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花妖哭紅了雙眼，它拿著匕首的手不肯退去分毫，就這樣和紅衣男子僵持著。

遠處的肉肉，安靜的躺在大雨之中，不知是不是已經昏迷過去。

迦洛的手中還撐著白色的紙傘，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便打算甩開阿寶的身體。只是，阿寶的雙手不知何時扔下匕首，轉而去握住他的手腕。迦洛甩動手臂的幅度加大了，他已經鬆開了掐著它脖子的手，奈何就是甩不掉它。

手臂上突然傳來一絲疼痛，他低頭，便看到金黃的大腦門埋在自己的手臂處，正在用牙齒咬著自己的肌膚。

迦洛的眸光微微變暗。

他一把扔掉紙傘，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毫不猶豫的揮了過去，小花妖的身體直線飛開，撞上了院中的大樹。

阿寶的第一個動作，是趕緊用手捂著嘴，它一動不動，就那樣趴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著嘴，像是害怕什麼東西漏掉。

迦洛彎腰撿起了紙傘，便大步離去。他心裡雖有些疑惑，卻沒有心思去追尋答案。左臂上的血，已經消失在之前的雨裡，現在看過去，只有一排清晰可見的牙印。

他走之後，阿寶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嘴跑向屋裡。

可是從它慌亂的動作中，似乎可以讓人感覺到那麼一點點的……狂喜？

嵐溟騎著快馬火速趕來，還未進院子，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渾身是傷的肉肉。屋裡的阿寶，拿過一個食飯用的碗，戰戰慄慄的放在嘴前。左手緩緩鬆開，她靜靜的等著，但發現並沒有像自己所想那般，鮮血能吐出一碗。

看著自己染血的嘴巴，阿寶的表情又塌了下去。

“怎麼會……難道是我咬得不夠狠麼？”

“什麼人？！”嵐溟聲音剛出，人已經瞬間閃到門口，阿寶嚇得手裡的碗差點砸在地上。

“你、你又是什麼人？！”阿寶不甘示弱的喊了回去，繼而看到遠處的肉肉，它立刻上前一步，大聲道：“你趕緊滾出這個院子！你要是敢傷害沐升，我我我、我要你好看！”

聽到阿寶的這句話，好像跟連翹他們是認識的？嵐溟平緩了面色，道：“我是沐升的朋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他?！?

“原來是朋友啊……”阿寶鬆了一口氣，剛纔那些話可是硬著頭皮喊出來的，如果真是敵人，它哪有本事保護沐升啊……

“你的嘴……”嵐溟疑惑的用手指了指嘴角。

阿寶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沒事啦。對了，你是從花家寨趕來的麼？”

“嗯?！?

“把我也帶回去吧！他們、不讓妖怪進……可是我一定要進去！我有救連翹的辦法！”

“此話當真？”嵐溟的眼裡流露出喜悅，他剛纔看到沐升躺在地上，已經能確定解藥沒要下來，現在聽到有人說有法子，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不知道是如何解？”

“這個……”阿寶低下頭轉了轉眼睛，這個男子雖然看上去道貌岸然，可是未必是好人啊，萬一他剛纔說的話是騙自己的怎麼辦？這樣想著，小花妖勉強笑了一下，“還是等到花家寨的時候，再說吧。”

嵐溟也明白了它的意思，他微微笑道：“那我們趕緊啓程吧。”

這天色不早了，再拖下去，恐怕有解藥也用不上了。

嵐溟迎著大雨將肉肉抱上了馬車，阿寶還在屋裡站著發呆，似乎在想著法子。遠遠地，嵐溟朝它示意，它知道沒有時間了於是將綠綠的手掌攥成拳頭，狠狠地打向自己的嘴——如它所願，它右邊的那顆大門牙脫落了……

阿寶把門牙放在一個小瓶子裡，然後握著瓶子朝馬車跑去，跑到車前的時候，它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上面混合著嘴裡的血。

“沒事吧？”嵐溟驚訝的看著它。

小花妖搖了搖頭。

*

“我……我……”紅裳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暖橘色的衣裳，包裹著小小的身體，白色的靴子上圍了一圈鈴鐺……她當然有印象，這可是小月牙的衣服小月牙的鞋子！——如今，怎麼會穿在她的身上？！

不對、不對……紅裳緩緩地環視圍著她的人羣，這些人怎麼一下子變得好高……她伸出雙手摸了摸頭髮，那是她從來不會梳的髮型……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月！你老實承認，花家寨那麼多命案，是不是都是你一人所爲？！包括你的姐姐花杏！——你、你真該死！”花寨主顫抖的指著紅裳，他的鬍子都氣得抖了起來。

紅裳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你喊誰呢？！”她雖這麼說，可語氣裡帶有隱隱的顫抖。紅裳好像察覺到什麼事情不對勁兒?！白尭独锨拜呥^來??！讓付老前輩過來??！——”她現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散遊仙付自閉了——他可是德高望重的散遊仙啊，他一定會幫自己的對不對？

“殺你這個孽障，何須要散遊仙大人親自動手？我這個做父親的，今天就替天行道！”花百溪說著便要出手。

“我要見散遊仙大人?。。∽屛乙娝⒆屛乙娝。。　奔t裳拼命的尖叫著，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分明不是她的?。。?！是小月牙的聲音沒錯，爲何明明是她說話，卻變成了小月牙的聲音？！紅裳的心裡徹底亂了，不行、她一定要見散遊仙付老前輩，她要告訴她，她是紅裳啊是紅裳啊！

馬車的聲音漸漸逼近，嵐溟從車上跳下來，對著花百溪抱拳：“花寨主，請快些請我師父過來，否則，連翹和沐升的命都將不保。”

花百溪看了眼馬車，對一旁的人道：“去請散遊仙大人?！蓖ｎD了下，又指了指身後的兩人：“你們兩個，去幫著嵐公子?！?

“是?！?

幾個小廝將肉肉從馬車上擡下來，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小月牙”的身上，所以沒人看到一隻小花妖偷偷地跟著衆人，進了連翹的房間。

阿寶裹著黑色的披風從“小月牙”身後繞過，不過它卻沒有看她一眼。也是，阿寶從來沒有見過小月牙，當然不知道她是誰。而現在，她更是一心想著連翹。

“嵐溟！”紅裳驀地出聲。

嵐溟愣了一下，他估計沒想到，小月牙居然這麼快就被人抓到——

“嵐公子，接下來老夫要大義滅親，你還是快點進屋吧?！被ò傧滤麜贿@妖女迷惑，連忙出聲提醒道。

紅裳搖頭，“我是‘……’啊，我是‘……’啊！”剛說完，她便呆呆的低頭看自己的身體，難道是她的神經錯亂了？她剛纔明明說“我是紅裳啊我是紅裳啊”，可爲何她自己卻沒聽到紅裳兩個字？她張了張嘴，專門說“紅裳”，她發現，她的嘴型出來了，可是聲音卻發不出一絲一毫……

紅裳向後猛地退了一大步，她終於能確定，這不是巧合，而是一場預謀。

分明是有人，讓她代替小月牙……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