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臺騎著馬匹,遙遙看著共騎黏糊在一起的兩人,思緒跑遠。中途休息,將少年抱下來,馬文才取下水囊細心的喂到少年嘴邊,少年張口喝得太猛,水漬沿著下顎淌入纖細的頸脖,馬文才用指腹揩去,在滑嫩的肌膚上流連不去,神情曖昧,少年紅著耳根忙將他的手拉下,心虛的瞥一眼祝英臺,發現她沒注意到這邊,才悄悄鬆口氣,用眼神警告他不許放肆。
馬文才輕笑,不再繼續惹惱他。
祝英臺下馬整理衣襟踱步而來:“山長給的拜帖上並無地址,不知道我們要從哪裡找起?”
玉玳籙沉思,這確實是個麻煩事,少年苦惱的小模樣很是招人疼,馬文才控制不住揉揉他的發頂,等少年蹙眉瞟來,才收手勾脣:“放心吧,有名有姓的還怕找不到麼?”
兩人這親密的樣子讓祝英臺很是驚奇,不過想到在書院也是如此,再聯想到山伯對她的好,也就不足爲奇了,可找人的事還是讓她擔心,故而愁道:“人海茫茫的,要上哪去找?”
馬文才自信笑道:“我有辦法。”
燦若流星的箭矢帶著卷軸射向牌樓之上,馬文才傲然收起長弓,對自己的箭術極爲滿意。
“這樣真的行麼?”祝英臺懷疑道。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人之天性。”馬文才諷刺說著,瞥見騎坐在馬上笑容燦爛的少年,也露出一個輕淺的微笑。
長幅上寫著,‘懸賞黃金十兩,尋找五柳先生陶淵明。’這麼大一筆數量引得無數人去圍觀,紛紛猜測這五柳先生是誰,其中不乏想要渾水摸魚的。
馬文才拽著少年走近,身後跟著祝英臺。
“你們聽著,誰要是識得五柳先生的,只要告訴我去向,必有十兩黃金可得,本公子絕不食言。”
人羣沸騰了,推推搡搡的冒認自己是陶淵明,場面十分滑稽。
“我~我認識陶淵明。”一人舉手。
“我是陶淵明的表弟,我跟他熟得很呢。”
“他瞎說,我纔是陶淵明,我根本不認識他。”
“你才瞎說,我纔是~”
玉玳籙搖搖頭樂了,馬文才瞥見他這幸災樂禍的樣子,氣不過,捏了他一下臉,看他捂著腮幫子委屈了,心裡纔好受些。
“好了。”祝英臺出來制止:“原來各位都是五柳先生陶淵明,那請問,採菊東籬下的下一句是什麼?”
“我知道。”一人鼻孔朝天道:“這是我自己做的詩,怎麼會忘記呢?採菊東籬下~額~喝完菊花茶。”
馬文才氣怒,身形剛一動,玉玳籙就知道他要幹嘛,忙伸手攔住:“文才兄,消消氣,跟這些人計較什麼呀。”馬文才無奈的瞥一眼,自動消氣。
祝英臺在一旁道:“我跟你說了,這個辦法行不通的。”
玉玳籙一邊觀察周邊的人,一邊擰眉道:“不會啊,目前爲止只有這個辦法了,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麼?”
祝英臺被堵得啞口無言,場面混亂,大家都僵持不下,此時一挑擔老伯越衆而出,手端兩碗茶:“幾位小兄弟別惱,喝碗菊花茶也對啊,來來來,降降火。”
看見這位老伯,玉玳籙甚是驚奇:“老伯,是你啊。”
“喲,原來小公子啊,能有幸再見也是有緣,來來,喝碗茶。”
玉玳籙笑著接過,遞給祝英臺,女子優先嘛。馬文才尷尬的收回伸出的手,氣得咬牙。
“老伯,我們是來找人的,你認識五柳先生陶淵明麼?”
老伯摸著鬍子笑笑:“我可不認識,你找他做什麼?還用懸賞黃金十兩。”
玉玳籙意氣自如的解釋道:“我們並沒有冒犯陶先生的意思,只是人海茫茫,我們又急於找人,纔想出這個笨辦法。”
老伯沉思半晌笑道:“你們找不到的,那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回去吧,回去吧。”揮揮袖子,挑起擔子就要走。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馬文才怒了。
“哎~”玉玳籙攔阻,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遞上:“這是老伯的茶錢,剩下的就當請您喝酒。”
老酒鬼毫不客氣的收下,大笑著走遠了。
馬文才攬過少年,黑著臉抱怨道:“你爲什麼給祝英臺茶,而不給我?你到底是誰的?嗯?”
玉玳籙羞惱的踮腳捂住他嘴,這人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爲了補償小氣的某人,幾人就近找了個茶寮坐下休息,玉玳籙殷勤的端茶遞水,才讓某人笑將起來。
祝英臺飲口茶嘆氣道:“找了這麼久,都是些冒名頂替的,要找真的五柳先生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呢,只可惜你們的黃金無用武之地了。”
玉玳籙扶額,祝小姐哎,出門在外,財不外漏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麼?她是怎麼平安來到尼山的啊?果不其然,被兩個小賊盯上了,趁他們不注意時,搶了他們的包袱,還騎走了他們的馬,馬文才拉起弓弦要射,被祝英臺伸手攔下:“不過是銀子罷了,你家不是有得是嗎?何必要鬧出人命呢?”
馬文才淡淡瞥她一眼,小二膽戰心驚的過來:“客官,你們這些飯菜需要七文錢。”
玉玳籙伸手握住文才兄制止他發怒,笑著慶幸道:“還好我這兒還有錠銀子。”說著掏出銀子給小二,小二歡天喜地的去找碎銀。
馬文才無奈:“那接下來怎麼辦?”
“當然是報官啊。”晃晃手指:“我們可是被搶了。”
祝英臺急了:“他們搶東西定是逼不得已,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可是,生活所迫不能作爲犯罪的理由啊,要是人人都這樣,豈不是沒有王法綱紀了,百姓又豈能安居樂業呢?”話落,黑白分明的眸子朝文才兄望去,彷彿在尋求肯定。
馬文才笑拽著少年去報官,祝英臺若有所思的跟上。
小官府本是倨傲得很,馬文才一報上名號,嚇得忙點頭哈腰的保證定要將賊子捉拿歸案。
走了一路,途經一片樹林,祝英臺坐在一塊石頭上,捶著酸腿可惜道:“要是我們的馬沒被偷就好了。”目光掃到一匹駿馬,赫然是馬文才那一匹,祝英臺興奮的咧嘴而笑:“文才兄,你看,是你的馬。”說著就往那奔。
馬文才將少年的腦袋扣在胸前,抽出背後的弓箭,箭矢擦過祝英臺的臉頰射向馬腹,高壯的駿馬哀聲倒地,鮮血直冒,祝英臺的笑容僵在臉上,驚恐的回頭望向馬文才。
“文才兄?”玉玳籙被扣住腦袋,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可聽聲音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馬文才含住少年的冰涼的耳垂,眸中晦暗難明,輕語低喃:“別看,別害怕。”
“我不害怕。”玉玳籙掙扎著轉身,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裡瀰漫著說不出的滋味。
“籙兒,別看,求你。”馬文才捂住少年睜大的眼睛,低聲懇求。少年靜默的姿態讓馬文才恐慌不已,少年是他找到唯一的溫暖,既然得到了,他就不允許失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感受到這人的不安,玉玳籙深深唾棄自己,既然喜歡上了,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自己怎麼能忍心讓他這麼沒有安全感呢,再說了,若是有一天文才兄也這樣跟別人跑了,自己也只能只爲玉碎不爲瓦全了吧,想到這,惡狠狠的將捂住眼睛的手拔下來,小聲警告:“文才兄,你以後不許喜歡上別人,要不然我就咬死你,聽見沒有?”
少年的聲音猶如一縷清泉涌入馬文才的心底,掀起一波波的熱潮,他急需含住少年的脣瓣確認一番,可祝英臺卻在此時跑來打斷:“馬文才,你的行爲如此惡劣,我們還是分道揚鑣吧。”
馬文才冷笑:“好啊,求之不得。”
祝英臺氣沖沖的要走,玉玳籙上前攔道:“不行不行,你一個人多危險啊。”
“跟這個惡徒在一塊才危險呢,道不同不相爲謀,告辭。”
“哎~”玉玳籙還待要追,被馬文才一把扣在懷裡:“你追他做什麼?讓他去。”
遠遠的都不見人影了,玉玳籙頭腦發暈,急道:“怎麼能讓祝英臺一個人呢,她是女的~額~”急忙捂嘴,可這足以讓面前的人聽清了。
馬文才瞇眼,十分危險的湊近:“你說‘他’是女的,你怎麼知道的?你看過了?”
玉玳籙捂著嘴被逼得一步步後退,直到背靠一棵大樹上,退無可退,馬文才一手撐在少年的腦袋左邊,擡起他的下顎,厲聲詢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自己果然是放心得太早,不管祝英臺是男是女,眼前的這個人都只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