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半響，鄭小穎纔打了個哈欠，怨氣滿滿地答應下來，“我知道了，不過你明明有自己的公寓，爲什麼不回去啊？”
她知道唐洛然會來找她肯定是沒辦法回去錦繡園了。
“我把鑰匙放包裡，包又忘在家裡了，”唐洛然頓住，話鋒一轉，“說來話長，總之什麼事等我到你家再說。”
說罷，她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
一路驅車馳騁，兜兜轉轉，抵達鄭小穎的獨棟二層樓座時，手機裡設置好的鬧鐘正好響了起來——此時已經是七點半。
唐洛然匆忙下車，穿過院子，在門口給鄭小穎打電話，隨後就聽到裡頭傳來趿拉的腳步聲。
“咔嚓——”鄭小穎打開門，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睡衣，頭戴睡帽，還在打哈欠，“你怎麼現在纔來啊。”
話音未落，唐洛然就擡起手壓住她的嘴脣，讓她住嘴。
畢竟一大清早就來別人家不是什麼禮貌又光彩的事情，她當然不想張揚。
跟著鄭小穎的步伐跟小媳婦似的上了樓，一進房間，唐洛然立即解脫，她將皮夾克脫下扔在沙發上，轉身，“我先去洗漱，在此之前你找套能給我穿的衣服吧，不要整些奇奇怪怪的服裝。”
鄭小穎撇撇嘴，帶著委屈的眼神乖乖去翻衣櫃給她找衣服。
“嘩啦啦——”浴室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後又突然停住，玻璃門被拉開一條縫，一隻白皙的手伸了出來，周圍還環繞著霧氣。
將衣服遞給唐洛然，鄭小穎突然壞笑起來，“這可是你要求的哦，不怪我。”
這話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唐洛然疑惑地瞥了玻璃門一眼，才低頭正視手上的那團衣服。
半響，門大開，唐洛然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瞪著還在門外杵著的鄭小穎，緊抿的嘴角有些蒼白，“我怎麼覺得這是你一早就爲我準備好的呢？”
“怎麼這麼想？”鄭小穎故作無辜，然而壞壞的笑容已經出賣了她。
不說這一身粉紅套裙一看就像是約會必備，就說她從口袋裡掏出來的安全套跟潤滑劑，她就知道鄭小穎又在整蠱她了。
好在這一身著裝並不土氣，就是不符合她平日裡走的簡約風格。
將安全套跟潤滑劑塞在鄭小穎手上，唐洛然繃著臉，挑眉，“這種東西你就留著用吧，我不需要。”
說罷，她轉身一邊往沙發走去，一邊仔細檢查其他口袋，唯恐落下別的更誇張的東西。
確定沒有，她才安心下來，在沙發前一把坐下，從搭在沙發把手上的皮夾克中掏出手機——數個來自江瀚臣的未接來電。
還沒反應過來，就先被從身後湊過來的鄭小穎給嚇了一跳，“你不回撥嗎？”
嬌軀猛地一震，唐洛然條件反射地轉頭，瞪了她一眼。
“你該不會又跟江瀚臣串通好什麼了吧？”疑惑地問道，然而鄭小穎只是搖了搖頭，裝無辜是她的拿手絕活。
既然她不回答，唐洛然也拿她沒轍，反正現在能肯定的是，江瀚臣並沒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鄭小穎，否則她也不會屢次追問她爲什麼這麼早就來。
躊躇片刻，她還是回撥未接來電，“嘟——”
“太好了，你終於接電話了，我很擔心你昨晚還在難過呢。”江瀚臣像是鬆了一口氣，他說話的語氣輕鬆卻不失穩重，讓人很安心。
唐洛然並不想提起昨晚的事情，在他面前丟盡了臉面，是她這輩子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所以，她毫不掩飾厭惡感地迅速轉移話題，“並沒有這回事，你不用擔心。”
“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直擊主題，唐洛然偏過頭，躲過鄭小穎湊過來的耳朵，並伸手擋住她的臉頰。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一會兒，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擋著鄭小穎臉頰的手鬆了力氣，唐洛然攥緊手機，吞嚥唾沫，突然有點緊張。
如她所料，江瀚臣這次真的是有備而來，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惱她，“我想就約定今晚吧，我說的是共進晚餐的事情，正好我也有事要說。”
心咯噔一下，唐洛然瞪大眼睛，神情呆滯。
怎麼了？突然間這麼心急？
一時間沒辦法回答，讓她答應她又如鯁在喉，卻又不忍心拒絕，但唐洛然也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這頓飯畢竟是她欠他的，總歸還是要還。
於是她沒有拒絕，相反，還故作相當樂意的態度將此事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她頓時有種虛脫的感覺，往後一倒，看著鄭小穎，嘆了口氣，“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是我——罷了，沒什麼。”
見她欲言又止，鄭小穎就知道江瀚臣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他這麼快就打算跟你有下一步了？”她歪著頭，雖然驚訝，但也不可否認她確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唐洛然搖頭，“我不知道。”
她翻了個身，將手肘枕在頭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看上去十分疲憊。
看著她這副模樣，鄭小穎頓時就有些後悔當初給江瀚臣洗腦，她不該讓他步步緊逼，因爲到頭來最累的人還是唐洛然。
“對不起，有一半也是我責任，我只是想讓你能夠忘記傅子琛——”她話音未落。
唐洛然搖了搖頭，柔聲淺笑，“我明白，謝謝你。”
跟傅子琛這段失敗的婚姻，她不怪任何人，她只怪自己。
因爲感性，心裡的痠痛差一點又要涌了上來，好在她及時直起身來，背對著鄭小穎，低頭，故作鎮定地整理衣領，“不過你也太誇張了，非得要準備粉紅色的嗎？等會兒上班怎麼辦？”
說著，她起身轉到鄭小穎面前，對好友強顏歡笑，“我覺得我還需要一件厚外套。”
“知道了，要求還真多。”鄭小穎撇撇嘴，還是去給她拿毛呢大衣。
其實她們心裡都清楚對方的想法，只是雙方無論是誰說出來都要傷了唐洛然的心。
那還不如裝傻充愣。
……
從鄭小穎家走出來時已經快要遲到，唐洛然索性讓鄭小穎帶她一程，反正以好友的飆車技術，半個小時的路程只需要十分鐘就能到達。
如她所想，在醫院門口停下的時候，唐洛然還有些暈暈乎乎。
將貼在臉頰上的髮絲撥開，唐洛然撫平毛呢大衣上的褶皺，一擡頭，就發現周圍人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她幾乎成了目光的聚焦點。
即便如此，她還是鎮定地邁開長腿，一路目不斜視。
裹著淺藍色毛呢大衣的時候一路上都受了不少人的注目，更何況在她將大衣換下，露出粉色套裙的時候，身後更是傳來一片“哇”聲。
毫無疑問，就算她默不作聲，還是擋不住風聲。
“想不到唐醫生也有這麼不正經的時候，我還以爲她的衣櫃裡只有牛仔褲跟襯衫呢。”
“就是啊，不過這樣也挺好，唐醫生看上去本來就很年輕，所以穿起來毫無壓力，哎呀我在說什麼呢，她原本也才二十七歲不到吧。”護士說罷，掩著嘴偷笑。
由於唐洛然平日總是繃著臉，神情嚴肅，給人感覺很像長輩，有時候連婦產科已近中年的主任都會怕她。
照他們的話聽來，她這麼穿也不是什麼壞事？
剛想鬆了一口氣，誰知道唐洛然一轉身，就看到宋佳佳站在同事面前，側身瞥向她，滿臉不屑，“我看她是因爲老公被更漂亮的女人搶了，所以心有不甘吧，可惜黃臉婆就是黃臉婆，她再怎麼努力傅子琛也不會回頭的。”
明明是挖苦的話，但唐洛然竟覺得她說得完全沒錯。
她都忘了，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耗盡青春的人成爲黃臉婆。
心裡再沒有疼痛感，而是麻麻的，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卻很難受。
當然，唐洛然明面上依舊很冷靜，她將白大褂裹緊，隨後便將手伸進外側口袋中，態度不變的嚴肅認真，“你們的工作就是在這裡聊天？”
“對不起。”異口同聲迴應，衆人面面相覷，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旋即離開休息室。
待室內只剩下她一人時，她才整個人一軟，伸手撐住桌子，閉上眼睛。
讓被流言剜開的傷口慢慢結痂。
……
鐘錶上的時針走到了六點，鐘聲響起，江瀚臣將背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從早上工作到現在夜幕降臨，他總算能夠歇一下。
放空自己的時候，他腦海裡第一個浮現出來的，毫無疑問是唐洛然。
她瘦削卻堅強的身影，還有偶爾流露出來的脆弱，微微顫抖的肩膀跟泫然欲泣的臉怎麼看都讓人心疼，他喜歡她脆弱的模樣。
因爲那代表著他又有理由待在唐洛然身邊。
恍惚中，西褲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打斷了江瀚臣的思緒，他直起身來，掏出手機查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唐洛然！
嘴角忍不住上揚，眉目間都帶著溫柔，他接通電話，毫不掩飾喜悅，“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很輕的笑聲，緊接著就聽唐洛然笑言，“沒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問你今晚約在哪裡？我可能要晚點才下班。”
“地址我會另發短信給你，我會等你出現，所以你不用擔心。”江瀚臣也跟著笑了，他低下頭，盯著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學術研究，心思完全不在這兒。
唐洛然的心情似乎很好，時不時地輕笑，也沒有著急著掛斷電話，這令他心情愉悅，同時也讓他有些恐慌——突然變得很反常可不是一件令人感到安心的好事。
心懷不安地迴應著，直到唐洛然提醒他還有工作要處理，隨後便匆忙掛斷電話，他才因此鬆了一口氣。
即便心裡忐忑不安，但不可否認，他還是很高興，“今晚我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