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啥來啥
小蝦米前段時間心情不太好,主要原因是他的好兄弟屠微不開心了,連帶著他也不開心。次要原因是他的一篇上交準備刊登上報的學術報告,被無限期地擱淺了。
著實是流年不利。
但是這些不愉快在某在晴天被一掃而空了。
那天是個好日子,碧空如洗,雲朵基本看不到一絲,陽光就跟傾瀉而下的瀑布一般,溫柔而霸道地將溫暖的陽光普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每個人的心田。小蝦米就是在這樣的日子裡遲到了,心情抑鬱者是老大,他乾脆請了假賴在家裡不出門了,任憑窗外大好陽光正濃,死趴在牀上。
糊里糊塗間,外頭敲門聲漸響,到最後竟然發展成猛捶,而且連敲帶喊。他在迷茫間豎起耳朵,仔細分辨那隔著兩塊門板傳來的聲音,腦袋在慢了幾十拍之後終於歸正。他一個激靈從牀上蹦起來,光著腳丫子,頂著雞窩頭就往大門口衝。
門開了,外頭站著一臉笑容的屠微,右手握拳手臂微曲高舉在耳邊,看著架勢是正準備往門上再捶一下。
小蝦米心中爲看到屠微的笑容而高興,但礙於被吵醒那股鬱悶勁,他不鹹不淡地朝屠微嘟囔,“幹嘛嘛這是,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竟然在家?”用的是疑問句。
小蝦米火了,“敢情你是專挑我不在家的時候來搗爛我家大門是吧!”
屠微嘿嘿一笑,往前一竄,伸手從頸脖後摟了上來,臂彎靠著他的脖子抖了倆下,特樂呵地開口說:“不,我就是想跟你發泄一下,白天這樓裡也沒人,哈哈哈。”
小蝦米歪了歪腦袋,翻白眼,“你是跟我家大門發泄吧!”
屠微走到餐桌邊坐下,翹起個二郎腿,“就是心裡高興,只能跟你分享了。不過想到你該在學校上課就沒去找你。”
“恩。”小蝦米打了個哈欠,也拉過桌邊的椅子坐下,右手拖著下巴懨懨地說,“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吶,說吧。”
屠微伸手在臉上使勁搓了兩把,然後朗聲說:“我的破事解決了,不但沒吃虧,還多拿了好處。”
“真的?!”小蝦米眼裡總算透露出一絲驚喜,又立馬問,“怎麼解決的?你強啊!”
屠微的臉瞬間僵硬了,不過也只是一瞬,輕描淡寫說:“就給那幫孫子來個下馬威。”
“到底是什麼樣的下馬威那麼神?”小蝦米炯炯有神地看著屠微,“你不會是幹了違法的事情了?!我了個去啊!!!”
屠微皺眉,“你想哪去了,我是這樣的人麼?我就是電話騷擾他們,給他們點壓力,他們就就範了。”說到後面語氣帶著微不可查的心虛之態。
想了想又覺得這就是事實,那麼就這樣,反正小蝦米平時也不知道他具體幹什麼或者怎麼幹。於是他又說:“總之就是解決了,心情好著呢。正好你也在家,一起吃飯去。哦不對,你今天不是有課的麼?”
這下換小蝦米心虛了,愣愣呆了幾秒,然後說:“請假了。請吃飯,吃什麼啊。”
“恩,吃那個酸菜魚,你不最喜歡吃這個麼,就上次那家醉仙樓。”屠微起身推小蝦米去洗漱,等小蝦米進了洗手間,他在陽臺點菸抽,抽了一會又朝裡喊,“對了你請什麼假,怎麼了?”
洗手間裡靜了一會,然後傳來一連串“唔唔唔”的聲音。
屠微一聳眉毛,得了,等他先刷完牙。
小蝦米洗漱完,坐回客廳沙發,跟屠微一起看電視。現在時間還早,才下午三點多,不著急出門。倆人就著電視一通亂按,一通亂看,嘴裡也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評著,扯胡話。扯了半天,屠微總算想起之前的問題了,又問了一句,“你爲什麼請假,怎麼了?”
小蝦米總不能說我擔心你心情不好,所以就挑簡單的說,“我一篇學術報告本來要登報發表的,結果忽然告知我又不給錄用了。心情不爽利,所以決定翹班一天。”
“喲。脾氣見長了啊,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你會因爲心情不好而請假翹課啊,現在當老師了竟然這麼利落。”眼瞅小蝦米臉色不咋好,立馬又正色道,“我給你分析分析,不登報,出爾反爾,校園這種機構。說明一個事實:這裡面有人直接跳躍搶了你的版面,而且肯定有後臺捧著。”
小蝦米一臉麻木:“哦。”
屠微繼續分析:“碰到這種情況,生氣是必然的。你請假散心我也必然支持。但是你必然無從反抗,那人的後臺八成就是你的領導。這王八羔子,就欺負你這樣的老實人,忒缺德。來告訴我,你們學校姓王的領導有幾個,都叫什麼名字?”
小蝦米想了想,只想起了幾個王姓領導的名字,其他好多人他記得姓王卻壓根記不住名字,“王守根,教務處主任。王捌岑,副校長...”
乘小蝦米扳著手指數人頭的功夫,屠微進他房間找了幾張紙和一支筆,又回到客廳,把那幾個名字寫上白紙,一張白紙一個名字。
小蝦米回過神,驚疑問道,“你幹嘛?”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扎小人啊。王八羔子不都姓王麼,我幫你詛咒他們。”
小蝦米愣了愣,隨即哭笑不得,這法子還是他上次用來安慰屠微的,沒成想現在被屠微反過來用他身上了。他搶過白紙,笑著說,“行了行了,別安慰我了。我都知道啊,心情早好了,睡醒就好了啊。晚上還有酸菜魚吃,我高興都來不及。”
屠微瞇著眼睛笑,眼睛彎成兩個月牙,“真的哇,以後有空我就做酸菜魚給你吃,哥疼你!”說完又揉了揉小蝦米腦袋,把那一頭毛又揉地亂七八糟。小蝦米心情舒坦了,面上卻氣急敗壞,恨恨甩開他的手,叫:“別老把我當小孩揉我腦袋,我34了!”說完嘴角不自禁上翹,剋制不住。
倆人打打鬧鬧又相互逗弄取笑對方半天,這時間也蹭蹭地熬過去了。等小蝦米哭喪著喊餓的時候,屠微擡頭一看鐘,五點還差幾分。拉撥小蝦米出門,倆人興沖沖地往醉仙樓飄移。
醉仙樓顧名思義,醉仙醉仙,讓神仙來喝也能醉倒的酒。的確,醉仙樓最出名的就是這裡特質的一種酒,名爲:鴛鴦醉。這鴛鴦醉清冽爽口,入口甘醇,下喉又餘香陣陣,從喉嚨直竄鼻孔,說不清是嘴嚐出了那股香味,還是鼻子嗅到了那陣妙不可言的餘韻。
屠微和小蝦米曾經來過一次,上次倆人就衝著酒來的,最後倆人是喝得爹媽都不認識,虧屠微還認識回家的路,進了出租車給司機丟了地址就會了周公。今天倆人沒準備喝酒,這不中午剛陪沈胖子喝過,屠微懶得再摧殘自己,今天他們衝著酸菜魚而來。上次酒喝得最多,但是他倆也沒忘記那天嘗過的那酸菜魚的味道,那叫一個口齒留香,入味三分。
倆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坐下就點了兩盆子酸菜魚。爲什麼用盆?因爲這裡的酸菜魚就是用盆子裝的。見過家裡平時洗臉的那種塑料盆麼?就跟那個一樣大,不過醉仙樓用的是瓷盆子。
屠微顛了顛腳,朝小蝦米點了點下巴,豪邁地說,“沒事,你一盆我一盆,不夠就添飯,夠了就管飽。其他什麼菜隨便點,今天你就放開肚子往死裡吃!”說著,他把腰間皮包裡的皮夾一掏,瀟灑地往桌子上一甩,手一點皮夾,擡下巴看小蝦米,“今天咱的目標就是吃完這夾子裡的錢!吃!”
兄弟這麼義氣,小蝦米當然沒什麼好說的,埋頭點單,就挑貴的點。點完單子,服務員退了出去,倆人就著免費鐵觀音邊喝茶,邊聊天。
過了一會,門響,服務員進來,一臉歉意對屠微彎腰,“對不起先生,你們點的海霸王湯剛剛沒了。請您重新選一個菜,或者直接撤掉這道菜?”
屠微不滿,“什麼叫沒了?開店做生意菜單上明碼標價寫著的菜,竟然說沒有了?”
服務員苦臉笑,“先生,我們這個海霸王湯一直標註著每天賣100份,售完爲止。剛剛這位先生點這道菜的時候是還有的,可是等我去廚房看時,發現比你們早幾分鐘最後一份海霸王湯剛剛被點走了。所以,只能跟你們說抱歉了,實在抱歉。”
屠微看服務員的臉都快皺成苦瓜了,心裡忽然覺得好笑,難不成自己給人的感覺是很兇悍的?他打量了下服務員,發現對方是個年輕小夥子,說不定還不到20,“算了,沒了就沒了。”屠微又轉頭看小蝦米,“要麼你換個菜。”
小蝦米無所謂地點頭,反正他剛纔就挑貴的點,吃不吃都無所謂,沒有就算了。服務員看他倆沒故意刁難,心中暗自慶幸,面上也露出幾分真心來,“倆位先生對不住,這海霸王湯一直是我們店裡的銷量冠軍,每日吃的人多,僧多粥少。稍微晚一些就被人點走了,顧客經常會碰到這種情況,有些客人就拿我們服務員出氣,您二位是我見過最客氣的,我真謝謝您類!謝謝!我的工資不用扣了!”
屠微和小蝦米相視,從彼此眼中讀出相同的想法:這小夥子被虐得太狠了。
“行了,去吧。”屠微揮了揮手。
等菜的過程不算漫長,可也不短,包間裡有電視,倆人就邊喝茶邊看起了電視等菜上來。醉仙樓獨有的古代客棧格局打造讓這個包間充滿了復古氣息,就是那架在天花板下面的電視機稍微有點突兀。寬大的屏幕正播放著某個失憶男忘記女主角,被女主角以拖鞋撲臉,倆人一個憤怒,一個欲哭無淚。
女主角說:“你混蛋!竟然,竟然就這麼忘了我。”
男主角捂著臉說:“我不覺得我是混蛋,因爲我沒有愛過你的任何記憶。”
包間門忽然大開,四個服務員兩兩成對,各自扛著兩盆瓷實的酸菜魚,熟練地擺上了桌。聞到香味,倆人眼睛離開電視,眼睛盯著酸菜魚放光,正待舉筷大戰一場,就聽到一陣喧鬧爭吵聲從未關緊的門外傳來。
四個服務員擺好盤子,躬身離開,開門的瞬間外頭的喧鬧聲更甚,而就在此時,一個冷漠又鎮定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不覺得我是混蛋,因爲我沒有愛過你的任何記憶。”
如此耳熟?
屠微和小蝦米同時豎起了耳朵,這不就是剛纔那男主角的臺詞?
“總之我就是不同意分手!你別想!我今晚要去你那!如果你敢不給我開門,我就找人拆了你房子!”
“恩,你拆吧。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提前搬走。”
屠微有種不祥的預感,渾身的細胞開始戰慄,這種情況他碰到過太多次,儘管過去了好幾個月,但是他心中仍舊有陰影。
小蝦米“咦”了一聲,忽然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屠微立馬蹦了起來,絕對不能讓小蝦米開了這門,見了那人,毀了今天這好心情。
“小蝦米!別開門!”
“咯吱。”門開了。
屠微捂臉,其實他更想捂屁-股。真的,他一點都不想見到那人,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屁-股疼,血液倒流,心裡燒得慌。
“誒?少彬!真是你!你怎麼在這兒?真巧!”小蝦米麪露驚訝。
是啊,怎麼這麼巧,他也想問呢。他媽的老子都不相親了,怎麼還碰到這小子!真是怕啥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