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猝然發生的一剎
溫堯擡手想拭去鴛鴦眼角的淚漬,鴛鴦卻觸電般避開溫堯的手,迷濛的淚眼和溫堯涼薄的烏眸相對視,須臾,鴛鴦狠狠揪了下眉目,霍然背過身,疾步跑開。
徒留溫堯的手空落落的浮在半空,素來清冷幽絕的清鬆氣質忽變得落寞起來。
其實他不應該說這些話的,鴛鴦對他的恨意從來沒有消散過,又能以怎樣複雜的心鏡接受他的這些話。
他並不想看到她難過,不管是因爲什麼。
所有不好的事情,他都可以去解決,所有讓人痛苦的,使人憂愁的,因爲她,他情願一個人承受。
這些話他情不自禁就鬼使神差的說了出來,他也想過鴛鴦聽到這些話的心情,開心,抑或,不開心?
卻沒想到,是如此的複雜。
心下有不明情緒在穿錯攪動,溫堯強自定了定心神,很快,眼中的不平靜風捲雲涌後終於迴歸冰山冷泉一樣的漠然。
鴛鴦徑自往前狂奔,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心中亂麻交織的感情發泄出來。
茫然,無盡的茫然籠罩著她的心。
黑暗玄丘常年都是半昏暗的天色,煙紗飄渺不絕,縈繞在一團團或深或淺的白霧裡外,此時此刻,霧氣茫茫比平時更甚,仿若白雪遮目,已經讓人看不清遠方是什麼樣的景色。
鴛鴦心覺有異,擡眼一望,四下俱是濃濃不散的白靄,觸目不見除白以外的任何形物,置身於白雲般的霧海里,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
她已無心去梳理對溫堯的感情,有些後悔衝動離開,造成現下這詭異的境況。
她和溫堯失散絕對不是個好的開始,而且她都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溫堯。
她不知道去哪裡找溫堯,那溫堯會不會來找她?
她心中有些期望,又很快壓制下去。
她爲什麼要期望溫堯來找自己,來黑暗玄丘是她選擇的路,這條路應該是她一個人來走,溫堯幫了她很多,所以,無形之中,她就已經把溫堯當成了依賴。
怎麼可以,把不共戴天的滅族仇人視爲一個依靠。
當真是可笑之極。
茫茫煙海之中,鴛鴦的身影毫不猶豫的融了進去。
她無法待在原地等溫堯來找她。
不管溫堯來了,還是沒來,她都會糾結,因爲她暫時還不想看到他。
鴛鴦伸手揮了輝身周的濃霧,手指尖掬了一縷輕煙,又從指縫穿透過去,鴛鴦估摸著這些煙霧應該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自行消散了。
想了想君木青弟子說的那“離曇草”,鴛鴦也曾在寂木仙府的花譜上看到過,外形和水仙有異曲同工之妙,那“離曇”草,早在上古時就消匿於人世間,就連寂木仙府那樣的地方長不出一株離曇草,估略,天上地下,也只黑暗玄丘這地方纔有離曇草的仙蹤。
鴛鴦從來沒有忘記那次在楓閒山莊時,她阻攔嵩山派掌門進南宮篁的房間。
嵩山派掌門刁難她,只有阿婉站在她的一方爲她說話爲她撐腰。
阿婉把鴛鴦當金蘭之交,鴛鴦亦把阿婉當至交來對待,現在阿婉頑疾纏身,在峨眉山生死未卜,鴛鴦卻空不出餘暇去探望她,雖是莫可奈何,但鴛鴦若有力所能及處,可幫她早日擺脫疾病之苦,爲她盡一分心力,鴛鴦自然也在所不惜。
離曇草,等找到離曇草,她就可以離開黑暗玄丘,去鬼族報血海深仇了。
黑暗玄丘裡的白霧確如鴛鴦所料,大致過了兩個時辰,煙霧就消散了下去,雖然放眼望去,到處還是白白的一片,卻能勉強看清幾丈之內的事物了。
鴛鴦邊走邊看,腳底下的朽木枯枝時不時發出摩挲過“吱呀”聲,在寂靜無人半灰半白的地方,讓人一顆心也七上八下。
鴛鴦凝神思量一下,飛起身在黑暗神丘裡面,像九天玄女一樣飛來飛去,來去匆匆。
鴛鴦在寂木仙府的最後三個月裡,輕功長進了不止一點點,雖幾日前爲打開黑暗玄丘耗去了不少內力,但是經過這幾日的復原,鴛鴦還是勉強能用輕功的。
用輕功比走路快多了,不到半個時辰,鴛鴦就走了很遠,沿途中有各種難以言表的小怪獸啊,小妖精一樣的生靈,也有俗世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珍稀藥材,鴛鴦挑著些方便攜帶又很實用的,一一納入囊中。
“先學以用就能學以致富”鴛鴦現在無比慶幸當初在寂木仙府學了草木知識,沒有虛度光陰,現在就能學以致用了,只這黑暗玄丘裡面的大部分藥材她都在寂木仙府的典籍上看過,就可充分證實這一點。
要是秦公子,肯定會這麼想:這麼多珍貴東西,要拿到集市上去賣,還不發家致富……
可惜這些藥材的主人不是秦公子。
在來說鴛鴦現在對錢,還沒什麼概念,她只是想著,這些藥草如果煉製成丹藥,效用都比尋常草藥練出來的丹藥要還好上十倍,說不定還能應不時之需。
鴛鴦揣著滿當當的草藥,邊尋離曇草,邊尋溫堯,邊採著解藥……
一道金黃色的光橫空乍開,鴛鴦眉尖一挑“這是有事情發生了?”
鴛鴦在原地稍微踟躕了一下,好奇心又“噗通噗通”冒了出來,放下手裡的藥草,鴛鴦還是飛了過去。
黑暗玄丘裡就他們□□個人,左右都相識一場,而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就說明此事不能善了,也不知道是誰能有這麼牛叉,還金色的光暈……
一條銀色的巨蟒,喔,不,更準確來說,是一條蛟,蛟身佈滿通透的鱗片,相較於傳說中形容的蛟龍,這條不算蛟龍的絞則有些瘦小,然而,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這條絞竟生了雙淡銀色的翅膀,白色羽翼上黏著大塊的血跡,它雖無拘無束的馳騁在高空上,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它蛟身的先天不足。
“黑暗玄丘裡面的妖獸果然豐富多彩,形式多樣,瞧這不知道是什麼結合而成的生物,就可見一斑了。”鴛鴦這麼想著,眼光到處瞟著。
溫堯玄色的衣袍上新鮮的猩紅在流淌,臉色又慘白起來,冷峻的修眉微蹙,堅毅的凝視著天空的羽蛟,毫無俱色。
鴛鴦眼皮一跳,心像一根火鞭狠狠抽過去去一樣,烙下一個讓人深痛的血印。
溫堯上次去極北之地落下的傷沒有那麼快復原如初的,觀他臉色,本來之前並無特別虛弱之色,可只要動用內力,就會臉色慘白,這其中的關聯不言而喻。
溫堯身上的傷從來沒有好過,若在強行使用內力,打破身體極限,輕則勞心傷肺,重則命不保夕。
鴛鴦看了看天上的羽蛟,秀眉顰起,屏住了呼吸,靜看溫堯和那羽蛟對峙,蓄勢待發。
溫堯負手冷冷一笑,肩上殷紅的血還在細細流淌,在玄色的衣袍上,略顯妖異,襯著他蒼白的臉色,分外分明。
風聲呼嘯,羽蛟在高空中飛旋一圈,一雙銀色的羽翅扇動幾下,猖狂的發出一聲尖利的吼叫,頗有些得意之色。
後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溫堯襲來,張著森森利齒,大有一口吞掉溫堯的雄心壯志。
溫堯淡淡睨了羽蛇一眼,目光到處打量一圈,最後才悠悠落在羽蛇身上。
羽蛇駕著疾風將碰到溫堯之時,溫堯纔出手,頎長玉立的身姿飄逸靈快,在羽蛇堪堪一口咬到他那刻,身影就像鬼魅般消散。
而霎那間,溫堯已穩穩浮在天空中。
羽蛇不甘示弱,撲哧一聲,尖尖的蛟尾一耍,一撇淺黃色的冷光向溫堯掠去。
溫堯輕巧擋過,他的臉色雖有些蒼白,但對付羽蛇,看起來來還是遊刃有餘的。
尚有閒暇時,溫堯便看到了那一抹熟悉身影,他失了失神,向鴛鴦飛來。
他跑東奔西找了她這麼久,還以爲找不到她了。
鴛鴦不敢去看溫堯深沉的目光,由著溫堯離她越近,忘了後退也忘了思考。
羽蛇看溫堯沒把它放在眼裡,一雙鼓大的眼睛燃燒著怒火,一張嘴便吐出一道閃電般的金光,金色的光夾雜著駭人之勢,直殺溫堯後心。
還未落地的溫堯察覺到時,已經來不及避過,卻在這時,鴛鴦飛身向前,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極力把溫堯推到了一邊,隻身迎向羽蛇發出來的利光。
腰腹間似有人拿一根鐵棒毫不留情的重重錘打在身上,鑽心的疼痛幾欲讓鴛鴦感覺上半身都要廢了。
噴出幾口猩紅,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控制不住的摔落下去,溫堯心中劇震,腦中從來沒有這樣混亂過,混亂到眼中、天地中都只剩下一個鴛鴦。
不容他多發愣,就在鴛鴦即將墜地時,他下意識的飛過去接住鴛鴦。
鴛鴦被溫堯一碰,觸動了身上的傷,渾身劇痛的她忍不住□□一聲。
他只緊蹙著眉心,心中慌亂至極。
放下鴛鴦不是,不放下鴛鴦也不是,從來都淡然處事的他第一次手足無措。
鴛鴦要是還有閒心看溫堯這個樣子,一定會藉機取笑,只是現在,她蜷縮著身子,後背痛的將要麻木,哪有空去管這些?
所以,溫堯方寸大失的另一面,她是無緣得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妖(猥瑣笑):想不想見本宮雍容華貴的一面,想?想就在下面評論一個﹋o﹋咯
衆:“你還雍容華貴?”
某妖:矮油,人家平時是缺了幾分淑女的矜持,但是優雅靜美乃我的本色……
唉唉,你們怎麼都走了,我還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