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的大門之外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宗志勇。
宗志勇在門口遲疑了半餉,最後想起了老太太的再三叮囑,只得咬著牙滿臉通紅的敲響了唐府的大門,沒有想到?jīng)]有等到小廝開門,卻遇到了戶部侍郎孫廷軍和另外一位管禮部的王大人,孫廷軍訝異的看向宗志勇,“這不是國公爺嗎?您這是來找宗大人?”
話音一落,只覺得世界清淨(jìng)了。
孫廷軍可謂是宗海寧一手提拔上來的,再加上當(dāng)日唐曼的救命之恩,孫廷軍是個感恩的,時不時就會過門來走動走動,哪知今日竟然碰到了宗志勇,現(xiàn)在朝中哪一個不知道鎮(zhèn)國公府爲(wèi)了對外撇清與宗大人的關(guān)係,在宗大人最落魄的時候喪心病狂的將宗大人趕出家門。
瞬間。
孫廷軍和王大人的眼光中夾雜著怪異。
宗志勇頓時覺得老臉一紅,強(qiáng)裝作淡定的點了點頭,“嗯。”
事實上不止這兩位大人,唐府門口還有別的平民百姓,一瞬間,看向宗志勇的眸中均帶著濃濃的鄙視,用膝蓋想都知道怎麼回事,一些人已經(jīng)揣測開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這位宗大人可是個中翹楚呢,八成是看長子富貴了又回信專心了。
宗志勇和孫廷軍、王大人已經(jīng)耳尖的聽到有人偷偷地議論著:
踩低捧高,不要臉;
狗眼看人低。
宗志勇頓時臊的滿臉通紅。
惱羞成怒的看向唐府外面、不知何時彙集的十幾個人,宗志勇眼神少有的凌厲、更多的是惱羞成怒,卻看那十幾人已經(jīng)紛紛看天。
啊。
天好藍(lán)啊。
孫廷軍縮了縮脖子,和王大人自動裝作低頭畫圈圈,心中鄙視面上卻還得不動聲色的裝出我沒看到?jīng)]聽到的樣子。
孫廷軍表面上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是十分討厭宗志勇的,不過是指望著老子打下來的光環(huán)活著,沒有一點真才實學(xué),心眼兒都要偏到西天上去了,趕走了出息的長子,卻扶起了一個只知道流連花街柳巷的紈絝子弟,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一件不落的聽在孫廷軍耳中,孫廷軍眼中閃過一抹嘲諷,那個紈絝子弟別說比得上宗大人的驚才絕絕,人品方面更是拍馬不及。
孫廷軍心裡輕哼一聲。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忠心的小廝又出現(xiàn)了,見到孫廷軍和王大人,一見是眼熟的,頓時作揖行禮,“孫大人、王大人久等了,我家姑爺正在書房等著二位呢!快請進(jìn)。”
小廝頓了一頓,看向宗志勇,一見衣著華貴,小廝也不敢怠慢,眼中卻有著一抹狐疑,“這位是?”
孫廷軍笑了,眼中似有深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介紹道,“這位是鎮(zhèn)國公宗大人。”
“噢。”小廝拉長聲音,眼中盡是瞭然之色,恭敬的說道,“國公爺請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通傳。”
雖然恭敬之色更濃了,可是宗志勇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
“孫大人、王大人請進(jìn)。”小廝臉上堆滿笑意。
孫廷軍和王大人向宗志勇示意了一下,擡腿就向內(nèi)走去,這下子宗志勇臉色不好看了,兩個外人都讓進(jìn)門了,他是個左相的親生老子竟被擋在門外,宗志勇處於上位慣了的,瞬間拉下臉,怒聲呵斥道,“不懂事的奴才,我可看清了我是誰?老子進(jìn)我兒子家還需要通傳,小心我打斷了你的狗腿。”
宗志勇不說還好,一說,小廝瞬間覺得自己身爲(wèi)唐府的門面,必須做到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裡可是丞相府,他家姑爺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他家小姐可是一品誥命夫人,比起那撈什子國公府強(qiáng)了去了,都已經(jīng)將他家小姐和姑爺趕出家門了還擺什麼老子威風(fēng)?
當(dāng)他們唐家是吃素的呢?小廝瞬間笑了,低頭哈腰,“國公爺,您大人有大量也得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小人物不是?人家孫大人和王大人有了預(yù)約,況且這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這裡是唐家,小姐和姑爺忙著呢,您稍等片刻吧!”
一句這裡是唐家瞬間秒殺了宗志勇。
身後的人越圍越多,宗志勇已經(jīng)敏感的感覺到身後傳來的嘲笑,想著老太太的吩咐,宗志勇不得不咬著牙等著。
小廝心中冷笑,轉(zhuǎn)身就進(jìn)門了。
不一會兒,小廝重新出來,帶著宗志勇見到了宗海寧。
宗海寧示意小廝下去,然後看向宗志勇,退後一步,恭謹(jǐn)?shù)膹澭卸Y,挑不出半點錯兒處,“父親,您有何事?”
宗志勇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的長子,只消一眼,
心中怒火不打一處來,讓下面的奴才攔住自己的親生老子,然後擺出這副生疏的樣子給誰看?自己養(yǎng)了他二十幾年落下好處,成了仇不是?
“沒事就不能來了?”宗志勇硬邦邦的回道。
“當(dāng)然可以。”宗海寧似笑非笑的看著宗志勇,“雖然被趕出宗家,但是您永遠(yuǎn)是我的父親,這一點不能磨滅。”
哼。
宗志勇面色稍稍緩和,這句話還像一句人話,沒有想到宗海寧下一句話差點把他氣死,宗海寧說,“不過根據(jù)以往的慣例,父親您若是無事不可能登門的,您請說吧,曼曼身子不好,兒子要抓緊處理完公事去陪著她。”
宗海寧微微欠身。
“沒出息的東西,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瞧瞧你已經(jīng)把宗家的臉面丟盡了,外面寫著唐府的牌子,你是要把婆娘寵上天嗎?”宗志勇頓時橫眉豎目,沒有好氣的指著宗海寧罵道。
“兒子以爲(wèi),從兒子的名字從宗譜中抹掉的那一刻起,宗家的名聲再也與兒子無關(guān)了。”宗海寧平淡無波的敘述道,眼睛看著前方。
院中。
四五個小廝擡著一塊兒大大的牌匾,一邊吆喝著一邊往前走,“輕點輕點,莫要撞壞了”
“好嘞。”
幾人轉(zhuǎn)身的功夫,宗志勇看清楚了牌匾上的幾個金色的大字——一品誥命夫人府。
宗志勇的眼睛頓時瞪得很大,指著那塊牌匾,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自己確實沒有看錯,險些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宗海寧,氣得直哆嗦,“你好樣的,你是要丟盡祖宗的臉啊,你真是氣死我了。”
“若您是來指責(zé)我的。”宗海寧看著宗志勇氣的發(fā)白的面色,“大可不必了,兒子再說一遍,祖宗的臉已經(jīng)與兒子無關(guān)了,您請自便。”
“等等。”宗志勇想起了正經(jīng)事,急急地叫住宗海寧,斟酌著詞語,“那個,回家吧,你畢竟是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捨不得,我好不容易求得你奶奶的諒解,她勉強(qiáng)同意你重新回來,但是你要記得感恩,回來以後要多多幫襯家族,還有你弟弟也快要進(jìn)朝廷了。”
宗海寧霍的轉(zhuǎn)身,冷笑一聲,這最後一句纔是重點吧!“兒子不會回去的,您請回吧。”
宗海寧轉(zhuǎn)過身就大步離開,宗志勇在他身後氣得跳腳,大聲罵道,“宗海寧,你不要不識好歹。
宗海寧沒有回頭,他心中寒的成了冰,他還在期待什麼呢?期待他爹上門能敘敘父子之情?
真是個笑話,事實證明,在宗家人的眼中,只有利用,若不是他已經(jīng)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老太太會勉強(qiáng)同意他回到宗家?
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捨不得,幫襯家族、幫襯弟弟纔是重點,當(dāng)初他爹頂著風(fēng)雪千里跑去泉陽城,只爲(wèi)了給他弟弟宗海藍(lán)買官職疏通,若不是缺錢,他怎麼會想起自己這個大兒子?
現(xiàn)在還不是一樣?自己這個兒子對他們來說,只有利用,宗海寧心中陣陣悲涼。
絲毫沒有意外的宗志勇灰頭土臉的回到宗家了,宗老太太沒有說什麼,事實上這個結(jié)果她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海寧的脾氣自小就倔強(qiáng),宗老太太長嘆一聲,對著蔣氏吩咐道,“他們不行,你有時間多去走動走動,不爲(wèi)別的就算是爲(wèi)了咱們宗家,爲(wèi)了海微。”
蔣氏大喜。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樂意著呢!
蔣氏心中暗中慶幸,當(dāng)初和唐曼的關(guān)係對然沒有很好,但是沒有很差啊,比起馮氏姐妹還有大房的大伯還有兩個侄子,她的優(yōu)勢就很多了。
蔣氏忙不迭的點點頭,“您放心吧,老太太,我會去做的。”
就像老太太說得,海寧兩口子如今可不得了,海寧可是左相,只要稍稍開個後門,她兒子海微的前程那還用說?
暗夜中。
馮素兒第一時間收到消息,頓時頹然的坐在地上,他沒有回來,沒有回來,心中慌亂如麻,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踐人。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禮都那個老東西很快就回去來,馮素兒猛地站了起來,她必須等而走險了。
馮素兒悄悄來到宗志勇所在的西苑,還沒有進(jìn)院子,就被兩個丫鬟模樣的攔住了,那兩個丫鬟詫異的看了馮素兒一眼,很快認(rèn)出來,道,“大少奶奶,您是來找我們姨娘的吧?老爺今晚上宿在西苑,恐怕不方便。”
國公爺新任的姨娘聽說之前就是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鬟,這件事情雖然老太太封了口,但是府中的人都知道,兩個丫鬟對馮素兒還算客氣。
馮素兒憤憤的轉(zhuǎn)身離開,眼中閃過一抹怨毒。
這個周氏一心想著她那兩個兒子,全無用處,馮素兒走出西苑看到對面東苑的油燈似乎還在燃著,馮素兒頓時眼睛一亮。
有了。
***
隨著天氣越來越好,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月份的越來越大,小傢伙動的頻繁,唐曼心情越發(fā)的好了,飯量也有增長了一些,連一向削尖的下巴也變得豐盈了一些,唐曼也知道一些懷了身孕的常識,古代沒有剖腹產(chǎn),生孩子的婦人往往都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唐曼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肉,覺得應(yīng)該增加一些鍛鍊,索性在英嬤嬤和鄭嬤嬤的經(jīng)常在院中散步,尋了一些平日裡好養(yǎng)的花籽種了下去,結(jié)果不到七天,竟然都出芽了,唐曼心情越發(fā)的好。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農(nóng)曆二月中旬了,過幾天就是唐段氏的生辰,那天唐果也會從書院中請假歸來,唐曼十分高興,特意畫了一幅特殊的花樣讓汪伯印了一塊兒藍(lán)印花布,看看今天天氣不錯,就想親自出門拿回來,再給唐果選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
英嬤嬤含笑點頭,“少奶奶您適當(dāng)?shù)纳⒉綄ι眢w有益,奴婢二人陪著您去。”
“那是再好不過的啦。”唐曼吐了吐舌頭。
她本以爲(wèi)說動兩位盡心又盡力的嬤嬤要費(fèi)很多脣舌呢,沒有想到嬤嬤這麼爽快的就答應(yīng)了。
“主子?”汪伯在布莊中忙過一陣,一回頭就見到了笑意盈盈站在她身後的唐曼,不由得大驚失色,“您怎麼來了?快進(jìn)內(nèi)室坐著,沒有累到吧?”
“汪伯,我想來看看那塊兒給娘印的花布。”唐曼無奈的笑著,“再說您太緊張了,我哪有那麼嬌貴呀?而且嬤嬤都說了,適當(dāng)?shù)纳⒉接泻锰幍模遣皇菋邒撸俊?
唐曼趕緊拉外援。
英嬤嬤含笑點頭。
“街上人多,那塊花布已經(jīng)印好了,剛剛送過來,您想看派個人過來,我立馬就給您送過去。”
在唐曼的多次糾正之下,汪正德終於不叫自己屬下了,“主子,我拿給您看看。”
汪正德很快的將花布拿了出來,遞給唐曼,唐曼見布莊之中又來了顧客,笑著道,“我和兩位嬤嬤在這兒看就成,您招呼客人吧。”
“好。”汪正德干脆利落的應(yīng)聲,雖然這樣,還是不放心的讓兩個小二一左一右的保護(hù)著唐曼。
唐曼將包裹打開,見到了那塊兒她親手畫出的圖樣,瞬間屏住了呼吸。
好美。
四四方方的正方塊形狀,周圍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花狀的圖案圍成了一個花邊,中間大大的卐字,方塊兒的死角印著大大的蓮花寶座的形象。
無論見過多少次。
藍(lán)與白的形象依舊美得動人。
唐段氏一直信佛,所以唐曼新手繪製了整個圖案,“好美。”唐曼脫口而出。
一瞬間。
藍(lán)合布莊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這塊兒藍(lán)印花布上了,唐曼愛不釋手,正要收起來,只聽一聲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強(qiáng)硬的喊道,“那塊兒藍(lán)印花布本世子夫人買了。”
唐曼皺眉轉(zhuǎn)身,對上了馮鑲兒挑釁的眼睛。
馮鑲兒看也不看店中的其他人,直直的看向唐曼,眼神不善,走到唐曼面前,嘴脣微微勾起,冷笑一聲,“真是巧合呢!我也喜歡這塊兒藍(lán)印花布。”
“夫人,這塊兒藍(lán)印花布是非賣品。”汪正德見狀,連忙走了過來好聲好氣的解釋道。
馮鑲兒也是囂張,直接挑眉,嘲諷的看向唐曼,“難道還怕本世子夫人出不起這份錢嗎?倒是你....”
馮鑲兒眼神不善的看向唐曼,“失去國公府做後盾,嫂子恐怕是出不起這塊藍(lán)印花布的錢呢!”
藍(lán)印花布自從在京城中開店以來,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尤其是這種花樣新奇的,馮鑲兒嘲諷的看向唐曼,就算是姐夫已經(jīng)貴爲(wèi)左相,剛剛被趕出的他們依靠著姐夫那點俸祿怎麼會買的起?
“世子夫人?”唐曼啞然失笑,反問,“難道弟妹又聽到掌櫃的說這是一件非賣品嗎?”
唐曼心中暗暗冷笑,她以前倒是高估了馮鑲兒了,馮家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一個沒落的國公府世子夫人,就如此不知道收斂,想那京城中的貴人多如牛毛,一個小小的世子夫人算什麼?
囂張到她的頭上了,反正她已經(jīng)隨著海寧脫離國公府,今兒她就讓這馮鑲兒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螃蟹橫著走是會被掰斷爪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