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嘍?一把掀翻了劉海,舉起哨棒就要打。眼看劉海免不了受皮肉之苦,躲在屋裡窺探的胡秀英心亂如麻,顧不得思前想後,立馬閃身出來,嬌喝道:“住手!不許亂來!”
衆皆肅然。兩個嘍?不知不覺地鬆開了劉海,手中的哨棒也耷拉下來。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美貌女子,大金牙不禁錯愕失神,盯住胡秀英呆呆地看了一會,問道:“你是誰?爲何管這閒事?”
胡秀英義正詞嚴地說:“俺是劉海的娘子胡秀英。”
大金牙聞之色變,將信將疑地說:“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你是鬼魂?”
胡秀英凜然道:“承蒙老天爺垂憐,俺又起死回生。”只是把託生爲狐的緣由隱瞞了。
大金牙往前趨趨身體,仔細審視了一遍胡秀英,覺得相貌舉止真的一絲一毫不差。他一轉腦筋,大喝道:“大膽劉海,你敢欺瞞本老爺,胡秀英分明還在陽世,你卻謊稱自盡身亡,逃避本老爺的債務。來人啦!重打一百杖。”
歪嘴、斜眼兩個嘍?聞聲揪住了劉海,其他嘍?搬來一條板凳擱在地上。劉海欲待辯解,嘍?們哪裡聽他分說,把他摁倒在板凳上,照準屁股打將起來。
胡秀英心疼不已,據理分辨道:“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良民,你就不怕王法嗎?”
大金牙冷笑一聲,驕橫跋扈地說:“只有王法怕我,沒有我怕王法。----劉海,你家娘子究竟是生是死,這三口井到底是何人所爲?還不從實招來,給我打!”
劉海只是不說,嘍?們下手狠毒,痛得劉海呀呀叫喚。
胡秀英道:“金老爺,只要俺說出緣由,你就放過劉海。”
大金牙點點頭,允諾道:“這個倒依得你,只是要實話實說,若有半句謊言,連你也罪責難逃。”
胡秀英不慌不忙地說:“俺那日確實已投井自盡,並無虛言,幸虧機緣湊巧,俺的魂魄託附在千年白狐身上,實乃狐仙轉世,這三口井也是俺夜裡悄悄打成,夫君劉海一無所知,因此,跟劉海並無干係,俺夫君實在是冤枉,求金老爺放過他,一任事體由俺承擔。”
大金牙見胡秀英說得有板有眼,合情合理,只好擺擺手,示意嘍?們把劉海放了。不過,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大金牙假惺惺地說:“既然你說得入情入理,暫且饒過劉海。只是你既爲狐仙轉世,必會妖法,又道這打井之事乃你所爲,本老爺未得親見,如何信你?除非你當著本老爺的面再打一口井,本老爺就萬事皆休。”
胡秀英道:“金老爺此話當真?”
大金牙信誓旦旦地說:“本老爺金口玉言,絕無戲言。”
劉海急忙勸阻道:“娘子,別信他的話。他騙你的。”
大金牙眼一瞪,欲待發作。胡秀英對劉海搖搖手,從容不迫地說:“劉海哥休要擔心,俺自有辦法。”
胡秀英轉身對大金牙說:“金老爺,只是這裡已經有了三口井,何須再打一口?”
大金牙沒料到胡秀英會這麼問,一時語塞,但他畢竟是個狡猾多端的人,眼珠一轉,冒出個主意道:“雖說這裡有了三口井,吃水洗刷都沒有問題,但還缺一口牲畜飲用的水井,難道你讓老爺的烏騅馬去喝人飲用的井水嗎?”
胡秀英坦然道:“金老爺說得在理,人畜飲水須得分開。這也是一件好事,既是好事,小女子不妨就再逞能一回。”
胡秀英說完,麻利地拔下頭上的金簪,瞄準了位置用力一擲,說一聲:“著!”
那金簪拖曳著一道金光,飄飄悠悠劃過天空,穩穩當當地插在地面上。
胡秀英又說了聲:“變!”金簪立馬變得又粗又圓,跟一根金箍棒相似。
胡秀英接著道一聲:“轉!”金簪飛快地旋轉起來,一個勁兒往地底下鑽,霎時間,金花四射,流光溢彩,看得衆人瞠目結舌,恍若夢中。
片刻功夫,一口上好的水井赫然在目,只是因爲這井打得過深,鑿通了陰河,水柱筆直上衝,氣勢如虹,水流太大,四處漫溢,不一會,遍地跑水,嚇得鄉鄰們紛紛躲避。都道:“要發大水啦!趕緊逃命!”
胡秀英撫慰道:“鄉親們莫慌張,看俺的!”
胡秀英平地而起,輕如鴻毛,長袖翩翩,恍如神仙下凡。她漂浮在半空中,用手指點了一下金簪,道一聲:“收!”金簪頃刻飛到她的手裡。
胡秀英手握金簪,對準四口井劃了幾道圓圈,說來奇怪,每口井的周圍立刻出現了一圈用青石板砌成的井壁,井水再也無法滿溢出來,而在井區四周圍成了半圓形的垣牆。四口井成矩陣緊緊相鄰,但並不相通,每口井的用途各不相同。這就是常德城中聞名遐邇的四眼井,至今猶存。
人們從驚訝中醒悟過來,才曉得劉海的媳婦胡秀英果真有一些本事,不禁暗暗稱奇。大金牙邪念一轉,翹起拇指,陰陽怪氣地說:“俏女子果然了得!本老爺大開眼界。”
胡秀英道:“四口井皆已打成,金老爺也看到了,小女子所言非虛,金老爺應該履行諾言,饒過俺夫君劉海了吧。”
大金牙沉吟俄頃,惺惺作態道:“本老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以不追究劉海的責任------”
胡秀英聽得不追究劉海的責任,以爲大金牙真的發了善心,要放過他們夫妻,胡秀英扶起劉海,打算回屋,沒料到大金牙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
大金牙話裡有話,欲言又止,大概是不好意思當衆反悔,胡秀英機警地問道:“不過什麼?”
大金牙假裝和顏悅色地說:“小娘子既然有這等本領,本老爺有一事相求。”
胡秀英不以爲然地說:“金老爺權勢熏天,在常德城裡作威作福,還會有事相求俺一個弱女子?”
大金牙故作正經地說:“實不相瞞,本老爺雖然富甲一方,有權有勢,但家中卻缺少一口好井,故而央求小娘子輕移蓮步,到本老爺府中把這魔法再試一回,給老爺打出一口好井,定當重重有賞。”
劉海聞言,知道大金牙沒安好心,焦急地勸阻道:“娘子休聽他花言巧語。”
胡秀英不急不忙地說:“金老爺,不是小女子不肯相幫,只是連打四井,小女子法力已盡。而且小女子曾經盟誓,決不濫用法術,只是爲窮人做善事時使用。金老爺金銀滿倉,要打一口好井很容易,僱幾個上等工匠不消幾日便可完成。”
大金牙碰了個軟釘子,心裡又羞又惱,想要發作,又恐衆人笑話,也怕逼迫胡秀英使那妖術,自己不僅討不到便宜,反而吃虧,因此只得裝模作樣地說:“小娘子有所不知,先前本老爺花重金僱請了許多工匠都不曾打得出好井,井水不是鹹的就是苦的,要麼就是滿嘴泥沙,著實煩惱。如今機緣湊巧,小娘子本領非凡,正好了了本老爺一樁心願,卻不也是美事?”
大金牙言辭懇切,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打動了胡秀英的惻隱之心,她猶豫不決地說:“這個---------”
大金牙見胡秀英有些心動,善解人意地說:“小娘子也不消著急,在府上歇息幾日,等法力恢復了再行不遲。”
胡秀英躍躍欲試。
衆人也替她捏了一把汗,生怕胡秀英中了大金牙的奸計,但當著大金牙和嘍?們的面,又不便明言,只是暗暗焦急。
劉海抓住胡秀英的手,心急如焚地說:“娘子,不要誤信他的甜言蜜語。侯門深似海,進去了就難得囫圇出來,咱們還是回家,安安心心過平淡日子。”
大金牙看劉海百般阻撓,唯恐壞了自己的好事,便人臉一取,狗臉一掛,勃然作色道:“大膽劉海,你好生沒趣,差本老爺三十兩紋銀未還,本老爺念你忠厚老實,尚且沒有追究,現在你娘子幫本老爺打井,你卻百般阻撓,是何道理?難不成你要去本府上做奴還債?”
劉海朗聲道:“回金老爺,小的劉海甘願以身抵債。”
大金牙咆哮道:“好!既然你如此仗義,怪不得本老爺翻臉無情,本老爺就成全你。來人,把他綁了!”
嘍?們欲要動手,胡秀英阻止道:“慢著!小女子跟你們去!只是有一個條件。”
大金牙喜不自勝地說:“什麼條件,小娘子快快道來。”
胡秀英鎮靜自若地說:“俺此去是代夫爲奴,償還你那三十兩欠債。你得當了衆鄉鄰的面,把俺夫君劉海畫押的借據銷燬,俺才肯隨你而去。”
大金牙一聽,喜出望外,即令趙管家拿出那份借據,當衆燒燬。接著,口口聲聲催促胡秀英動身。劉海急得大喊:“娘子,不可!”鄉鄰們不曉得胡秀英打的什麼主意,只清楚大金牙一肚子壞水,絕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事已至此,似乎已無回天之力,只得眼睜睜看著大金牙一夥前呼後擁挾裹著胡秀英呼嘯而去。劉海欲哭無淚,枉自嗟嘆。鄉鄰們忍不住搖頭嘆息。
俗語云:藝高人膽大。胡秀英仰仗自己有些本領,不把大金牙放在眼裡,琢磨著藉此機會懲治一下這個惡霸,所以不顧劉海的阻攔,慨然應諾了大金牙的請求。
金夫人是隨夫南下的北方女子,生得五大三粗,因爲孃家人在京城做官,頗有權勢,因此大金牙不敢輕易得罪她,凡事讓她三分,金夫人也就得理不饒人,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常常拿大金牙撒氣。
看見丈夫帶回家一個美貌如花的漢人女子,金夫人醋意大發,不由分說,隨手抓起一根竹竿做的響棍要轟胡秀英出門,嘴裡嚷嚷道:“哪裡來的狐貍精,趕快出去,不要敗壞了俺金家的門風。”
大金牙見狀,趕忙討饒,一個勁兒地說:“夫人息怒!這女子不是別人,乃是絲瓜井巷打柴的劉海的媳婦,只因劉海賣身葬父,前番欠下本老爺紋銀三十兩,劉海無力償還,特拿他媳婦胡秀英抵債。”
金夫人啐一口唾沫,不屑地說:“俺曉得你那點花花腸子,不是見這個狐貍精貌美,你會樂意帶她回來?既要抵債,爲什麼劉海自己不來,他一身好氣力,也好給家中多打些柴禾。要得這個狐貍精風裡風騷,在家做鳥用,白白供她飯吃。”
大金牙直截了當地說:“夫人有所不知,這胡秀英端的有些本事,尤其打得一口好井,本老爺特意帶她回來,替家中打一口上好的深井,然後送她回家,絕無三心二意。”
金夫人道:“如此也罷。”吩咐嘍?們小心看緊了,不要在家中惹是生非。嘍?們唯唯諾諾,齊聲稱是。金夫人才稍感心安,任由大金牙安頓胡秀英住下。
大金牙心懷鬼胎,把胡秀英安置在後院一間隱秘的廂房,屋裡應有盡有,擺設井井有條,傢俱都是上好的紅木打造。大金牙指使丫鬟送來錦衣繡被,綾羅綢緞,爲的是討胡秀英歡心。
胡秀英既來之則安之,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看大金牙耍什麼鬼把戲。
到了晚上,大金牙千方百計哄得金夫人睡覺後,專門安排了一桌酒菜,要和胡秀英把酒言歡。胡秀英也不推辭,虛與委蛇,大金牙三杯兩盞淡酒下肚,膽子壯了起來,便拿話挑逗胡秀英。
大金牙說:“小娘子貌若天仙,跟著劉海住茅屋睡草牀,整日粗茶淡飯,豈不是委屈了這副好皮囊?”
胡秀英漠然道:“小女子出身貧寒,從未奢望過榮華富貴,只求跟俺夫君劉海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大金牙滿不在意地說:“小娘子差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爲的就是一個尋歡作樂,如果小娘子肯順從本老爺,包你享受不盡錦衣玉食。”
胡秀英故作驚訝地說:“金老爺你醉了,要是這話讓金夫人聽見,又該鬧得沸反盈天。”
大金牙虛張聲勢地說:“呸!老妖婆,仗著孃家有些權勢,
本老爺也就給她幾分薄面,要真把老爺惹惱了,一紙休書休了那老賤人,看她還敢猖狂。”
胡秀英醉眼迷離道:“金老爺越發離譜了。小女子並沒說什麼,惹得老爺就要休妻,那小女子豈不是罪過大了?”
大金牙乜斜著眼,見胡秀英杏眼桃腮,微啓朱脣,吹氣若蘭,禁不住心猿意馬,魂不守舍。他湊近胡秀英的臉挑撥離間道:“小娘子,劉海笨頭笨腦,粗手粗腳,無依無靠,跟著他有什麼樂趣?”
胡秀英機敏地答道:“劉海哥有情有義,有始有終,不像爾等所謂達官貴人虛情假意,始亂終棄。俺跟了他無怨無悔。”
大金牙陰笑一聲,花言巧語地分辯道:“小娘子又不曾嫁給達官貴人,怎知道達官貴人就是如此薄情寡義?也有像老爺俺這樣重情重義的。”
胡秀英躲了躲大金牙酒氣撲鼻的嘴臉,微蹙著眉嬌弱地答道:“無論如何,俺是劉海哥的結髮妻子,明媒正娶,有名有份。跟了老爺,除了吃喝玩樂,什麼名頭都沒有,有一天玩得膩了,還不將俺掃地出門?”
言語間,胡秀英的態度慢慢緩和,喜得大金牙心花怒放,殷勤地給胡秀英夾菜倒酒,胡秀英來者不拒,大金牙越發高興,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地說:“只要小娘子答應,本老爺一定明媒正娶,納你爲小妾。”
胡秀英不以爲然地譏諷道:“金老爺妻妾成羣,再加上小女子,你家那老醋罈子還不得炸開鍋,分明是逗小女子開心。”胡秀英說完,裝作惱怒的模樣,起身欲要離席。
此時,大金牙慾火攻心,哪裡容得她離去,伸手摟住胡秀英的腰就要求歡。胡秀英一閃身,機敏地躲開了。大金牙顧不得許多,窮追不捨,口裡心肝寶貝地胡言亂語。
胡秀英使出那狐媚子的手段,一邊躲避一邊裝瘋賣傻地癡笑,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引誘得大金牙像條發情的公狗追著她團團打轉,醜態百出。大金牙剛一追上她,雙手一抱,胡秀英立刻化作一陣青煙,大金牙撲了個空,迷迷糊糊中,也分不清是咋回事。
“來呀!金老爺,小女子在這兒哩!”大金牙回頭一看,胡秀英站在牀前正向他招手。
“美人兒,這回不許跑了,看本老爺捉住你,好好疼你。”大金牙腳步踉蹌,嘴裡含含糊糊地嚷嚷著,撲到牀邊。他張開兩手,使勁一摟,摟住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不分青紅皁白地胡亂親吻。
胡秀英在一旁哧哧笑道:“金老爺,你吃的什麼呀!味道好不好?”
大金牙定睛一看,摟在懷裡的哪裡是什麼美人,明明是一隻棉花枕頭,不由得又羞又惱,氣急敗壞地把枕頭隨手扔到牀上,央求道:“小仙女兒,肉心肝兒!你就成全本老爺一回吧!那老妖婆盯得緊,本老爺有半年沒嚐到腥味了。”
千年白狐跳上牀,斜扭著腰肢作貴妃醉酒狀,嗲聲嗲氣地誘惑道:“金老爺,快來呀!小女子等不及了。”
大金牙慾令智昏,被放蕩不羈的千年白狐引誘得血脈賁張,猛地一個餓虎撲食,縱身跳上牀,使一個老鷹抓小雞的招數,一下子抓住了牀上的女人,正待要寬衣解帶,忽然聽得一聲河東獅吼,嚇得大金牙屁滾尿流。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