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搖搖,雨條條。越快到京城,雨就越大。是在警醒我嗎?好像一場雨也抵不過我心中的執念啊。
我任憑細雨落在我額前的發上,這點雨又算什麼。
一路上,我早已感受到國家的物是人非。
我這一生的前十六年,要風得風,想雨便雨,天下百姓無一不愛戴於我。
可是三年前,我坐在去番國和親的路上,卻被他們過街老鼠般的將我送走。
十九年前,我母親生我那日,天上有一片豔紫的雲氣,人人都稱我爲祥瑞,也把我的父親送上了太子之位,我和我的母親,也因此收到天下百姓,甚至父親的偏愛。
奈何母親的母家終究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太子妃說她德不配位,便在三年前我父親初登基之時,請了星矢來觀天象,那位星矢當時在城裡算準了幾位高官的命數,是有多少錢都買不來的,他說,他只憑緣分觀相。
他還說,我母親是妖物,紫氣,也是妖力爲之。
“那對我的運數可有影響?”父親,不,父王問他。
“貴妃於陛下倒是無傷大雅,只是這娕遇公主,正值青年,萬萬不可留在陛下身邊,否則,會吸走陛下的精氣,不出幾年,陛下……”
父王當時眼中的殺氣,是我日夜都記得的。
但是天下百姓信服於我,他不能無理由的除掉我,於是他便把這城的暴雨,那城的乾旱都怪罪於我,一步步,瓦解百姓的愛戴。
他想我死。
我在百姓的愛戴中出生,他就讓我在他們的口水和唾棄中死去。
他只信星矢說我會吸他精氣,卻不記得我的出生才讓他有如今的位置,更不記得母親對他的愛與情。
下半年秋,番國突襲,一舉拿下三城,我便被在被殺死前當做貢品,送去和親,他們對番國說,我是自帶紫氣出生的祥瑞,會給番國帶去好運,可是我知道,他們只是想把我送走,希望我能吸走他們王的精氣,爲他們獲得幾年的和平。
可笑!一個國家的和平,竟然需要送女人來維持。
和親之前,我被賜字,慶溪公主。
溪,多麼低賤的字號。
“公主,前面便到京城了。”風鈴在窗外低聲說到,“我幫公主把窗關上吧。”
我點了點頭,想也知道,沒有人會迎我回來,還不如低調一些。
進城的人和馬車多得緊,城門前的士兵一個個檢查,便要等許久,我閉上眼睛略作休息,到了京城,纔是最難應付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竟睡著了,被風鈴尖銳的嗓音吵醒,“前面是什麼人,竟敢擋慶溪公主的車攆。”
我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慶溪公主去了番國三年,變得跋扈了呢,“你去前頭看看,不要在這喊叫。”
“是。”
風鈴話音還沒落,就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竟不知慶溪公主今日回來了?”
我不做理會。
過了些許時間,風鈴小跑著回來,靠著車窗對我講,“公主,是樑國公家的長子,樑譯。他說有個人偷了他家的明珠,如今正在路中間打那個偷子呢。”
“他知是我,也不退讓嗎?”
“公主,樑國公公子說,他這小偷已捉了數日,今日才捉到,必定要多做些處分讓旁人看看,纔不算丟了面子。”
他是沒丟面子,如今確實撫了我的面子。
這還沒回宮裡,便開始了嗎?
“讓我下去。”
“是。”
我整理了一下發髻,一步步走下了馬車,路上的百姓見果真是我,臉色不知是好是壞,畢竟我在番國三年,便保了他們三年的平安。
有一個高高瘦瘦的公子站在前面看著我笑,他拍了拍袖子,向我行了禮,“娕遇,三年未見,您還是如此美麗。”
此時,旁的人才跪在地上,大聲頌到,“恭迎慶溪公主!”
我擡了擡手,走近看了看躺在地上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小偷,看不清臉,只能看清一雙透徹的眼,“你偷了什麼?”
他不理會我,樑譯走到我身邊,“偷得倒不是很貴重的東西,但是卻是三番五次,真拿我樑府是好去好來的了。”
我自然知道不是貴重的物品,你不過是要攔我的車攆。
“不是貴重的物品,便把人給我吧。我剛剛回京城,身邊也沒有得心的侍衛,既然他能幾次三番進出你樑府,想必也有一定的本事在身上了。”我擡眼望他,三年間,他長高了許多。
樑譯的臉瞬間變了顏色,可是我又有何法,你不顧我的臉面攔我,我便不顧你的臉面,我不光要救人,還要他爲我所用。
但也只是一瞬間,他變又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娕遇想要,我怎能不給?”
他早已不是我心中的樑譯,他變得圓滑,虛僞,極有城府。
可我呢,我也早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