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妍的指尖微顫，一簇水珠全都滾落了下來，她下意識握緊了手，卻沒有回頭。
她認出了那個聲音。
鬱芷言，她怎麼會在這裡？
鬱芷言看到顧莘說要見面的信息後很是高興，原本想回信息給他，但再一想，她還是覺得直接去見他。她剛進顧莘住的公寓時，正好看見顧莘驅車出去，她想都沒想就跟上了。
到了這裡，鬱芷言纔給了司機錢，沒想到一個轉身人就不見了，她找了一圈，卻看見佟慕妍走出酒店大門。
鬱芷言此時才知道，顧莘來這裡，竟然是爲了她！
從前沒有驚慌過，因爲當顧莘是弟弟。
後來沒有驚慌過，因爲佟慕妍不是她的對手。
但如今，鬱芷言有些慌了，她對顧莘動了心，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她控制不住的方向發展。
佟慕妍明顯感覺到那腳步聲已經到了她的身後，她深吸了口氣，終於轉過身去。
時隔多年，這是她們第一次這樣面對面。
佟慕妍不知道鬱芷言爲什麼會在這裡，更不想站在這裡和她說話。
鬱芷言伸手攔住了她：“既然和別人生了孩子，爲什麼還要回來？”
佟慕妍垂在兩側的手再次握緊了拳頭，顧莘……他竟然連這種話都跟她說！所以孩子不是他的，他打算昭告天下嗎？
強壓住心頭的憤怒，佟慕妍冷笑說：“不知道鬱小姐現在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
鬱芷言微怔，然後極快反應過來：“當然是顧莘的女朋友！”
佟慕妍卻笑了：“我和他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的女朋友憑什麼來過問我的事？”
鬱芷言一噎，其實就在剛纔佟慕妍轉身的時候，她就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似乎不怕她了。鬱芷言此刻也說不清楚到底問題出在了哪裡。
“讓開！”佟慕妍盯住她，見她不動，佟慕妍伸手便推了她一把，“好狗不擋道！”
鬱芷言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沒站穩，被佟慕妍一推就摔倒了。
佟慕妍吃了一驚，回眸的瞬間，她見顧莘急急朝這邊跑來。她的心有些涼了，怪不得鬱芷言會在這裡，原來是和顧莘一起來的。
現在看顧莘心急火燎的模樣，是急著衝過來爲女朋友理論的嗎？
佟慕妍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指甲嵌入了掌心，有些疼，但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看著顧莘跑來，心裡轉了千百遍和他吵架的惡毒言語，還狠狠告訴自己，雖然他們有兩個人，但自己絕對不能輸在氣勢上！卻不想，顧莘近前，直接把她拉在了身後，憤怒睨視著地上的鬱芷言說：“你又想對慕妍做什麼？”
顧莘的一句話，還有他下意識的動作，令佟慕妍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地上的鬱芷言更是委屈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佟慕妍忘了抽出被顧莘牽住的手，心裡卻是震驚地在想，這又是什麼情況？正常來說，此刻不應該是顧莘衝過來大聲質問她爲什麼要推倒鬱芷言嗎？
她都做好了大戰這對渣男渣女三百回合的準備了！
沒想到卻換來顧莘溫柔回眸看著她，輕聲問：“沒事吧？”
佟慕妍詫異得連搖頭都不會了。
鬱芷言站了起來，有些丟臉，但還是很快調整了情緒，看著顧莘說：“我只是問她，既然和別人生了孩子，爲什麼還要回來，難道我問錯了嗎？”
佟慕妍終於回過神來了，她試圖抽出手，顧莘卻握得更緊了。
他冷笑說：“這件事用不著你管。”
鬱芷言有些心寒，委屈說：“難道不是你發信息說要見我嗎？”
顧莘這纔想起自己給她發信息的事，果然，佟慕妍一聽這話，又見顧莘沒有否認的意思，她用力就把手從顧莘掌心抽出，冷笑一聲轉身離去。這對渣男渣女的戲她真是一刻也欣賞不下去了！
“慕妍！”顧莘哪裡還顧得上鬱芷言，直接朝佟慕妍追去。
“顧莘……”鬱芷言打算跟上去，卻見顧莘突然回頭，話語凌厲：“別跟著我們！”他的確有話要問鬱芷言，但不是現在！
佟慕妍對他的誤會已經很深了，他今天再不解釋，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因爲這一路，顧莘都在一遍遍提醒自己，這一次佟慕妍是和陸衍出來約會的，他們是來約會的！
顧莘乾脆跑上前，伸手牽住了佟慕妍的手。佟慕妍憤然想要掙脫，他卻握得很緊。
“放開！”
他說得平靜而堅定：“我不放，除非你聽我把話說完。”
佟慕妍越過他的肩膀，看了後面的鬱芷言一眼，她嘲諷說：“不想聽你背臺詞！”
看著面前的兩個人，鬱芷言心中的委屈漫過憤怒，她的腦中不斷迴盪著顧莘的那句“我們”，終於忍不住握緊雙拳問：“明明知道不是你的孩子，爲什麼你還要無動於衷！”
顧莘沒有回頭，側臉佟慕妍的目光溫柔，分明就是在說，他不在乎。
後面，鬱芷言又說：“你可是堂堂臻億集團的繼承人，憑你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什麼你偏偏選擇喜當爹！”
顧莘悄然收緊了修長的手指，他終於回頭看著鬱芷言，平靜說：“在慕妍面前我從來不是什麼臻億集團的繼承人，我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但，你不會懂的。”如果她懂，怎麼會輕易背棄她和顧若之間的感情。
鬱芷言愣愣站著，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佟慕妍也徹底呆住了，那個瞬間，她幾乎忘了掙扎，心口似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令她清醒得幾乎能感受到空氣的每一分涌動。
他說，在她面前，他只是個愛她的男人。
多麼動聽的情話，她從沒有聽到過這麼……令人噁心的情話！
下一秒，佟慕妍一手狠狠推在顧莘胸口，然後用力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
“慕妍……”
“住口！”佟慕妍喝斷了他的話，怕他再說出那些擾亂她心智的話，她半個字也不想聽到！
她永遠記得當年他是如何在她面前維護鬱芷言的，永遠記得他爲了鬱芷言在機場上決絕離去的背影。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他可以選擇性失憶，但她不會！
她怎麼可能因爲他今天一句無厘頭的情話就找不著北？
顧莘看她走得飛快，只好快步跟上去：“慕妍，慕妍！”
佟慕妍裹緊了外衣，快步朝前走去，完全不理會身後的顧莘。
她原本想回酒店的，但一想起m.z科技的人都在那裡，萬一鬧了起來，難堪的只會是陸衍。況且，裴竹汐也在那，她不想讓裴家的人看自己的笑話！
沒辦法，只好沿著公路走著，走去哪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鬱芷言原本是想要跟上去的，但走了幾步，想起顧莘嚴厲的話，又想著佟慕妍應該不是一個人來的這裡，於是她悄然站住了腳步，目光不自覺回頭朝酒店的方向看去。
…………
“慕妍。”顧莘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佟慕妍卻狠狠推開他，一副他再上來就要打架的樣子。顧莘終於攤開雙手，表示不會再隨便拉她，“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佟慕妍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走，一面說：“當初在婚禮上你爲了鬱芷言走了，現在我都已經有了別人的孩子，你卻又要死皮賴臉貼上來，顧莘，你是有多賤！”
佟慕妍走得很快，顧莘始終都跟在她的身側，不知道是不是佟慕妍的錯覺，總覺得身邊的人呼吸有些異於常人的不順。
片刻，才聽顧莘說：“當年的事，我可以解釋的。”
“解釋？”佟慕妍好笑睨他一眼，“時隔多年，你這是打算完善劇本嗎？是覺得我記憶力不好，所以細節任你編造嗎？”
不等顧莘說話，她又繼續說：“你想談，可以，今天遠的不說，夏秘書找不到你的那晚，你敢說你沒有和鬱芷言在一起？我都看見你把她帶回家了！顧莘，你真當我還和過去一樣傻？”
顧莘終於回過神來了，他以爲她是因爲沒找到他才生氣，原來是看見他和鬱芷言在一起！她在哪裡看見的，何時看見的，都不重要了。
顧莘加快了步子，與她並肩，微微喘息說：“我沒有把她帶回家，她是跟著我到了家門口，但我沒讓她進門。”
“那第二天一早在你家裡的那個人是鬼嗎？”佟慕妍實在想要打顧莘了，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完全把她當個傻子一樣地騙！
顧莘急著說：“那是一早來的夏秘書。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讓他親口對你說。”他說著，伸手一摸，來時因爲不熟悉路，手機設置了導航，他下車的急，就落在車上了。
佟慕妍嗤笑：“別裝了，夏秘書是你的人，這種套路別用在我身上侮辱我的智商。”
顧莘一怔，很快他又想起什麼，奪下佟慕妍手中的手機，撥號給了簡靈。佟慕妍正要搶回手機，那邊電話已經通了。
顧莘徑直就問：“慕妍出去找我那晚的第二天早上，和我一起從家裡出來的人是誰？”
那邊簡靈大約沒想到會是顧莘，愣了片刻，這才說：“是夏秘書啊。話說，慕妍的手機怎麼在你手上，慕妍不是和陸總在一起嗎？慕妍沒事吧？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佟慕妍無奈，只好站在邊上，面無表情說：“我在。”
明顯聽到那邊簡靈鬆了口氣。
顧莘沒有解釋簡靈的疑問，說了句“謝謝”就掛了，他把手機還給佟慕妍：“簡靈的話，你該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