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今天天氣不錯啊……話說咱們凌霄宗接引新人弟子入門之日,春暖花開天高雲(yún)闊,正是一個好兆頭,說不定將來從這些新人中就會出來幾個天縱之才也說不定嘛。”
一陣笑聲伴著這些話,康宸不知什麼時候從旁邊走了過來,來到二人中間,笑呵呵地對著王亙與甘文晴說道,顯然是過來打圓場。
王亙擡頭看了看蔚藍(lán)的天空,道:“海州四月曆來天氣如此,沒什麼好奇怪的,算不上是好兆頭。”
康宸一窒,後邊的話也說不下去了,雖說知道這位師兄歷來性子便是如此,但此刻仍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王亙視若無睹,沉默片刻後,卻是向甘文晴抱拳道:“甘師妹,我是個粗人,適才言辭若有不當(dāng)之處,得罪了師妹,我先行向你賠不是。”
甘文晴眉頭一皺,卻是側(cè)身讓開了一步,不肯受這王亙一禮,道:“王師兄,你是孫長老的得意弟子,道行精深又深得門中師兄弟們的敬重,我可當(dāng)不起。”
王亙一笑置之,目光轉(zhuǎn)動,落在遠(yuǎn)處人羣中那些個談笑風(fēng)生的少年身上,尤其在儼然是衆(zhòng)人焦點的甘澤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道:“那位少年,便是甘家的公子麼?”
“他叫甘澤。”
王亙點點頭,轉(zhuǎn)過頭看向甘文晴,面上露出幾分誠懇之色,配合他原本便堅毅的臉龐,一時間竟是自有股卓爾不羣的氣度,道:“師妹,宗門裡對這些新人弟子的規(guī)矩,你我都是知道的。一日未登凝元之境,便圈於青魚六島之上,更不許外力相助,這是兩百年前本門祖師定下的嚴(yán)令。所爲(wèi)便是摒棄衆(zhòng)多糾葛,令所有新人弟子,不管是出生世家大族又或是普通百姓,都放在相同起步之初,如此方可真正看出這些新人弟子們到底哪些人有天資,有根骨,有心性,更有那些修行不可或缺的毅力恆心。如此種種,其實都是爲(wèi)他們好,更是爲(wèi)了本宗前途好。”
說到此處,王亙略微頓了一下,目視甘文晴,輕聲道:“你我二人,當(dāng)年都是一起從那‘青魚六島’中出來的,一路修行方得有今日成就,這個道理我不信靈雲(yún)師妹你不懂。許是師妹你心中或許另有顧慮,不妨對我明言就是。”
甘文晴明眸微微低垂,沉默片刻,道:“王師兄,你一向博聞強記面面俱到,師妹我是佩服的,想來對我與甘家的關(guān)係,也是心中有數(shù)。”
王亙微微點頭,道:“是,我略知一二。”
甘文晴淡淡道:“那師兄你想必也明白,我雖不是甘家嫡親的血脈,只是當(dāng)年被好心的甘澤孃親撿回去的垂死丫頭,但多年以來,甘家視我如親生女兒,甘澤孃親更是當(dāng)我如親生姐妹,這份恩義如海,我這輩子都是還不了。如今甘澤乃是我那位過世的姐姐僅存的一點骨血,當(dāng)年她臨走時候,我在病榻之前親口發(fā)下重誓,答應(yīng)替她好好照顧這唯一的兒子。這點心意,師兄當(dāng)能體諒一二。”
王亙頷首,但並未接話言語。
甘文晴輕輕嘆了口氣,道:“方纔師兄所言,自是有理,若果真是讓這一衆(zhòng)新人弟子去那青魚島上一視同仁,我絕無二話,但如今世家子弟如此衆(zhòng)多,就只怕……”
話音未落,卻只見王亙一下子皺起眉頭,突然開口斷聲截道:“師妹,慎言。”
甘文晴看了王亙一眼,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但臉上卻並無惱怒之色,神色間依舊淡然。過了一會,只聽王亙淡淡道:“不瞞師妹,今日出山之前,宗門內(nèi)幾位長老已經(jīng)議過此事,這一輪五年之期,主持青魚六島大小事務(wù)之人,已經(jīng)定下是由我來擔(dān)任了。”
甘文晴猛地擡頭,明顯吃了一驚,愕然道:“什麼,原先定下來的不是杜師兄麼?”
王亙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似乎有些無奈的表情,苦笑一聲,道:“杜師兄性子向來桀驁不馴,結(jié)果三日前又闖了大禍,忤逆了家?guī)煂O長老,被勸開後還不罷休,破口大罵,言語難聽,這也就罷了,但他話裡句外的,竟然還連帶罵了幾句師叔祖……”
饒是甘文晴一向冷靜並對那位本門那位最出名的師兄頗爲(wèi)了解,但聞言尤其是聽到了那“師叔祖”數(shù)字後,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花容失色。王亙嘆了口氣,道:“此事鬧大之後,掌門師伯大怒,親手擒下了杜師兄,重重責(zé)罰之後,又直接罰去黑雲(yún)洞,令他面壁三年。所以這一攤子事,最後就推到我身上來了。”
甘文晴默然無語,似乎還在消化著這個重大消息的震撼,半晌喃喃道:“想不到我才下山數(shù)日,山上就出了這樣的大事。”
王亙苦笑一下,隨後面色一整,道:“文晴師妹,咱們是多年同門,當(dāng)年更是同一輪新人弟子輩從那青魚六島中出來的,多少也有些香火情在。我在這裡放下一句話,這四年裡只要是我主持青魚六島,不敢說事事必定秉公持正,但至少絕不會故意爲(wèi)難你那位甘家公子,更不會允許其他世家子弟違反宗門規(guī)則,暗中借力,不知你信不信我?”
甘文晴欲言又止,王亙看了她一眼,又緊接著道:“我明白你心中顧慮,但禁止門下弟子插手青魚六島新人事務(wù),乃是宗門嚴(yán)令。雖說文晴師妹你如今道行精進,在幾位長老眼前都受看重,但若是爲(wèi)此硬要插手,只怕也不合適罷。”
甘文晴臉上神情變化不停,秀眉明目間隱有猶豫之色,顯然是被王亙這一番言辭說動,事實上,她在心底也的確是明白,王亙所言確有道理,畢竟宗門規(guī)矩就是那樣。思索沉吟間,她不自覺地望向拜仙巖後方,只見這一會工夫,巖石上的少年人數(shù)似乎又多了不少,應(yīng)該是有一些新人剛剛抵達此處,看著規(guī)模已經(jīng)超過了三百餘人。
而在這些新來的人中,只有寥寥數(shù)人直接走到了人羣最中心的那個圈子裡,少部分人站到了第二層圈子,更多的大部分新來的少男少女們,則是一臉無知地站在了最外圍的地方。
這些新來的少年或許還不瞭解,但在凌霄宗內(nèi)地位頗高的甘文晴與王亙只看了片刻便已經(jīng)瞭然於胸,這包括了甘澤與孫友等人在內(nèi),與衆(zhòng)不同的二三十個少年,全部都是出身於附庸凌霄宗的世家大族子弟,而且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是那七八個實力最強盛的。家裡實力勢力稍微弱小些的,也就只能站在第二層的圈子了。
一個小小私密的圈子,就在這將要拜入宗門前的第一日裡,居然就隱約有了些許輪廓展現(xiàn)出來,如今的少年,心思真是極重的。
甘文晴明眸掠過,看著甘澤在那些世家少年中從容不迫,嘴角掛著一絲笑意與周圍人聊著,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心裡不知怎麼也放心了不少。想想也是,雖說如今宗門內(nèi)外暗流涌動,有不少附庸世家對甘家多年來一直持有特殊地位據(jù)說都頗有看法,但甘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fù)的,就算如今不復(fù)昔年全盛時日的風(fēng)光,但是在宗門裡也有一位元丹境的長老壓陣,再說無論如何,當(dāng)年開山立派的祖師爺畢竟也是姓甘,這些附庸世家,說到底又有什麼資格去排擠別人?
正經(jīng)是有些明眼人或世家長輩,看到宗門裡諸多長老前輩對甘家的禮待,私下都會交代自家子弟要與甘家公子搞好關(guān)係纔是真的。
一念及此,甘文晴回過身子,對王亙點頭道:“師兄說的甚是,是文晴心浮氣躁,見事不明,受教了。一切就按規(guī)矩來,若無意外的話我定不會插手新人事務(wù),讓甘澤受些磨礪,也是對他好。”
王亙笑著點了點頭,但心底卻是鬆了一口氣,眼前這位女子天賦資質(zhì)都是極強,道行修煉更是勇猛精進,絲毫不遜色於自己,亦深得幾位宗門長老的看重喜歡。若是她強行要插手青魚六島事務(wù),自己雖然不怕,但必定也是要頭疼得厲害。
沈石站在原地差不多站了半個時辰之後,便看見那條石階上再無上來的新人,又過了一會,連站在山腳下的那兩個凌霄宗弟子也走了上來,看來今日的新人是已經(jīng)到齊了。
走上巨石的那兩個凌霄宗弟子遠(yuǎn)遠(yuǎn)地向站在前頭的王亙、甘文晴處揮了揮手,那邊很快有了迴應(yīng),片刻之後,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傳了過來,迴盪在拜仙巖上方,道:“肅靜。”
這聲音渾厚宏大,正是之前曾經(jīng)響起過一次的那個聲音,而說話之人這時也看得清楚,正是王亙。在他這一聲之後,拜仙巖上衆(zhòng)多原本聊天說笑的少年頓時鴉雀無聲,王亙向前走了一步,目射精光,掃過人羣,衆(zhòng)多少年爲(wèi)其威勢所懾,一時竟無人敢與其對視,紛紛低下頭來。
王亙也沒有多說什麼,只簡單地道:“接引時辰已到,新人弟子亦已到齊,回山!”
言畢,他大步轉(zhuǎn)身走到拜仙巖前方,雙手虛撫如圓球狀,忽只見雙掌之間白光閃動,片刻後似乎引起了腳下巖石共鳴,竟是在他腳下亮起了一個圓形金色陣紋。
金光閃爍,倒映著那些古老而繁複的陣紋越加神秘蒼莽,而一望無際的青天海風(fēng)之間,竟彷彿在此刻也傳來了古老的梵唱陣陣,如古老的神明低聲頌經(jīng),一股無形卻充沛的巨力,從這塊巨巖的深處散發(fā)出來。
平坦的巨石石面之上,沿著周圍整整一圈,依次有幾十個相同的圓形金色陣紋一一亮起,而每一個陣紋中心,竟然都正好站著一位凌霄宗弟子,每個人此刻都是面色肅穆端正,動作也都如王亙一樣,潛心凝神,施法用功。
片刻之後,數(shù)十道金色光柱從這塊巨巖頂端霍地一聲,如驚雷響過,直衝青天,梵音陡然高企,響徹雲(yún)海蒼穹,巨大的拜仙巖發(fā)出隆隆之聲,不可思議地緩緩浮空而起,仙法神通,於人世之間再度展現(xiàn)。
在最初的安靜過後,拜仙巖上瞬間一片歡騰,那幾百名少年都是歡呼雀躍,顯然匪夷所思壯觀無比的仙家道法,正是金虹山凌霄宗所展現(xiàn)的驚天神通,而隨著拜仙巖的升空,也正預(yù)示著他們從今日起,馬上就要正式踏上修真大道了。
以後萬千氣象,瑰麗前景,彷彿都在此刻展現(xiàn)在衆(zhòng)少年的眼前,又如何不讓人激動歡喜?
聽著身後那些少年們的歡笑叫喚聲,王亙與甘文晴對望一眼,嘴角都是掠起了一絲笑意,多年以前,他們年少時候,也曾有過在這拜仙巖上幾乎同樣的一幕。
而在人羣之中,沈石相比周圍歡喜的少年,神情間便要平靜了許多,不過眼中還是透著一分喜悅,深深地凝視著周圍這神奇瑰麗的一幕。
飄渺仙山,修仙大道,彷彿真的已經(jīng)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