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原這一嗓子中氣十足，還真壓住了議論聲。劉浩明也不由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間，他又掃視了一遍在座的行家，哎？燕京大學(xué)的嶽老沒來啊！
莫非？
如果是嶽老親近的人甚至是得意門生，那眼力也差不了。
“能說，孫先生不要著急。”劉浩明迅速調(diào)整思緒，“請移步到臺上來！”
孫中原甩了甩頭髮，走到了小展臺上，沒有看那件貫耳瓶，而是看了看劉浩明。
“孫先生，你可以說了！”劉浩明微笑道。
“站著幹說？”孫中原問道。
“呃。”劉浩明心道，難道你要趴著喝著水說？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孫先生，你還有什麼需要？”
“我想請一支強光手電！”
劉浩明一聽，愣了一下子，但很快對一旁的助理招手。
這個要求不過分，手套，放大鏡，強光手電，這是古玩鑑定的“吉祥三寶”。而且，在這麼多行家都認定是在真品的情況下，藉助工具說明，也很合邏輯。
劉浩明愣了一下，是因爲孫中原這個說法有點兒彆扭，請一支強光手電？
助理端了一個塑料盤，裡面不僅有一支強光手電，還有一副純棉白手套和一個高倍放大鏡。
結(jié)果，孫中原只拿起了強光手電，打開試了試最強光，而後點頭對劉浩明低聲說道，“請，代表了尊重，我尊重它，它才能真正幫我！”
劉浩明哭笑不得，此時，孫中原已經(jīng)拿著手電，對著貫耳瓶底部轉(zhuǎn)圈審視起來。
雖說這強光手電是件高級貨，光線很強了，但是孫中原仍是費了不少事兒，才找到那處內(nèi)印暗記所在。
這還是有賴於這件貫耳瓶胎特別薄，不然就算用強光手電，從外面也看不出什麼來。
即便如此，也只能隱隱看出似乎內(nèi)壁似乎有一小方塊規(guī)則的痕跡。
“劉總，您往這裡看！”孫中原彎著身子，對劉浩明招了招手。
劉浩明伏下身子細看，而臺下的人不少也伸長了脖子。不過這時候，是不會有人上去的。
“內(nèi)壁有痕跡？”劉浩明影影綽綽看到了，但並不清楚，孫中原讓出了位置，給了他一個最好的角度。
有痕跡不一定有問題，胎骨內(nèi)部不均或者有雜質(zhì)，也有可能透出痕跡。
不過，劉浩明細看之後，終於看明白了，這塊方形的痕跡，裡面有規(guī)則的“紋路”！這絕對不是胎骨自身的原因?qū)е碌模@是人爲做上去的！
很像是一方印！胎骨成形之後，在胎骨的內(nèi)部蓋印，是有點兒麻煩的，印章需要短小，而且要藉助長柄工具。手法要輕盈準確，不然在裡面蓋印，外面可能會微微凸起來。
如果真是南宋官窯，有可能因爲特殊用途在瓶底刻字，但是絕對不可能在內(nèi)部蓋印！
如今這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件高仿！
劉浩明的額頭登時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過他依然裝作仔細看的樣子，一隻手卻做了一個動作。孫中原會意，湊上前來。
“孫先生，你怎麼看出來的？”劉浩明低語道。
“這裡，開片不自然，我本來要強光手電是想仔細看看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裡面可能有內(nèi)印暗記！”孫中原當然不能說實話。
所謂開片，其實就是裂紋，只不過比較規(guī)律，比較內(nèi)斂，不是徹底裂開了。這是釉料和胎骨在燒製時膨脹係數(shù)不一致導(dǎo)致的。
孫中原取了個巧。什麼叫不自然？你覺得不自然？我還覺得鬼斧神工呢！所以，這個肯定不能作爲鑑定依據(jù)。但是，以這個由頭觀察，發(fā)現(xiàn)了暗記內(nèi)印，這當然就是實打?qū)嵉淖C據(jù)了！
劉浩明微微點頭，也不能再拖了，站直身子，往外走了一步，“各位，孫先生髮現(xiàn)了問題！不過，要做最後的確證，還得需要一些步驟。各位先喝茶休息一下，應(yīng)該耽誤不了太長時間。”
說完，劉浩明對孫中原說，“孫先生，請跟我來。”同時，又朝旁邊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兩個幹練的男子拿來了一個玻璃罩，把青釉貫耳瓶罩了起來，並且分立兩邊。
劉浩明帶著孫中原出了大廳後門，來到一條走廊，隨後又進了一間房間，關(guān)上了門。
臺下此時已是一片譁然！
劉浩明的眼力，在臺下這些人當中，不能算名列前茅，但也絕對不是差的。他說發(fā)現(xiàn)了問題，而不是瑕疵，那就說明，這是件贗品！
“難不成真有問題？這可是相寶局開天闢的頭一遭啊！”
“我看八~九不離十。這小子如此年輕就被請來，看來，還真有兩把刷子嘿！”
“哎？我聽說這次相寶局請了燕京大學(xué)的嶽老，但是沒見嶽老啊！難不成這是嶽老的弟子？”
“我看不是。嶽老清高得很，看不上我們這些人，相寶局年年給他發(fā)請柬，他只來過一次，那一次是西周的青銅器，因爲法律問題，提前把名稱和來路說了，其中包括上面有三十多個銘文！結(jié)果，嶽老來了，抄完銘文就走，連真假都不說。”
“這事兒有點兒蹊蹺。你說，我們這些人的水平算可以了吧，這麼多人看半天，沒有一個人看出問題了，那個姓孫的小年輕，就能看出來？而且，我怎麼看怎麼像開門的南宋官窯啊！”
“哎？難不成這小子是星辰拍賣行的人？爲了捧他，故意設(shè)了這麼一個局？”
“別說，還真可能。這拍賣行的真正老闆董雲(yún)帆，以前可是江湖中人，玩兒這一套輕車熟路！”
“你們還真能聯(lián)想！依我看，這小子也有可能說得不對！劉浩明不是把他叫走了麼？說不定倆人再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虛驚一場呢！”
大廳裡一時亂哄哄。張老和老五沒參與討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剛被抽過一樣。
劉浩明將孫中原帶到這個房間之後，卻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稍等，他則進了房間的內(nèi)室，關(guān)上門，撥打了董雲(yún)帆的電話。
他讓孫中原過來，主要是爲了“隔離”，避開衆(zhòng)人。這要是把孫中原留在大廳，還和那幫人在一起，胡說八道怎麼辦？這事兒畢竟還沒定局，也沒請示董雲(yún)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