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才向樑帝行了一禮,完全無視了原夫人,只向阿原笑道:“玩了這許久,終於捨得回來了跟父皇賠個罪,趕緊把你跟端侯的婚事辦了要緊。【..】”
阿原尚未說話,樑帝已道:“也不必跟朕賠罪,不過這事終究得問端侯的意思。”
長樂公主道:“我在沁河看得很明白,她跟端侯好著呢,沒事兒我跟阿巖如今也好著呢,他們既然不急,父皇是不是先把我們的事兒給定下來”
樑帝瞅她,“你剛剛還在說,謝巖各種彆扭,不把你放在眼裡。”
長樂公主拖著他袖子撒嬌道:“不把我放在眼裡沒關(guān)係,我曉得他如今把我放在心裡就行了妲”
原夫人瞥她一眼,仿若無聲地嘆了口氣,但並沒有說話。
樑帝便道:“既如此,隔日我也問下謝巖的意思。橫豎你都等了好些年,不在乎再多等幾天。”
長樂公主有些不悅,卻很快笑道:“好回頭我讓謝巖自己來跟父皇說到了那時候,父皇可別再耳根子一軟,聽人撥弄,壞了女兒的好姻緣禾”
樑帝搖頭道:“你看你,還像個女孩子家嗎”
原夫人爲(wèi)樑帝捶著肩,微笑道:“公主性情一向如此,直爽可愛。皇上,算來長樂公主年紀(jì)也不小了,既然謝巖如今已改了心意,還是趕緊定下來的好。”
樑帝邊點頭沉吟,邊伸出粗糙的大手,搭住原夫人白皙的五指,一根一根地細(xì)細(xì),神色漸漸緩和下來。
長樂公主不以爲(wèi)然地翻了個白眼。
阿原握著拳默然侍立,才恍然悟出,原來傳言不假,原侯早逝,原家依然暄赫富貴,的確是因爲(wèi)某些不宜明言的關(guān)係。
她正想要不要提醒母親一起告退時,外面忽有些嘈雜的議論。
樑帝擡眼時,長樂公主已走過去問道:“出了什麼事”
外面便有人答道:“攬月湖裡裡淹死了一個太監(jiān),一個宮女。”
樑帝道:“哦,近來可真不太平長樂,你上回不是誇口說你會查案嗎這事兒便交給你去查吧阿原這陣子當(dāng)慣了捕快,這一閒下來只怕也坐不住,就跟著長樂一起查案去吧”
阿原明知樑帝想遣開她,只得應(yīng)了,與長樂公主一起退了出去。
而樑帝未等二人走遠(yuǎn),便已攬住原夫人的細(xì)腰步向內(nèi)殿。
原夫人側(cè)頭看著樑帝,卻是脣角含笑,溫柔如水,雖不再年輕,亦有種尋常女子萬難企及的雍貴典雅,果然風(fēng).流蘊(yùn)藉,韻致無雙。
走出建章殿,長樂公主忽轉(zhuǎn)頭看向阿原,“很意外”
阿原怔了怔,才知指的是原夫人與樑帝的私情。
她懶懶道:“不意外。我雖不記得從前的事,但也不是聾子。我只奇怪皇上爲(wèi)何不將我母親納入後宮。”
她父親武安侯原皓早逝,原夫人年輕守寡,不論是改嫁或入宮,都不會引出太多流言,至少不會鬧到現(xiàn)在這樣聲名狼藉。
長樂公主已冷笑答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看這皇宮裡,除了育有子女的妃嬪,像她這年紀(jì)的,還有幾個能得父皇青眼”
阿原苦笑道:“看來,你因爲(wèi)這個很討厭我母親。”
長樂公主道:“倒不是因爲(wèi)這個。我父皇雖然出身武將,卻很是多情,風(fēng)流債惹得不少,多她一個也沒什麼。我最厭惡的,就是她明曉得你並不想嫁謝巖,還一心要撮合你們爲(wèi)了不讓我去原府找謝巖,在父皇跟前明褒暗貶,不知說了我多少壞話,害我受她譏諷不說,回宮還被父皇訓(xùn)斥”
阿原撫額道:“哦,我以前常和謝巖在一處,卻不想嫁他公主,對不住,我真的記不得了”
“記不得纔好”長樂公主雙眸黑亮,長睫撲閃如蝶,“早先的原大小姐,其實跟你母親差不多的德行。謝巖多少次想娶你,你都不肯答應(yīng),偏偏還扯著他,不時和他來往。”
阿原再想不出,當(dāng)初的原家母女,到底怎樣應(yīng)付著這位嬌貴公主,才能做到在輕描淡寫間佔盡上風(fēng)。她將額頭揉了又揉,無奈嘆道:“放心,如今我想嫁的、想偷的,都只有景辭一人。公主若能勸皇上儘快讓我和阿辭成親,我連看都不會再看你的謝公子一眼。”
長樂公主頓時雙眸清亮,宛若星辰煜煜。她抓過阿原的手來,跟她重重一擊掌,說道:“成交只要你別打謝巖的主意,你想嫁景辭,我便幫你嫁景辭;你想嫁賀王世子,我便幫你嫁賀王世子;就是你想入宮當(dāng)我母妃,我都會傾力相助”
阿原懵了,“什什麼”
這應(yīng)得也忒爽快。還有,做她母妃是什麼鬼
簡直是見了鬼
被長樂公主拉著一路飛奔往攬月湖時,阿原纔算想明白,長樂公主對她所有的敵意,都是因爲(wèi)謝巖。
只要她趕緊嫁了,趕緊放棄謝巖,並絕了謝巖的念頭,長樂公主纔不管她嫁的是誰。長樂公主如今盼她嫁人的心思,遠(yuǎn)比她自己或原夫人急切。
但阿原很是奇怪,爲(wèi)何長樂公主忽然間就不再防範(fàn)她
她就不怕阿原哪天記起了往事,或一時興起故態(tài)復(fù)萌,跟謝巖再續(xù)前緣
攬月湖和附近的亭臺水榭,也是前朝所留,原爲(wèi)後宮嬉遊之所。但攬月湖離諸妃嬪住處較遠(yuǎn),樑帝忙於征戰(zhàn),並未曾命人好好修繕清理。如今,這湖裡的水色雖還清澈,但沿岸俱是蒲葦雜草,房屋也陳舊失修,破敗不堪,或空置,或多用來安置年邁或失寵的宮人,看著很是冷清。
湖畔一座朱漆斑駁的小亭子裡,躺著的兩具屍體。
太監(jiān)總管黎煥已將閒雜人等逐去,帶了幾名膽大的小太監(jiān),正試圖將那兩具屍體分開。
見長樂公主等過來,黎煥連忙行禮,陪笑道:“哪個多嘴的驚動了公主其實就是有兩名宮人失足落水,並不是什麼大事。”
長樂公主道:“失足落水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兒,可不巧傳到父皇耳朵裡,不巧父皇又將這事交給了我和原家小姐。我得查個明白,纔好給父皇一個交待吧”
黎煥連聲應(yīng)是,說道:“是得查清楚,查清楚老奴已問明,死亡的宮女是林賢妃的瑟瑟,太監(jiān)則是喬貴嬪宮裡的小印子。剛叫人打聽過了,小印子近來是有些神思不屬,曾在林賢妃宮前出現(xiàn)過幾次,據(jù)說和這個瑟瑟情投意合,一直有來往。”
“於是兩人相約在此處見面,然後雙雙跌落水中淹死”
長樂公主扶著欄桿,看下方的情形。
亭子緊依湖水,建於稍高的石基上。石基的上方倒是長了大叢的薔薇,緋紅的花朵從欄桿縫隙處探進(jìn)了亭內(nèi),倒給小亭添了幾分春意盎然。石基的下方則已完全看不出當(dāng)年的繁盛,密密的雜草快有半人高,近水處的零落石塊佈滿青苔,不難看出新近被踩踏和跌滑的痕跡。
往南五六丈外的岸邊,則有許多凌亂的腳印和水漬,想來是打撈屍體上岸時所留。
果然,黎煥解釋道:“看樣子,他們就是在這邊落水的。下方其實沒什麼景緻,指不定就是看著安靜纔下去玩耍。聽聞當(dāng)年建這亭子時清理過下方的淤泥,這處的水便特別深,所以沿岸圍有石堤。只是時日久了,石堤坍塌了不少,加上青苔密佈,若是夜裡不留意,很容易失足滑落水中。”
長樂公主沉吟著點頭時,阿原已檢查了兩具屍體,站起身道:“一齊失足落水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死去”
長樂公主早先便注意到屍體怪異,聽阿原提醒,忙細(xì)看時,二人並非相擁而死,而是保持著那太監(jiān)揹負(fù)小宮女的姿勢。太監(jiān)們正試圖將兩具屍體分開,怎奈二人骨節(jié)早已僵硬,怎麼也拉不開。
黎煥陪笑道:“對,看模樣,小印子是揹著瑟瑟時落水的,瑟瑟可能太害怕,一直抱小印子脖子,小印子偏也不會水,便都沉下去了”
長樂公主嘖嘖稱奇,“可人落水後,第一反應(yīng)難道不該是趕緊鬆開手往岸上逃生嗎這得多深情纔會死都不肯放手”
題外話
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