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牌位帶回自己家中, 把傭人趕了出去，方雨娥點了三根香，跪在桌下, 向元宏說了自家先祖現身打算讓方家放棄現今產業, 包括了華法寺, 請元宏如果有什麼指示, 晚上可以給自己託夢。

方雨娥不敢在華法寺說這件事, 就是怕被自家先祖發現自己陽奉陰違，所以才把元宏牌位帶回家中，焚香通信。雖然不知能否有效, 但她現在能夠倚仗的也只有元宏了，方家的供奉對元宏來說十分重要, 如果方家打算放棄這一切, 那意味著方家也打算放棄元宏了, 她相信元宏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如今明明不是冬天，上完香後方雨娥卻冷得開始顫抖, 骨頭縫裡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咬噬的感覺，令人難受得想要就此死去。方雨娥顫抖著回到自己臥室，從牀頭櫃夾層裡翻出一包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儘管身體仍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但她臉上露出了一絲放鬆的笑容。

當晚, 元宏果然來到方雨娥夢中。

跟上次一樣, 元宏隱在黑暗之後, 沒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看著俯首跪在自己腳下的凡人, 語氣冷漠，問道：“方家想關了華法寺？”

“今天我家老爺子開了家族大會, 在會上說要放棄方家現在所有的違法產業，說是要轉型，但是您也知道，華法寺底下的販毒網絡，一關上的話，那些沒了毒品供應的毒販子和癮君子難保不會來華法寺找麻煩，他們要是說出些什麼，本來華法寺現在社會評價已經降低了，跟販毒沾上，再怎麼操作都不可能恢復往日的風光，香客也不會像往常那樣多了。”

華法寺中的僧人時常通過送齋飯，佈施等方式跟毒販子進行交易，在江城的販毒網絡裡，華法寺是一個重要的據點。之前通過賄賂官員才得以讓華法寺不被警方視作毒窟，但現在網絡上鬧大了，接下去事態發展連方雨娥都覺得不太樂觀，偏偏方家打算捨棄這些產業，哪裡能那麼容易做到？

方家要真正肅清裡裡外外的黑泥，至少要三代以上纔可能完成。畢竟方家跟那麼多亡命之徒合作，方家就算有想退的決心，別人可不會任你說退就退。所以要做到真正洗白，方家人要付出的不只是金錢和時間，甚至需要連命都豁出去。

方家老爺子當然提到了先祖所說的恩惠——來世的福報，但是在方家一些人看來，他們現在的生活如此愜意，爲什麼要爲了那虛無縹緲的來世退步忍讓，所以方雨娥肯定，今晚她見元宏的同時，江城不知名的角落裡，定會有野心勃勃的方家人謀劃著如何讓現任方家家主儘早去享受所謂的來世福報。

而方雨娥必須在那之前，選好陣營，找準依靠，才能在接下來方家的腥風血雨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那些小心思元宏並不看在眼裡，他在意的是，林久是否真的回到了江城，因爲如果林久真的出現，那麼意味著地府已經察覺到江城的異樣，並打算花大力氣整治。這對元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理所當然的，元宏懷疑上了成息，懷疑成息是不是隱瞞自己回了地府。

畢竟，最近成息已經很久沒來華法寺找他了。

方雨娥的夢境中，心思各異的兩人沉默片刻，元宏纔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你不用管那些，華法寺這塊一切照常，我會去跟你們家主好好聊聊的。”

方雨娥低聲應了聲是，但很快又訕笑道：“您去找老爺子的時候，可以不把我說出去嗎，我怕老爺子拿我撒氣。”

元宏睨了她一眼，也沒說答應不答應，轉身便離開了。

臥室裡，方雨娥滿身大汗從夢中驚醒，立刻從牀上坐起，細細回想了一下夢中元宏的態度，待覺得元宏應該是可靠的，才重新躺下，陷入淺眠。她要養好精神才行，畢竟……

方家，要亂了。

元宏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方家老爺子，而是來到成息和林嘉旭居住的小區，不請自入，來到了兩人家中。

該有的警覺成息還是有的，元宏出現的那一刻，成息便睜開了眼，從牀上起身，警惕的看向站在房間門口的元宏。同時，他懷中的見聞錄也隱隱發燙。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成息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他的身後是睡得無知無覺的林嘉旭，元宏的到訪太過突然，讓他不悅的同時也有些許不安。難道是方家那邊露餡了？

元宏衝著成息微微一笑：“抱歉，沒什麼白天黑夜的概念，只是想到你很久沒來華法寺了，所以過來看一眼而已。”

成息：“哦，那你現在看到了，還有什麼事嗎？”

“最近爲什麼不來華法寺找我了？”元宏雖面帶笑容，眼裡卻沒有笑意。

成息：“你這問法有點奇怪，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不會是誤會我什麼了吧？我最近要期中考了，需要複習，所以沒時間去找你，你以爲我真那麼閒啊。”

“期中考？”元宏臉色一僵，這個答案有點意外。

成息點頭：“當學生就要考試呀，我之前總是逃課去找你，現在只能臨時抱佛腳，爭取多複習一點別掛科，我可不想重考，畢竟第二次讀大一了，重考很丟臉啊。”

雖然不太理解成息說的這些，但是元宏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細想一下，發覺還挺情有可原的。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希望你不掛科。”元宏衝成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待懷中見聞錄的溫度恢復正常，成息才鬆了口氣，這元宏真的是，太欠揍了。

身後林嘉旭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攬過成息的腰，想問些什麼，卻發現成息出汗了。

“怎麼了？你覺得他察覺到什麼了？”林嘉旭起身靠在牀頭，摸了摸成息的頭髮，試圖安慰他，讓他放鬆下來。

成息扭身窩進他的懷裡，點了點頭：“他不會無緣無故過來的，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會是左小寧嗎？”

“應該不是，不然他不會這麼好聲好氣，一上門就該開打了。不過半夜偷襲什麼的實在太無恥了。”

“那他是從方家人那裡聽說什麼了吧，畢竟華法寺也是方家產業，方家老爺子如果真按你說的開始行動了，華法寺牽連的販毒網絡也會被撤掉的。”

“嗯，他現在應該只是懷疑我，沒有證據，所以不會這麼快跟我們撕破臉皮。”成息抱住林嘉旭，目光卻落在了臥室地板上的那片偷偷溜進來的月光上。

江城，很快就要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