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一直都在。
霍臣遠一路疾步匆匆的趕到了密室,只見破舊的木門半掩著,門口站了兩個小丫鬟, 後面的初晴還沒來得及跟上。
霍臣遠的火氣頓時大了上來, 一腳將半掩的木門踹開, 搖搖欲墜險些從門框上掉了下來。
“人都已經暈了還掩著門做什麼!難不成還能跑了嗎!?哼!”
走進去, 霍臣遠一眼看到地上躺著的蘇襲, 纖瘦的身形,蜷縮在一起,面色蠟黃, 才一日不見,竟覺得她下巴都尖了起來!
將蘇襲小心的扶起, 擁在懷裡, 霍臣遠只覺得心底一顫,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絞著一般,擡手輕輕的去攏她額前的碎髮, 無意間觸摸到她的額頭,那般的滾燙。
她發燒了!
這一刻,霍臣遠很是惱怒自己,他惱自己,爲什麼昨日不將她接出來呢!爲什麼沒有親自來看她呢!爲什麼要與蘇恆之賭氣呢!這密室的寒氣, 她怎麼能受得了呢!若是昨晚之前能把她接出來, 若是不與蘇恆之賭氣而認真叮囑雲開來送飯, 若是和母親再好好的說一說……
恐怕, 她也不至於暈在這裡了……
自接管霍家山莊以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了,可是此刻, 霍臣遠真的很後悔……
緊緊的將蘇襲橫抱在懷裡,霍臣遠面色陰沉,大步朝外走去,他一刻也不想讓蘇襲再呆在這裡!
“大少爺。”初晴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正巧碰到霍臣遠抱著蘇襲剛剛踏出密室的門檻。
霍臣遠停下腳步,沒有再看初晴,兩眼只是注視著前方,嗓音陰鬱且沉啞,“回去告訴老夫人,少夫人我帶走了,她若是還覺得這次的事情不能就此作罷,讓她儘管找我,我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初晴站在那裡,看著大少爺離開,似一潭湖水平靜的眼眸,忽的波光流轉。
…………
暮遠居。
“怎麼樣了?”霍臣遠拉過剛剛爲蘇襲診了脈的靳大夫,沉聲問道。
靳大夫呵呵一笑,示意他沒什麼大礙,才緩聲說道:“少莊主無需太過擔心,少夫人只是著了涼才導致的發燒,以及一天未進食,有些體虛,故而暈了過去。稍後我開一劑退燒的藥便可,至於體虛,讓廚房熬些滋補的湯水喂少夫人喝下便好了。”
聽罷,霍臣遠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連忙吩咐沉香拿著方子去存善堂,讓那裡的管事找人煎好了送過來。再去廚房吩咐周媽媽一聲,做些滋補清淡的湯送過來。
不消片刻,存善堂和廚房的人便匆匆將東西小心翼翼的送了過來,恐怕此刻,整個霍家山莊上下,都已聽到大少爺爲了少夫人與老夫人鬧僵的風聲了。
只不過老夫人爲何會處罰少夫人,那其中原因卻鮮爲人知了……
沉香從初苑那邊回來的時候,帶了個好消息,臣處已經醒了過來,經幾位大夫檢查,已無大礙。
“雲護衛?你也過來了?”沉香見雲開守在屋外,便自知不方便進去,只得稍後再向霍臣遠稟告臣處的事情了。
雲開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想著剛剛霍臣遠親自爲蘇襲擦臉的舉動,陷入了沉思……他從未料想過,自己的大少爺,十幾歲就將霍家山莊的擔子扛在自己肩上的大少爺,從來都是那麼處事有方,寵辱不驚,卻會爲了少夫人這樣一個不諧世事的小丫頭這般……
雲開一直認爲,能夠站在大少爺身邊與之並肩的人,該是像溫姑娘那樣的人,溫柔不失大方,善解人意,聰慧睿智,可卻沒想到,最後讓他動了心的人,是如此一個小丫頭……
想到溫姑娘,雲開倒是前些日子收到了她的傳信,每年冬季將至的時候,她都會來霍家山莊住上一段日子,只是這次說有事耽擱,故而會遲上一些時日,也不知年前還會不會過來。
不過說是有事耽擱,雲開他們幾人的心裡誰不清楚,恐怕是溫如煙暫且還沒法面對大少爺娶妻的事實吧,畢竟,她跟在大少爺身邊那麼長時間,她對大少爺的情誼,雲開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屋內。
霍臣遠將蘇襲額頭上的毛巾取下,又換上另一塊兒剛剛擰乾了的,退燒的藥已經喝了,膳食湯也勉強喂進去了幾口,好在看著臉色,恢復了些許光澤,不似那般蠟黃。
霍臣遠坐在牀邊,仔細的看著她,忽然,只聽見“咕嚕”一聲,從某人的肚子裡傳來……
緊接著,某人皺了皺眉,撅著嘴,滿臉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嘴裡還不停的嘟囔著:“好餓啊……”
霍臣遠輕輕的一笑:“既然知道餓,就快點起來吃東西吧。”
聽到他的聲音,蘇襲一頓,唰的睜開了雙眼,從牀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看著熟悉的暮遠居,差點要哭出來。
“婆婆把我放出來了?”想想那間陰暗的密室,蘇襲都要忍不住抖起來。
“是,你出來了,這裡是暮遠居,是我們的暮遠居”
這一句“我們的暮遠居”讓蘇襲鼻子一酸,眼淚沒能忍住落在了被子上,曾經她以爲,蘇家是她的歸宿,就連剛嫁過來的那幾日,她日思夜想的也是蘇府,可是不知不覺間,暮遠居這三個字竟成了最能讓她心安下來的三個字……
“哭什麼?沒事了,不怕了……”霍臣遠擡手輕輕拂掉她臉上的淚痕,像是安慰一個孩子一樣,嘴角嗜著淺淺的,柔柔的笑意。
“嗯!”蘇襲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霍臣遠,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語氣一轉,提聲問道:“霍臣遠!你是不是故意的!一整天都沒有讓雲開給我送吃的!你是不是想把我餓死啊!你怎麼能這樣呢?別說你是爲了把我救出去!那我裝暈就好了嘛,讓我捱了整整一天一晚上的餓……”越說越委屈,蘇襲滿眼幽怨的瞪著霍臣遠。
可這麼一說,霍臣遠也變了臉,從懷裡唰的一下掏出了月明從蘇恆之那兒拿來的玉佩。
“對,我就是故意的!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你!倒是蘇恆之,快要擔心死了!沒看出來你們姐弟二人關係那麼好啊,連佩戴的玉佩都是一對兒的!蒹葭蒼蒼,白露爲霜,真是一句好詩!”說罷,霍臣遠便甩袖離去了!
這個丫頭!枉費了他煞費苦心的去向自己的母親求情,枉費了他親自爲她擦臉,枉費了他親手喂藥喂湯!更可氣的是居然還反過來怨他?明明該是他質問玉佩的事情纔對!哼!
像個別扭的孩子一般,霍臣遠黑著臉奪門而出。雲開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沉香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朝屋內走去。
“少夫人?大少爺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黑著臉走了呢?”
對於沉香的疑問,蘇襲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兀自看著他留下的那塊兒玉佩愣神,的確,與自己從嫁妝箱子裡翻出來的那塊兒是一對兒,這麼說,那是蘇恆之放進去的了?
是了,難怪霍臣遠他會生氣,無論姐弟之情再深厚,同戴一對兒玉佩,終歸是不合乎情理的……
可是蘇恆之……原來那時他並非對自己毫無感覺……
“哎呀少夫人?您倒是說句話啊!大少爺怎麼忽然就生氣走了呢?自把您從老夫人那兒抱回來的時候大少爺就一直呆在這兒,先是特地找了靳大夫過來爲您診治,又是親自爲您擦臉換毛巾,還親手喂您喝藥喝湯的,這怎麼地就生氣了呢?我還想著……”
“你說什麼?他一直都在這裡?”沉香絮絮叨叨的話,將蘇襲的思緒從一團亂麻中拉了回來。
沉香說霍臣遠一直都在這裡守著她?還親自喂她喝了藥?
“是啊,可不是嘛!大少爺一直都在啊,一直守著您呢!”
霎時,蘇襲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只是低頭看著那塊兒玉佩,覺得心裡,甚是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