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新月如鉤,淡薄的清輝撒在林間。
絡(luò)寞微垂著眼睫,兩手緊緊的抱住雙膝,蜷縮成一團(tuán)。
非墨爲(wèi)我圍上薄毯,關(guān)切道:“這裡夜風(fēng)大,天氣雖熱,卻也不能大意,著了涼。”
“非白睡了?”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他將我揉入懷中,熱氣噴在我的耳邊:“與閒玉斗了會兒嘴,睡了。”
“四日後就可到無暇莊,你,可有什麼想法?”我坐起身體,轉(zhuǎn)身看他。
他神情坦然,淡笑:“我與非白的情,他們早是知曉的,最害怕面對的早已過去,還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只是,你想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呢?”
“我?”我偏頭沉默片刻:“就打扮成小廝吧,最主要的是想讓你接走你的母親,若是有必要,我會表明身份帶走你母親,但你明白的,我不願在別人面前顯露自己的公主身份。”
他薄薄的嘴脣一笑:“我明白。”站起身,他理了下衣衫:“我去周圍看看。”
我看著他,點頭,他衝著絡(luò)寞的方向給我睇了個眼神,我瞭然的笑笑。
非墨離開後,我看著蜷在一邊的絡(luò)寞,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懶懶道:“真的不回車裡睡?”
他微擡頭,瀲灩的水眸直視著我:“我堂堂男子漢,露野睡上一晚又何防。”
我一笑:“哦~我以爲(wèi),你一直呆在車外不回去,是在等我的。”
他眼神閃爍,咬住自己的下脣。
“好吧,你要在車外睡也沒關(guān)係,我可上馬車了。”站起身伸展了下手臂:“那裡面還有軟軟的美男等著我哩。”
他嘴脣微動:“等下。”
我一挑眉:“怎麼?”
“我,我……。”他跟著站起身,眼睛卻不看我。
“說呀。”我看著神情猶豫的他。
“可,可不可以,不要將我與絡(luò)寂分開?”他終於下了決心。
我看看馬車的方向:“哦~,你的意思是,如果,哪一天我將你隨便丟在哪個地方的話,順便也要將你的弟弟丟下,是嗎?”
“不。”他搖頭:“我知道,我們的身份,我也明白,其實,你是不會將我們隨便丟在哪裡的,最多,你厭煩了我們,也會吩咐人將我們送進(jìn)皇宮,聽你父皇安排吧。”
我瞇瞇眼,這小子,比他那天真無邪的哥哥真是聰明太多了。
“那,你是不想去宮裡,聽我父皇安排?”我問。
他擡頭看著我:“無論怎麼安排,我們都是被囚禁的鳥兒,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呆在你身邊。”
“哦?”我靠近他,將他從頭到尾審視了一翻:“你想通了?”
“最主要的是,絡(luò)寂對你上了心,他是不會離開你的,而我絕對也不能離開他。”他眉宇微鎖,頗有少年老成的感覺。
我露出狹促的笑:“你丫會不會有戀兄情節(jié)啊?”
他一怔,嚴(yán)肅道:“我們只是相依爲(wèi)命習(xí)慣了。”
我的手撫上他蹙起的眉間:“別有事沒事的皺眉頭,搞得自己嚴(yán)肅的跟個小老頭似的。”
他眼睛微瞪,我笑:“你不會也對我上了心,只是用要守在哥哥身邊做藉口來留在我身邊吧。”
他語氣堅定:“我,絕對,不會對你這色女上心。”
手指在他柔嫩的頰上滑過:“不上心就不上心唄,這麼激動做什麼。”轉(zhuǎn)過身走向馬車的方向,背對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落落的,大概是因爲(wèi)第一次碰到這種搞不定的男子吧。
……
此後的路上,我便故意去忽視絡(luò)寞的存在,就怕自己又一個忍不住去逗弄他,跟個不喜歡自己的男子逗玩也怪沒趣的,他也很小心安靜的呆在角落,很少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裡
……
* * * * * *
閒玉爲(wèi)我束好發(fā),笑著將我前前後後看了一翻:“不愧是我的女人,連個小廝的衣服穿起來,也怪吸引人的。”
點了一下他的腦門:“那是自然。”
“外面好熱鬧的樣子。”絡(luò)寂湊了過來,圓溜溜的大眼裡滿是期待。
我笑:“怎麼,你想下去走走?”
“有什麼好走的,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是鄉(xiāng)下人,沒進(jìn)過城,這有什麼好走好看的嘛,大街上不都是這樣?”閒玉涼涼道。
對於我們的真實身份,閒玉並不知曉,在見到雙胞胎兄弟後,以爲(wèi)是我從外面帶回來的兩無知少年,不過是換上了一身錦衣華服罷了。
“那你留在馬車上,我?guī)氯デ魄啤!闭泻糁j(luò)寂,讓非墨停下馬車。
閒玉急忙的拉住我的左臂:“你下去走,我也下去。”
絡(luò)寞一人留在了車上,非墨駕著車駛?cè)チ饲懊嫒讼∩俚牡胤剑前着c閒玉一左一右的護(hù)著我,可憐的絡(luò)寂只好走在前面,一會看看這裡,一會兒看看那,看中了某個物品的時候,就會露出小鹿般可憐巴巴的目光,暗示‘買給我吧,買給我吧……。
閒玉一直黏糊著我,一步也不願意離開我,非白悠哉的走在我身邊,不時的向閒玉睇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
“遲沫?”身後傳來清靈的聲音,身邊的閒玉微怔。
我明顯的感覺到他抓著我手臂的手緊了一下。
“怎麼了?”我問。
他衝我笑道:“沒事。”
“遲沫。”
那聲音輕柔婉約的讓我忍不住轉(zhuǎn)身看去,閒玉緊抓著我的臂,拉過我:“有什麼好看的,看你走路磨磨蹭蹭的,快走吧,非墨他們還在前面等我們呢。”
非白與我對視了一眼,笑:“閒玉你慌什麼呀。”非白轉(zhuǎn)身看向來人,驚訝的拉了我下:“吆,還是個美人哩。”
我看了過去,嘖,真是個美人哩。
膚淨(jìng)如雪,眉目如畫,紅脣如櫻,眉頭微擰,高挽的髮髻別有一股嫵媚優(yōu)雅的味道。
“比你,差遠(yuǎn)了。”非白湊進(jìn)我的耳朵,輕聲道。
那女子緩步走至我們的面前,一雙略顯憂傷的眼睛看過我們每個人,最後,落在閒玉的身上。
絡(luò)寂站在我身後,輕問:“她是誰?”
我沒有應(yīng)他,看著女子。
那女子緊看著閒玉:“遲沫,你終於回來了。”
閒玉抿了下嘴,涼涼的偏開頭,看著我,有點發(fā)怒的徵兆:“茶茶,你不走麼?”
非白閒笑,靠近我,用不高卻也足夠讓閒玉聽到的聲音道:“莫不是他以前的恩客?”
“非白!”我低喝了他一聲。
“總比你個變態(tài)好。”閒玉回?fù)簟?
非白諷笑:“你又不是沒試過男人的滋味。”
這兩傢伙真是不分場合就給老孃亂嚷嚷啊。
“遲沫,你……。”那女子欲言又止。
正是怒火中燒的閒玉喝道:“你是誰啊?我可不是什麼遲沫,我也不記得我服侍過的女人裡有你。”
“遲沫……。”女子悽楚哀惻的水眸滑下兩行清淚。
我示意非白安靜,因爲(wèi),在閒玉的眼裡,我看見了哀傷,該是認(rèn)識的吧,嘆息一聲:“閒玉,這位夫人該是你認(rèn)識的吧。”那高挽的發(fā),明明就是已成過婚的女子啊:“有什麼話,也別站路上說啊。”
對那女子笑道:“夫人與我家閒玉想來是熟人,不如另尋他處再說吧。”
那女子連忙點頭:“謝謝小哥。”
我忽然記起,自己還穿著一身小廝的衣服。
“有什麼好說的,我又不認(rèn)識她。”閒玉拖著我的手臂轉(zhuǎn)身就走,那力道抓得我手臂很疼,他拽著我,走的步伐很快,第一次,我意識到,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閒玉,在我面前他始終是個愛吃小醋的男子,此刻,他卻是個真真實實的男人。
非白打開他的手:“你弄疼她了。”
我輕搗了下非白,對閒玉道:“我們在前面等你,你同她說說話吧。”
非白白了閒玉一眼,絡(luò)寂抱著在街上搜刮來的戰(zhàn)利品也跟上了我們。
“茶茶,那女子分明就是他的老情人。”非白道。
我睨了他一眼:“這你也看出來?”
“眼神呀,那女子瞧他的眼神不一般啊。”非白道。
我笑:“我倒覺得,她看誰的眼神都不一般。”
“那你爲(wèi)何讓閒玉去同那女子說話?”絡(luò)寂跟上問。
我看向前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線裡的馬車,非墨靠在馬車邊,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我們的方向,看見我們的那一剎那,他原本冷靜的面容上頓時軟化下來,脣角露出淡淡的笑,遠(yuǎn)遠(yuǎn)的,一直看著我們,走過去……
“大概,是因爲(wèi),閒玉的反應(yīng)不一般吧。”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