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山陽會戰(zhàn)

宋金兩國以楚州爲中心，大軍雲(yún)集，偵騎四出。

楊沅這邊很快就知道完顏亮御駕親征，如今就駐蹕於楚州城內。

完顏亮這邊當然也知道了，大宋丞相楊沅到了山陽。

那個從出使金國開始，就徹底改變了完顏亮人生軌跡的一生之敵啊！

如今近在咫尺。

兩個素未謀面的強勁對手，離的從未如此之近。

但是，兩個麾下如今各自聚合了十餘萬戰(zhàn)兵的統(tǒng)帥，他們之間這咫尺距離，卻又使他們之間又形成了最遠的距離。

淮東主帥吳挺、馬帥辛棄疾、步帥虞允文、水師大都督林榮躍，齊聚楊沅的行轅，謀劃戰(zhàn)役計劃。

楊沅完全放手，讓淮東戰(zhàn)線的主帥吳挺來主持大局。

楊沅一向如此，自己不擅長的，就交給專業(yè)人士來做。

況且，他的目標在淮西，淮東終究是要交給吳挺負責的。

現(xiàn)在不讓他著手，後邊難免手忙腳亂。

吳挺統(tǒng)兵多年，戰(zhàn)陣經(jīng)驗無比豐富。

他在淮東，所欠缺的只是人望和資歷。

而楊沅親自至此給他撐腰，也就沒有什麼驕兵悍將，敢做刺頭兒了。

如此一來，吳挺最大的短板也就被補上了。

對於辛棄疾，楊沅是很看好的。

但是，辛棄疾畢竟還年輕，也沒有過指揮大軍團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

楊沅不會因爲對於歷史上此人的豐功偉績，就盲目信任，一下子把如此重擔壓在他的肩上。

至於虞允文，同樣也是知兵的，而且他年紀不小了，已經(jīng)五十多歲，性情也穩(wěn)重。

但是他和辛棄疾存在著同樣的問題，沒有大兵團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缺少歷練。

楊沅同樣不會因爲虞允文在本來歷史上的採石大戰(zhàn)，導致完顏亮兵敗被殺，就盲目地把他推上主帥的位置。

他們還需要磨礪。

吳挺本以爲楊沅會親自參與淮東戰(zhàn)場對金戰(zhàn)役的設計與指揮，

所謂讓他這位主帥來策劃全局只是一句客套話。

但是當他發(fā)現(xiàn)，楊沅真的完全尊重他的意見，虞允文、辛棄疾、林榮躍這些心腹大將，全都聽從他的將令之後，心中自然是非常感動的。

同時，他對楊沅的敬畏之心也更加強烈了。

昔日，吳家做爲西軍三巨頭之一，是極受大宋皇帝忌憚的。

可現(xiàn)在，他的堂弟吳拱依舊掌握著吳家軍。

而楊沅卻毫不忌憚地把淮東駐軍近十萬人，放心大膽地交給他統(tǒng)帥。

楊沅此來，帶來的八萬禁軍精銳，也全部交給了他。

這不僅是對他的信任，也是一種極其強大的自信。

士爲知己者死，吳挺自然是竭盡所能，務求能首戰(zhàn)告捷，以報丞相知遇之恩。

宋軍這邊排兵佈陣，金軍那邊當然也是磨刀霍霍。

雙方統(tǒng)帥駐紮之地，距離雖然是如此之近，但是雙方各自有著十餘萬戰(zhàn)兵，自然不會全部集結在區(qū)區(qū)如此小城之中。

他們的實際駐紮區(qū)域，是沿淮東邊界線分佈開來的。

沒多久，陸軍還未發(fā)生大的戰(zhàn)役，水師卻先行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遭遇戰(zhàn)。

金軍將領蘇保衡率領一支水師沿漕渠南下時，與宋軍林榮躍的一支水軍發(fā)生了遭遇戰(zhàn)。

原來這支宋軍水師也正鬼鬼祟祟的想要沿漕渠北上。

兩個老六在運河上撞個正著，立即大打出手。

宋軍配備了大量的火器，甫一交手，就在狹窄的河道上完全壓制住了金軍水師。

火蛇噴吐，瀰漫了整條運河。

金國自從擄掠了不少宋國火器工匠，並且通過內奸，不計代價地弄到了一些圖紙之後，便也開始了火器運用的飛速研發(fā)。

但是畢竟比宋國慢了一大截，目前金人研發(fā)的火器主要是用於陸軍，還沒顧及到水師這一塊。

這支宋軍水師的將領，說來也巧，正是金國水師將領蘇保衡的宿命之敵--李寶。

李寶和辛棄疾一樣，都是山東人。

只不過，辛棄疾是山東濟南府歷城縣人，而李寶是山東荷澤人。

他的人生軌跡也和辛棄疾有些相似。

他是紹興九年在山東在濮州（今山東鄄城北）聚衆(zhòng)起義的。

而辛棄疾，紹興十年纔出生。

李寶兵敗後，便南下投奔了岳飛。

他配合岳飛反攻金國，曾在山東多次襲擊金軍，鉗制了金朝的南下之師。

後來，他又跟從韓世忠守衛(wèi)海州（今江蘇連雲(yún)港）。

他本來就是一員水師名將，又是擅長打偷襲戰(zhàn)的，水師大都督林榮躍以其爲先鋒，也是應有之義。

所以，李寶也就宿命一般，遇到了金軍水師大將蘇保衡。

雙方戰(zhàn)船各數(shù)十艘，水軍數(shù)千人。

繼火箭火炮壓制，並且造成金軍多艘艦船起火之後，李寶又命水軍接舷，跳幫作戰(zhàn)。

金軍中現(xiàn)在漢人極多，水師裡尤其如此。

因爲女真人不擅水，水師士兵不是漢人就是渤海人。

如果是打順風仗也就罷了，可甫一交手，便敗的如此之慘。

於是，宋軍剛剛跳幫作戰(zhàn)，金國水師官兵就跪倒了一片。

蘇保衡氣極敗壞，帶領親兵一通砍殺，可也只能控制自己所在的旗艦沒有主動投降。

但旗艦夾雜在橫七豎八的船隻中，想逆流而逃也是不可能的了。

最後，蘇保衡只能命令本艦撞開其他艦隻，強行靠岸，帶著不足百餘的親兵，撒丫子就跑。

金軍這支水師相當於全軍覆沒，全部戰(zhàn)艦無一脫逃，其中還有三條輜重船，被宋軍繳獲了大批糧草。

楊沅聞訊大喜，立即上書朝廷，爲李寶請功。 楊沅是個會做人的，李寶老將軍年紀已經(jīng)大了，你給他加官進爵，也不過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在得知率先跳幫作戰(zhàn)的將領是李寶老將軍之子李公佐後，楊沅的報捷請功奏章，直接建議擢升李公佐爲御前水師統(tǒng)領，封爵開國男。

楊沅說是上表爲他請功，也不過就是走個流程。

誰都知道，丞相如此上書朝廷了，也就是板上釘釘了。

跟著楊丞相打仗就有這個好處，不用等戰(zhàn)後敘功，他是當場封賞，立竿見影啊！

宋軍步兵、馬軍都懵了。

誰能想到，首戰(zhàn)告捷的竟然是水師啊！

辛棄疾很不服氣，虞允文更是著急。

他年輕時就一直想做武將，爲此和他老爹拗了一輩子，直到老爹死不瞑目，他才放棄武將夢，去考了進士。

那一年，他就四十七歲了。

如今他都多大年紀了？

終於有機會實現(xiàn)一生的夢想，統(tǒng)領一支大軍了。

如果此戰(zhàn)不立下赫赫戰(zhàn)功，以後還能有機會嗎？

辛棄疾和虞允文立即去找楊沅請戰(zhàn)。

楊沅一句話就把他們打發(fā)回去了。

“淮東戰(zhàn)場，一切由吳將軍說了算，本相不管。”

於是，辛棄疾和虞允文跟倆門神似的，又去堵吳挺了。

吳挺對於楊沅的信任，自然是感激涕零。

再說，雖然淮東戰(zhàn)場上所有的軍隊都歸他統(tǒng)帥，但是水軍和陸軍在他心裡，還是不同的。

他自己就出身陸軍，心裡自然是更偏愛陸軍多些。

現(xiàn)在水師搶了風頭，他心裡也不舒坦。

於是，吳挺便把兩個門神請進帥帳，三個人密議了半天，虞充文和辛棄疾方纔滿意而歸。

水師首戰(zhàn)不利，令完顏亮大光其火。

看到狼狽而歸的蘇保衡，氣的他真想一刀砍了這龜孫算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心腹。

而且蘇保衡算是金國這邊少數(shù)擅長水戰(zhàn)的將領了，以完顏亮現(xiàn)在的家底，也容不得他如此揮霍。

蘇保衡是漢人，雲(yún)中天成人（山西天鎮(zhèn)）。

他的父親曾是遼國大臣，遼亡於金後，蘇保衡父子降了金國，仍受重用，曾任金國工部尚書。

後來，鑑於宋國對新金海上軍援太過猖獗，完顏亮命其在通州組建水師，從此成爲水師主要將領。

所以，完顏亮只是把蘇保衡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貶官三級，讓他去主持漕糧運輸了。

別看完顏亮是要佯攻淮東，可他如何佯攻？

來此做做樣子，便轉道淮西？

那樣宋國怎能上當？

他大軍集結於淮東，是要正兒八經(jīng)打上幾仗的。

如此，才能讓宋國確信他的主攻方向是淮東，並且隨之調整兵力部署。

可是十餘萬戰(zhàn)兵，數(shù)十萬輔兵，哪怕是佯戰(zhàn)，這過程中的糧草補給壓力也是極大的。

因此，完顏亮讓蘇保衡去押運糧草，依舊是重用，顯然還是有保他的意思。

蘇保衡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感恩戴德，領命而去。

完顏亮把蘇保衡打發(fā)走了，便親自指揮大軍，向當面駐紮的山陽縣發(fā)起了猛烈攻擊。

山陽縣裡，可是駐紮著大宋丞相楊沅呢。

吳挺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地還以顏色，來個寸土必爭。

但是淮東戰(zhàn)區(qū)的將領們，卻向吳挺提出了不同意見。

山陽縣無險可守，這裡缺少山地和丘陵等制高點，難以構築強大工事。

山陽縣城更是低矮。

這片區(qū)域水網(wǎng)又比較密集，極易被敵軍包圍，並形成分割。

吳挺不缺戰(zhàn)鬥經(jīng)驗，欠缺的只是對淮東地理地形的熟悉。

聽了將領們的彙報之後，吳挺馬上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

硬碰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現(xiàn)在金軍也掌握了火藥，這種地勢下的所謂工事，有了火藥助戰(zhàn)，便形同於無。

那雙方就等同於直接野戰(zhàn)。

在我軍佔據(jù)了區(qū)域性主動的前提下，爲什麼要跟你野戰(zhàn)？

吳挺便猶猶豫豫地去請示楊沅。

他本來很擔心楊沅不肯後退。

這是很多文官的通病。

一旦打了勝仗，就忘乎所以。

一旦開始打仗，重視面子功夫遠甚於實際意義。

堂堂大宋丞相，首戰(zhàn)就從山陽縣城轉移，他怕楊沅放不下架子。

可楊沅哪有什麼偶像包袱？

吳挺吞吞吐吐剛說了一半，楊沅就明白了。

“那麼，依吳帥之見，本相退去哪裡妥當？”

吳挺小心翼翼地道：“請丞相暫退至寶應，不知……”

“成，你讓我去哪，我去就是了。”

楊沅立即吩咐，收拾行囊，準備跑路。

這樣的丞相，真叫人省心吶。

吳挺心滿意足地感嘆了一聲，也匆匆去準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