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婦人一邊陪著楊大娘落淚,一邊輕聲勸慰著她。倆個黑黑瘦瘦的孩子抱著痛哭不止,身子直打顫。
“高團總您、您怎麼來了?我、我家媳婦是自己上吊的。”楊大娘發現高俊走進來,急忙一臉驚慌的站起來說道,身子打著哆嗦。
“我大嫂是爲了節省糧!”
“她生了病,害怕拖累家裡
。”兩個孩子也一起擡頭,哭著說道。
“我只是過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高俊見他的到來給楊家造成了慌亂不由覺得有些尷尬。
“哦,那、那就多謝您哪!您坐。”楊大娘好似鬆了口氣,急忙搬出一張太師椅用袖子擦了又擦,才請高俊坐下。
“後事是怎麼準備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只管說便是。”高俊儘量溫和地說道。
“不,不用了!”楊大娘飛快地擺了擺手,抿了抿乾裂的嘴脣“窮苦人家沒那麼多講究,只是叫她要好的姐妹來替她換身乾淨衣裳,一會請本家侄子擡到墳地裡埋了就是了。”楊大娘難過地說道,撩起衣襟擦了擦自己紅腫的眼睛。
“這樣啊!那好,一會我叫人給你送兩升粗糧過來。”高俊愣了一下,覺得也太簡單了,但看了看楊家家徒四壁的樣子,又理解地點了點頭。
“太謝謝高少爺了,您真是好人哪。”楊大娘滿心感激。
“高少夫人、高小姐、小花多謝您們過來送柳兒最後一程。只是高小姐待字閨中,不宜沾染這些,您就在堂屋坐一會吧。穿衣的事就麻煩少夫人與小花了。”楊大娘說道。
張雪瑩此時仍是處於混沌與難過中,點點頭,也沒有答話,便與小花來到了楊柳的屋子。
楊柳瘦小的身子靜靜躺在那架破舊的牀上,眼睛閉著,面容有些扭曲。
小花一見,顧不得害怕,撲上去抱住又是一陣痛哭。
張雪瑩心中極爲同情這個命運悲慘的小女孩子,也陪著在一旁掉著眼淚。
過了一會兒,張雪瑩收斂了一下心神,輕聲道“你去打盆水來,咱們給楊柳淨淨身子再換衣服吧!”
何小花點點頭,抹著眼淚出去打水了。
張雪瑩端詳了一下楊柳,慢慢解開她的衣服。
水打來了,兩人一邊無語的掉淚,一邊儘量輕柔的爲楊柳擦著身子
。
突然,張雪瑩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停住了動作。
她兩眼瞪大死死盯住楊柳的頸部,小心地將楊柳的脖子輕輕擡起來,仔細端詳著她的頸部。
一層浮光立刻溢滿她的眼眶,她閉了閉眼睛,仰頭眨回滲出淚眶的淚珠。
“少、夫人,您看這是血嗎?好多啊!”何小花突然輕聲驚叫道。
楊柳的**已輕輕褪下,露出一片血漬的下體,糊滿了大腿與胯部的位置,身下的牀單也全部凝上了一層近乎黑色的血紅色。
張雪瑩竭力忍住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除了傷心,更有憤怒“是的,是她的血。”
她看向楊柳瘦骨嶙峋的小腿與手腕,那裡有幾道深青色的印子,正在向她無聲的訴說著什麼。
“小花,你先出去,悄悄告訴高團總,叫他打發那些親鄰回家,我、一會有事要跟楊大娘單獨談。”她狠狠咬了一下嘴脣,儘量平和地對何小花說道。
何小花遲疑了一下,又順從地點了點頭,走出去關上門。
張雪瑩伸出顫抖的手,輕柔的撫摸著楊柳蓬亂的髮絲,又仔細地爲她套上自己帶過來的衣服,一邊忙,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掉個不停。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傳來高俊的聲音“堂嫂,我與楊大娘方便進來嗎?”
張雪瑩擡起頭,兩眼露出一絲憤恨,輕聲道“你就不必進來了,讓楊大娘自己進來吧,我與她有話說。”
門推開了,楊大娘紅腫著眼睛,臉色憔悴傷鬱地走了進來。
她先看了看牀上髮絲光滑、衣衫整潔的楊柳。
然後看向張雪瑩,悲慟萬分的臉上有著感激“謝謝少夫人,謝謝。可憐我的柳兒,至死才穿上這麼一件好看的衣裳!”說著,已是咬著脣嗚咽不止。
“聽說,楊柳三歲便進了你家,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張雪瑩沒有跟她客套,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
“是的,少夫人,我清楚地記得,剛把她抱回家時,她比同齡的孩子都瘦小很多,就像一隻可憐的小貓兒。我同她爹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讓她健康地長大。”楊大娘眼神溫柔地看著楊柳,走上前輕輕撫摸著她冰冷的小臉。
“這麼說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張雪瑩的聲音依然輕柔,卻變得沒有一絲熱和氣了。
“豈止有感情,我疼她不比疼自己親生兒女的少。不然,我就將她賣了或是嫁了,多少換些銀錢或聘禮。”楊大娘看著張雪瑩,有些激動地說,顯然不能接受張雪瑩剛纔所說的話。
“既然如此……”張雪瑩明媚如麗日的俏臉變得冰冷一片“你們爲何將她害死?”
楊大娘的嘴驚愕地張大了,半天合不上,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人卻搖搖欲墜起來,臉上的悲傷變成了慌亂。
“怎麼了?說不出來了?”張雪瑩冷笑一聲,用力掰過她的臉,讓她看著牀上的楊柳“來,好好看看。這就是您一手帶大的女兒、媳婦。你說你疼她愛她十四年,她從一個懵懂稚氣的小女孩變成一個亭亭玉立、年華正好的女子。她也曾在您膝下撒嬌、更是盡心盡力地侍候你們,無限尊敬地叫你一聲娘。看看她的臉,她是多麼傷心、多麼無助、害怕與不甘……”她越說越激動,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少、少夫人!”楊大娘眼中露出害怕之色,絕望地叫道“求求您,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她搖著頭,哭倒在地上。
“堂嫂怎麼了?”門外傳來高俊不放心的聲音。
“沒事,你們站遠些!”張雪瑩沒好氣地說道。
她俯視著地上悲嚎的楊大娘,輕輕得,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再說了?呵、呵呵!你這是心虛?還是害怕?還是愧疚啊?你不是自詡爲吃齋唸佛的人嗎?我看是佛口蛇心吧!你知道嗎?你是殺人兇手,你全家都是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