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比想象永遠殘酷得多,方憐惜的青衫已經成了醬紫色,臉上淋的鮮血也已經凝結,宛如一個恐怖的面具。他的兩條短槍已經不堪再用,畢竟這不是真的槍,而是投擲殺人的標槍,只是鋒芒處用了點好鋼。一般這種武器在戰場上只用一次,戰鬥結束後纔回收打磨再用。如果方憐惜搶的不是紅纓騎士的標槍,恐怕槍尖早就折斷了。殺了這麼久,方憐惜已經分辨得出普通士兵和軍官的區別,他的兩桿短槍專找軍官下手,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他只求傷敵,放倒後交給後面的弟兄。
他將兩條短槍全部插入一個軍官的腹部,手上已經感覺槍頭終於斷了,那軍官掙扎著還要揮刀,方憐惜將兩條短槍左右一分,那軍官腹部的創口猛然被撕開,內臟無聲地流出。方憐惜照著他襠下就是一腳,整個屍體被他踢飛,內臟在空中無規則地亂灑。前面一排長槍兵將屍體挑飛,白花花的腸子卻攔不住,落在他們身上。
方憐惜臉上青氣閃現,覺得身體裡的力量又有所提高。只是這時控制力量毫無意義,四面都是敵人,能不能活著離開還在未知。長槍兵圍上,方憐惜短刀再次拔出,橫著一拍,破開一個空隙,近身殺去。其餘的士兵只好交給身後的弟子。方憐惜身後的兩人一人使長鉤,一人用戰斧,緊緊跟隨。方憐惜沒殺死的人他們就補上一下,而這兩個人的安全則交給後面的三個人。這六人中間又保護一人,只要遇到扎手的對手,便放出來用火龍炮傷敵。只是這麼近的距離使用火器相當危險,如果炸膛,身邊的幾個人也會跟著倒黴。這樣的三角隊型對方並不適應,只是人數上佔了太多的優勢,眼看前面的士兵層層涌來,方憐惜這邊又損失了二十餘人。
拼了吧!方憐惜再次運起頓悟訣。如果用末日刀訣,方憐惜自然也可以殺到金甲將軍跟前,只是之後將再無戰力。頓悟訣在唐玉的催動下可以模擬出大多方憐惜見過的功夫,甚至連唐門最強的鳳凰涅槃箭也不例外。至於一次次入魔的後果,方憐惜已經無法去考慮了,這事情已經做過,不能回頭。如果今天都活不過去,爲什麼還要去想明天?
擡眼望去,金甲將軍至少還有裡許的距離。方憐惜喝道:“給我護法!”說罷全力催動那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短刀由青轉紅,顏色越來越深。身後的弟子已經衝上,將方憐惜包圍在中間,最前面的弟子趁著對方陣型被方憐惜破開的一個空擋有發射了一次火龍炮。火龍炮一次發射數十枚鉛彈,距離越遠,散射的面積越大。這一炮將方憐惜破開的縫隙又擴大了。方憐惜雙臂展開,左手短刀鎖定了金甲將軍,手臂如同鳥類的翅膀一樣震動起來,隨著頻率的加快,短刀成爲一個紅色的幻影,最終被他拋了出去。
以刀爲箭,卻是唐門七箭中的鳳凰天翔箭。短刀發出銳利的嘯聲,飛入敵人陣營,直奔金甲將軍。無論俠刀盟弟子還是敵軍,這一瞬間眼前都產生了一個幻影,一根紅色的火羽忽然出現在空中,燃燒著。這一眨眼的工夫,短刀已經到了護衛著金甲將軍的鐵甲步兵跟前。步兵們根本反應不過來,只是在危險前下意識地用左手手盾去擋。短刀驀地騰空而起,改變了飛行的軌跡,轉眼來到金甲將軍上方,炸開,漫天都是紅色的羽毛。
如此遠的距離,只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到了,金甲將軍早就預感不妙,一翻身竟然藏在馬腹下,他的金甲比重甲騎兵的盔甲還要沉重,這一下雖然行雲流水,終究是慢了一線,一根“羽毛”透肩而入,斜著射入身體。金甲將軍身體周圍金光暴長,整副甲冑在金光之內彷彿被融爲一體。那根“羽毛”頓時如同蠟燭般熄滅了,卻是一段短刀的碎片。
金甲將軍雖然保住了性命,一條手臂卻保不住了,手中兵器倉啷啷落在了地面。衆護衛見主將受傷,立刻護著金甲將軍後退,號角聲響起,三軍震動,全部向方憐惜這邊殺來。
方憐惜再次拔出情思刀,對身邊弟子道:“往回殺,找到馬匹突圍!”
說罷,他卻一個人向前衝去。他身邊兩名弟子立刻將命令傳向身後,這兩人卻持著長勾戰斧跟了上去。在戰場上他們就是方憐惜的護衛,方憐惜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們的後面。
對方上萬的步兵雖然沒有大亂,卻再也圍不住俠刀盟總堂的人,陣型變換之下,反到是方憐惜這隊人馬陷入危機。方憐惜卻不回頭,依然殺向受傷的金甲將軍。他料想只要殺了金甲將軍和他的參謀,這次圍攻就算被破壞了。沒有指揮的軍隊人數再多也是亂戰,自己這邊加起來雖然只是對方的十分之一,可功夫高明瞭許多,突圍已經不成問題。
身後的兩名弟子很快的就跟上了方憐惜的步伐,方憐惜卻沒說什麼。俠刀盟內令行禁止,一點也不比軍隊馬虎。這兩個人,是絕對不會爲了生存而離開自己的。而這樣的人,俠刀盟培養一個要超過十年的時間,人生又有幾個十年?方憐惜潸然落淚。一串淚水落在情思刀上,迅速被吸收了進去。方憐惜眉間的青碧之色淡了些,情思刀又轉成殷紅之色。不受控制的殺伐之意被抑制住了,方憐惜開口對身邊的兩名弟子道:“儘量別受傷,奪馬,如果我失去知覺,護我向**圍。”
東面遠離雙環鎮,但要是向西去與總堂的人會合,這次的救援算是失敗了。方憐惜已經決定,如果突圍不成,便使用末日刀訣。能殺幾個是幾個。以自己現在的功力,哪怕是一刀,也足以殺傷半里之內的普通士兵。只是自己的身體能堅持幾刀呢?
兩名弟子點點頭,他們已經有必死之心,既然跟上了方憐惜,就決不會再回頭。方憐惜手持情思,神色忽然轉成溫柔,向對面衝來的士兵微微一笑。這情思刀的刀意他是領悟了,只是他滿臉凝結著敵人的血,這一笑未免恐怖至極。對面的士兵雖然久經訓練,終究只是外門的功夫,心神的堅定全靠戰陣殺伐得來,只是他們何嘗見過方憐惜這樣的人。
短暫的心神搖動,方憐惜已經到了他們跟前,情思刀切入這片刻的遲疑,轉眼間士兵們聽到的都是鮮血從喉嚨處噴出的聲音。這聲音和著月下的清風,如同情人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