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原沒答話，而是低頭又看了看這件白瓷仕女俑。
“真不貴啊！”攤主又道。
“一千八！怎麼樣？”孫中原開口。
“不行不行，我做生意你不瞭解，這真是最低價了，我說了不跟你囉裡囉嗦。”
孫中原一口口地加，他一次次地?fù)u頭。最後，還是三千買下來了。
離開之後，陳丹洋一臉鬱悶，“你沒事吧？浪費這麼多時間？差這點兒錢麼？”
“能浪費多少時間？幾分鐘而已。”孫中原反問道，“你說，古玩在普通人手裡，有實際價值麼？”
“沒有，主要是文化價值和欣賞價值。”
“對啊，沒有實際價值，卻很昂貴，這是心理需求。”孫中原道，“古玩生意也是如此。我雖然已經(jīng)覺得這個價兒撿漏了，但是一口口地講，對我來說，能防止他反水；對他來說，最後能讓他覺得不虧。幾分鐘而已，卻讓雙方心理上都很舒服，這纔是古玩生意應(yīng)該有的樣子！”
“在我看來，你這就是裝逼！”陳丹洋嘿嘿一笑，“這就是我們理科生和你們文科生的不同。雲(yún)山霧罩，自得其樂，我不需要。”
“哈哈哈哈！”孫中原大笑，“那你需不需要我告訴你這件白瓷仕女俑是什麼年代的？”
“這個，真需要。”
“這是隋朝的白瓷仕女俑，是很罕見的，不然我也不會買。當(dāng)然了，正因爲(wèi)罕見，所以那個攤主並不識得。漏兒雖然少，但不是沒有，關(guān)鍵在於發(fā)現(xiàn)漏兒的——”
“眼睛！”
“不，運氣！”孫中原道，“眼力當(dāng)然很重要，但對於撿漏兒來說，真的比較起來，運氣纔是第一位的。”
“行，我看看你這次有沒有運氣找到青衣王陵！”陳丹洋轉(zhuǎn)而說道，“隋朝的古玩，都很少聽說，更別說瓷器了。“”
“嗯，時間比較短，不過好在和唐朝的東西區(qū)別比較大，不似秦朝的東西，和後來西漢的一些東西，不太好區(qū)分。”
歷史總會有一些相似之處，比如秦朝和隋朝。這兩個朝代，都是經(jīng)歷了長時間的戰(zhàn)亂之後完成大一統(tǒng)，存世都很短，後面接續(xù)的朝代也都很強大。
所以，總有人喜歡連著說，秦漢，隋唐。
秦朝的古董，和西漢的古董，相似之處很多。比如玉器，甚至從秦朝之前的戰(zhàn)國晚期一直到西漢早期，特徵都差不多，故而被稱爲(wèi)戰(zhàn)漢玉器。
不過，隋朝和唐朝的古董，風(fēng)格差異化要相對明顯一點兒。
隋朝的白瓷，在華夏陶瓷史上，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這一點，不玩瓷器的人一般不知道。隋代之前，青瓷當(dāng)?shù)溃瑥乃宕_始，出現(xiàn)了成熟的白瓷，並延續(xù)下來。
成熟白瓷的重要性在於，它是彩瓷發(fā)展的一個基礎(chǔ)，不管是釉下彩裡的青花、釉裡紅，還是釉上彩裡面的鬥彩、五彩等等，它們的底子都是白的。
實際上，白瓷與青瓷工藝上的區(qū)別，關(guān)鍵就在於胎和釉原料中含鐵量，白瓷含鐵量低。但完成這個突破，卻用去了從東漢到隋朝數(shù)百年的時間。
兩人繼續(xù)逛，在一個主要擺放著小件的攤子上，陳丹洋發(fā)現(xiàn)了一件青白玉的玉鞋。
陳丹洋覺得有意思，拿起看了看。
這隻玉鞋很小，也就是四釐米長，一釐米多寬，鞋頭浮雕了獸面紋飾。
“這是做什麼用的？”陳丹洋轉(zhuǎn)而問孫中原。攤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稍微愣了愣，心說這小夥兒不問我也就罷了，關(guān)鍵也不問最主要的，比如材質(zhì)，年份，價值，上來就問做什麼用的。
這麼小的玉鞋，剛出生的嬰兒也穿不上，擺著又太小，當(dāng)然是配飾了！
“這個一般是掛在腰上。”孫中原道。
陳丹洋疑問的就是這個，他當(dāng)然能想到是配飾，但問題是，“把一隻小鞋掛在身上？這不成了穿小鞋了麼？”
“古代文化和現(xiàn)代是有差異的。首先只要玉器的東西，都比較貴重，寓意都很美好。這佩戴玉鞋，寓意辟邪！穿小鞋，還延伸不到玉器上。”孫中原解釋道。
實際上，穿小鞋的典故，宋代就有了，不過說的是女子穿的繡花鞋。是故意把出嫁時穿的繡花鞋做小了，穿不上，讓女子無法出門上轎子，大抵是這麼個故事。
“這是什麼年代的？”這一次，陳丹洋沒問孫中原，規(guī)矩他已經(jīng)懂了不少，而是問向攤主。
攤主笑了笑，“我也不給你穿小鞋了，誰讓你和一個行家一起來呢？清代的！佩戴玉鞋，也是清代比較流行。”
陳丹洋又看了看孫中原，孫中原問他，“想要麼？”
“嗯。”陳丹洋點頭，“你不是說辟邪麼？這次過去，我也辟邪一下子！”
孫中原拿起玉鞋仔細(xì)看了看，“這是清晚期的，不過是青白玉，量最大，老闆，最低多少錢？”
玉器這一類，只要看準(zhǔn)了，因爲(wèi)材質(zhì)也比較值錢，所以價格是比較公開的。
當(dāng)然了，在地攤上，這樣的小玉件，講講價兒，要比實際行價低。
攤主報了個五千的價格，基本就是行價。孫中原當(dāng)然要講價。
不過講價之前，孫中原先遞給了攤主一支菸，“老闆，有另一隻麼？”
陳丹洋一聽，好嘛，合著這玉鞋和真鞋是一樣，成對的！別說，要是一對，掛在腰間，一走路叮噹響，還真有點兒辟邪的意思。
“小夥子你真是行家。放心吧，我不玩兒一魚兩吃，收來就一隻。”攤主說道。
“少了一隻，還有法兒辟邪麼？”陳丹洋問。
其實，這玉鞋配飾，掛一隻的也有，掛兩隻的也有，但是陳丹洋問得很好，正好用來講價。
最後，他們兩千八拿下了。這不算漏兒，只能說買賺了點兒。沒辦法，清代到民國的玉器，通常都是很開門的。
攤主還找了個精緻的掛繩，幫陳丹洋穿了起來，“穿小鞋”直接腰掛。
離開攤子，孫中原道，“你這種人，還信這個？都是一些個民間說法。”
“這個很重要，出發(fā)之前，求個心理安慰。”陳丹洋咂摸了一下嘴，壓低聲音，“若真有王陵，這可不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