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wù)談判，一開始黃梓陽很輕視阿惠，對阿惠的出價也覺得是天方夜譚，就像是彼此在說笑，沒有真正談判應(yīng)有的氣氛。

漸漸的，他的態(tài)度改變了些，也認(rèn)真了幾分，和阿惠你來我往認(rèn)真計較起價格來。

“三萬塊銀元，只要保證我八成的貨完整。”黃梓陽道，“至於稽查隊，我還是相信運氣。”

“四萬五吧。”阿惠道，“我保證九成的貨不被跌破。我也能保證，這次一定有好的運氣。倘若我都能做到了，下次再合作的時候，就把好運的成本也算給我。”

你一言我一語，沒有談攏，一頓飯就散了。

過了三天，到了端午節(jié)的前一天，黃梓陽再次約阿惠。

這次，他的態(tài)度端正了很多，也徹底把阿惠當(dāng)初了對方公司的老闆，認(rèn)真和阿惠說價。

“三萬八，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我給廣州人託運，價格從來沒有比這個高過，四**不信，可以去打聽。”黃梓陽道。

“可趙氏和廣州人的船隊不同。”阿惠咬緊牙關(guān)不鬆口。

黃梓陽又走了。

隔了一天，端陽節(jié)那天，他親自再約阿惠。

阿惠又很痛快帶著陸啓平赴約了。

黃梓陽道：“四萬吧。以後我們家的生意，都交給四**，您看如何？多少年的老主顧了。”

已經(jīng)打起了感情牌。

阿惠的目的達(dá)到了，笑著道：“那就四萬，不過黃老爺，下次遇到這種生意，沒有五萬，我們是不接的。”

好像她給了黃梓陽多大的便宜似的。

黃梓陽心裡暗罵，這丫頭鬼精鬼精的，面上還是笑得和善，道：“多謝四**。船隊最快什麼時候能走？”

“明天就能走。”阿惠笑道，“倘若您來得及，現(xiàn)在去裝船，明日凌晨諸事皆宜，可以啓程了。”

趙氏最近沒有生意，船隊都是停泊在一號碼頭空閒。

黃梓陽圖個爽快勁，見趙家船隊這邊沒有問題，心裡稍微好受了些。

最後商議四萬的運費成交。確定了五月初九起運。黃梓陽會現(xiàn)付一萬塊銀元的保證金給阿惠，到了天津港那邊，順利交貨之後，對方會給阿惠的船隊兩萬塊的銀元帶回來。

倘若貨在碼頭被沒收，天津港那邊就不給錢。

等黃梓陽收到了天津的電報。不管消息是好是壞，黃梓陽都會再補齊一萬銀元。

倘若順利，趙氏船舶能拿到全款四萬；倘若貨出了事。一家承擔(dān)一半的風(fēng)險，趙氏船舶能拿到兩萬。

而運貨的成本只需要一萬塊。

這樁買賣，還是挺劃算的！

不過，其中的風(fēng)險，就靠趙氏自己去規(guī)避。倘若貨沒有到天津港就被劫走了，趙氏也要賠給黃梓陽五十萬。

阿惠對黃梓陽道：“倘若中途丟貨，我們賠償五十萬；倘若我們替您走私的事傳出去，您賠償我一百萬！”

黃梓陽這幾日和趙嘉蕙商榷。漸漸聽出這姑娘的話音：她覺得“良心商戶”是趙氏企業(yè)一項重要的財產(chǎn)。

平心而論，“良心商戶”的名聲，的確在暗中給趙家省了很多成本。

倘若良心商戶走私。還那叫良心商戶嗎？

這個消息是絕對不能外傳的！

“成！”黃梓陽痛快道。

“您替我們保密，否則要賠給趙氏一百萬銀元，這條也要寫在文書裡！”阿惠措辭很嚴(yán)謹(jǐn)。

黃梓陽很不情願。可他不答應(yīng)寫在文書裡，他的承諾又沒什麼可信度。

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心裡卻在罵：和女人做生意真是麻煩死了！

最後，雙方約定之後，白紙黑字做了文書，按了手印。

阿惠拿著簽好的文書，跟陸啓平道：“這樣的文書，還是不夠嚴(yán)謹(jǐn)。等以後生意上了正軌，咱們請個律師，把文本的條款做的百密一疏。”

陸啓平笑著，低聲對阿惠道：“四**，走私是犯法的，您還想律師幫您？”

阿惠也笑，道：“咱們又不是光走私。若只走私，遲早會被查出來的，正經(jīng)生意還是要帶著做的。把文本做得好些，對咱們沒壞處。”

因爲(wèi)和瓷器黃家做成了這筆生意，陸啓平很高興，和阿惠開玩笑：“要不，過些日子請了華律師來趟茂城，幫您把文書重新寫？”

阿惠拊掌笑道：“好啊好啊。”

陸啓平哭笑不得。

阿惠才接手公司，就定了這麼一樁獲利頗豐的生意，讓公司不少人對她增添了幾分信任。

當(dāng)然，更多的管事以爲(wèi)，這樁生意是陸啓平談成的。陸啓平爲(wèi)了維護(hù)阿惠這個新主子的威信，把功勞都讓給了阿惠。

所以，很多人還是觀望態(tài)度，並沒有徹底站在阿惠這邊，也沒有對阿惠言聽計從。

陸啓平安慰阿惠說：“慢慢來。公司裡的這些都是老人，你父親留下來的他們不是自恃身份，而是還不夠信任你！收攏人心不能一蹴而就。”

像父親一樣教導(dǎo)阿惠做事。

阿惠笑道：“公司遲早要給大哥的，我收攏人心做什麼？”

說的陸啓平臉上一曬。

他是覺得，在做生意這方面，阿惠比趙嘉越有狠勁，有天賦，又擅長攻心。

特別是和黃梓陽談價的過程，阿惠始終自信滿滿，一口價都不肯鬆，讓陸啓平刮目相看。

一方面是黃梓陽著急起運，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船隊；二則，也是阿惠巧舌如簧，把價格整整提高了一倍。

假如沒有天災(zāi)人禍，這趟生意下來，賺得錢足夠今年做好上半年的賬頭。

趙氏船舶今年的壓力就小了很多。

陸啓平如何不看重阿惠？

直到阿惠說，她又不要公司，陸啓平纔想起來，阿惠只是因爲(wèi)開碼頭而暫管公司半年。

他笑了笑，不再多言。

和黃家做了這筆交易，讓大哥也對阿惠的能力有了幾分肯定。

同時他又道：“貨物都來路正嗎？”

阿惠笑著道：“來路正的貨，人家憑什麼給咱們四萬的託運費？”

趙嘉越大驚。他沒想到阿惠第一筆生意就敢走私。

阿惠見趙嘉越要發(fā)火的樣子，忙解釋道：“大哥，您又忘了上次我和陸啓平跟你說的？趙家需要錢！如今的世道亂，有些錢你不賺，旁人也會賺！這些走私的錢，落不到窮人手裡。等咱們有了錢，多做些善事，不就好了？”

新舊制度交換的過程，是整個社會最黑暗的時候。

與其憂國憂民，還不是趁機斂財。等到抗戰(zhàn)的時候，有了經(jīng)濟實力。纔有防備實力。

阿惠從來不是極度敏銳的人，她知道生活最黑暗的一面，不是她能改變的。她只能順應(yīng)時代的發(fā)展，在發(fā)展過程中，讓自己過得好，儘可能幫助身邊的人。

對於走私、賭場、煙館，她沒有什麼心理負(fù)擔(dān)。

可是趙嘉越不行。

他念的是儒學(xué)，爲(wèi)人也是一身儒氣，每次都要跟解釋一番，否則他就忘了當(dāng)初阿惠行事的目的是什麼了？

趙嘉越被阿惠堵住，真的想起了當(dāng)初阿惠要管理公司時說的理由。

他嘆了口氣。把滿心的憤懣壓了下去，道：“你去忙吧。”

因爲(wèi)和黃家的生意，阿惠沒有參加曲愛雯的生日宴。

等黃家貨物裝船。船隊出發(fā)後，阿惠纔有空閒，給寧嫣然打電話，讓寧嫣然出來玩。

寧嫣然自然說好。

結(jié)果，當(dāng)天下午，她收到了曲峰林二太太周薇的帖子，請阿惠去周薇的宅子吃飯。

阿惠想起開碼頭這件事裡，曲峰林打攪，就氣得胃疼。

周薇還這樣若無其事請她吃飯，自然是不安好心的。

阿惠拒絕了，照樣喝寧嫣然出去、吃飯、看電影，甚至約好了去戚氏報社瞧瞧。

“歐陽**呢？”寧嫣然笑嘻嘻看著只有趙嘉林一個人的辦公室，問道。

趙嘉林已經(jīng)換了辦公室，換到了主編辦公室旁邊的一個小間。

房間挺小的，放兩張辦公桌顯得很擠。

今日歐陽幼睿沒有來上班，只有趙嘉林一個人在埋頭趕稿。

寧嫣然肯定也聽趙嘉林說了歐陽幼睿的“馭夫術(shù)”，所以第一句話就是問：歐陽**呢？

“她生病了。”趙嘉林請阿惠和寧嫣然坐，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埋頭努力寫起來，“她有兩條新聞要我譯，明天要見報。你們先坐，我還要忙一會兒。”

阿惠和寧嫣然就沒有追問什麼病了。

看著趙嘉林奮筆疾書的模樣，側(cè)臉逆著光，筆挺的鼻樑，曲線英俊，寧嫣然看著就犯花癡。

阿惠忍不住嘀咕：“我從來沒見過三哥這樣努力！”

“我念書的時候，船舶科優(yōu)異畢業(yè)的！”趙嘉林咬牙切齒回敬了阿惠一句。

他對家裡的瑣事沒興趣，不代表他對本職工作不不認(rèn)真。

說的阿惠和寧嫣然都笑。

“我喜歡阿林這樣！”寧嫣然好不掩飾她對趙嘉林的愛慕之情，兩眼都放光看著她的男人。

阿惠在一旁抿脣笑。

坐了一會兒，見趙嘉林真的很忙，阿惠就和寧嫣然起身告辭了。

回去的時候，寧嫣然想起一家店的薄餅好吃，她一時饞了，非要拉阿惠去吃下午茶。

阿惠只得去了。

結(jié)果，在那家店裡，阿惠和寧嫣然遇到了曲愛雯。

她不是一個人，她身邊跟著個身材玲瓏小巧的女伴―——宋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