切地盯著雲(yún)離落。
她殊不知，對別的男人的關(guān)心，輕易地刺痛了他的心。
雲(yún)離落的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想惱她，吼她，又忍住。
“你很關(guān)心他？”雲(yún)離落好似在問，也似質(zhì)問。
墨黑的深眸裡涌現(xiàn)殘?jiān)驴床欢难}雜，倔強(qiáng)地壓制著什麼，又像很迷茫。不等殘?jiān)麻_口，他又說。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寒刃對你極好，關(guān)心他也在常理。”他兀自點(diǎn)下頭，輕緩的語氣有些像是自我安慰。
殘?jiān)抡乜粗抢饨欠置鞯目∧槪o抿著的薄脣，多麼俊美無雙的人，曾是她魂?duì)繅衾@，掏心掏肺真真喜歡的人。
當(dāng)下這般近距離地看著他，心下卻起了一些厭惡。盡力不去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眼光漸漸落在他高蜓的鼻上……
盡力不去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眼光漸漸落在他高蜓的鼻上……
除了那雙居高臨下霸氣而桀驁的眼，他的五官與寒刃還真有幾分類似。
這份相似，讓她有些迷戀的親近。一時(shí)間有些混淆，到底是對雲(yún)離落餘情未了，還是處於對寒刃的想念？
突然頭有些痛，殘?jiān)旅院氐拖骂^，不想再看他。
“不日將回京。”他也不再看殘?jiān)乱谎邸?
起身，頎長的背影在燈光下，孤落又寂寥。
“他……”殘?jiān)氯跞蹰_口，還不待問的話說完，雲(yún)離落大步離去。
他的身影是那麼的倉猝，好似在逃避，一點(diǎn)都不想聽到殘?jiān)聠柤坝嘘P(guān)寒刃的任何一句話。
夜一下子又變得靜了。靜得讓人有些發(fā)空，好似少了些什麼。
寒刃就要回來了！
當(dāng)殘?jiān)赂嬖V碧芙這個消息的時(shí)候，碧芙先是不知所措地笑著，最後捂著嘴哭得雙肩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