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大多悍勇,而暴怒的蒼並沒有什麼耐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欲,直至屠盡反抗者,蒼也一無所獲。願意歸降的底層士兵們並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焦頭爛額的蒼幾乎遣出了所有士兵外出打探消息,自己則在作爲臨時府邸的一座將軍府內踱來踱去。
這時一個小兵畏畏縮縮地跑了進來,這個魔人異常孱弱,臉色因常年的營養不良顯得枯黃,瞟了一眼依舊氣勢洶洶的蒼,連忙低下頭開始語無倫次地稟告。
“大,大人,有個人,外面有個人求見。”
蒼聞言後立即掠出府邸,片刻就來到了城門處,令他失望的是,來人並不是罌粟。
來人是個男子,劍眉星目,被生兩翼,正是墮仙犰扶。
蒼直接掠到了犰扶面前,眉頭一皺,頗不耐煩地問道:“你是誰?來此作甚?”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來這是爲了還一個人的人情。”犰扶淡淡地說道,自從見識了爵勘的強大後,他就一直感受到死神的環繞,幾天來他一直都在不停地高速運動,最後終於疲憊得心灰意冷,恰巧碰上了蒼在蹂躪西摩城,這纔想起昔日的人情。
“誰的人情?”
“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黑袍人。”
蒼愣了一下,接著問道:“怎麼還?”
“他想要救一個魔神之子,”犰扶強打起精神,雙目灼灼地看著蒼,說道,“我可以讓你更加強大。”
“召魔禁術,”犰扶有些神經質地笑著,看上去十分瘋狂,“只要對你施用召魔禁術,你就能從魔人變成真正的魔,倒時必定強大無比!”
“現在罌粟生死未卜,我沒有心情。”蒼焦慮地望著遠方不斷出發探聽的士兵,一口回絕。
“罌粟,”犰扶仍舊笑著,“想必就是你們想救之人,若不提升實力,作爲魔神之子的她遲早也會被爵勘殺死!”
蒼猛地回頭,氣勢洶洶地盯著犰扶,問道:“爵勘又是誰?”
“一個你無法匹敵的人。”犰扶氣勢不減地直視著蒼。
……
雷光不斷閃爍在一個狹小封閉的船艙內,夾雜著歇斯底里的嘶吼聲,而這仙界戰艦堅固無比,竟沒有絲毫毀損。爵勘倚靠在外面的長椅上,閉著眼,這世界的一切就以線性的形態展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個墮仙終於停下了,也被爵勘清晰感知到了具體位置,而且還與一個魔神之子在一起。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千風淵的完全覺醒,爵勘並不打算離開這裡,而且,他也並不認爲這個墮仙能翻起多大風浪。
千風淵的嘶叫聲越來越響了,那是靈魂層面的痛苦,而這慘絕人寰的嘶吼聲已經是本能,幾位上仙和布歆早早遠離了這個船艙,而爵勘倒是一臉淡漠地半躺在門外,沒有絲毫動容,這世界能讓他動容的東西已經很少了,特別還是在地界。
青鬼的氣息依舊隱藏得很好,爵勘還是不能發現他的蹤跡。說起來,青鬼的本體確實有與他一戰的資格,可惜青鬼現在的實力大不如前,實在是令爵勘大失所望。不過,無論如何,掌握了規則之力的青鬼都是此次地界之行的最大敵人,也是一個意外收穫。
千風淵的嘶吼聲倒是弱了些,每次聲嘶力竭後都能聽到窒息的咳嗽。
如果——爵勘依舊在天馬行空地想著——如果沒有這次地界之行,如果沒有發現偷逃下界的青鬼,他又會弄出什麼大動作呢?竟然還有些期待,畢竟仙界的生活太一層不變了。
……
犰扶已經不想再逃了,反正也只是茍延殘喘,而且還提心吊膽。他要賭著百分之一的機率,他並沒有告訴蒼,召魔禁術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畢竟強大是要付出代價的。犰扶自己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一旦成功,施展禁術的他將再次縮短二十年壽命,這樣的代價對於一個下界的凡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而且即使成功,也並不一定能成功抵擋住爵勘的追殺。
犰扶用長劍割開了自己的左腕,猩紅的鮮血滴在地面的瓷碗裡,盪出一圈圈細紋。在陰暗的房間內,嚴格擺放的蠟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火光,犰扶亦吟唱著忽高忽低的冗長的咒語。蒼盤坐在地面,上身**,眉頭緊皺,臉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陡然,十數根蠟燭全部熄滅,犰扶的吟唱聲也戛然而止,瓷碗內的鮮血頓時激射出去,噴在蒼的身上,蒼痛叫出聲,身形隨之開始了變化。
蒼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崩裂,又在不斷頑強地新生,連清秀白淨的面部都變得血肉模糊。每一片新生的血肉都白皙得近乎病態,然而很快就被新一輪的崩裂撐裂,變得猩紅。蒼的聲帶倒是一直沒受損,一直都在痛苦不堪地吼叫著,不過手腳早已被縛靈繩捆住,掙脫不開,只能咆哮。
接下來是骨骼的蛻變,蒼血肉模糊的身軀裡開始斷斷續續地傳出骨骼錯位的咔咔聲,夾雜著一輪高過一輪的嘶吼,蒼原本頎長的身軀再次被拉長。
……
雷神殘存的靈魂還在千風淵的意識中瘋狂地攪動,千風淵雙手緊緊握著雷神槍的強柄,手臂上青筋暴起,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雙目圓瞪,爬滿血絲的眼睛誇張地外凸著,嘴巴大張,壓抑的嘶吼聲從咬緊的牙關中溢出。
爵勘倒是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事實上他確實什麼都沒放在心上,這種淡然不是天生的,作爲與天同壽的初代上古兇獸,他在規則創始之初就已存在於世了,當時的他也兇戾好鬥,不過時間會讓一切變質,熱情、榮耀、權利……所有這一切都已經漸漸消散,似乎所有看得見看不見的東西都已經變質,變得索然無味。
聽著屋內越來越弱的嘶吼聲,爵勘考慮了一下是否要出手幫助千風淵或是上代雷神,但終究還是沒有挪動,虛瞇著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
蒼已經將聲音喊啞,現在嘶吼出的更多是空氣而不是聲音。隨著骨骼的重塑,肌膚的崩裂達到了巔峰,深入骨髓的痛苦狠狠蹂躪著蒼的靈魂,但蒼是十分執拗的,而且靈魂中的蠻荒氣息似乎很是喜歡自己身軀的這次蛻變。
撕裂般的痛苦終於撕開了意識中記憶隔著的模糊,無數更爲久遠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
那是一汪偌大的圓池,圓得近乎苛刻,池中並沒有水,而是浮動著無數被靈光包裹的複雜圖文,這些圖文沒有實體,卻真實存在著。
無來由地,蒼就知道了這是規則,這突兀冒出的兩個字顯得無比自然,彷彿它一直就在,無處不在。
痛苦還在繼續,瀕臨崩潰的意識有捕捉到下一個記憶片段。
那是一個身形修長又無比英俊的男人,雖然穿著太古時期的簡陋衣服,但打扮得十分精緻,他目光如炬,大手一伸,一柄神劍便飛入他的手中,男人迅速離去,頭也沒回。
同在圓池中的荒噬開始顫抖,嫉妒、不滿、怨恨,所有負面的情緒在規則的浸泡下都被無限放大,終於,荒噬劍魂躲入魔道,飛離圓池……
光,一道白光拉回了意識,記憶漸漸歸於平靜,痛苦也終於敗給了倔強,完成入魔的蒼全身放出一陣白光,全身的傷口瞬間癒合,連縛靈繩都被脹大一號的魔軀撐斷。
蒼長身而起,仰頭深吸一口氣,舒暢地大吼一身,不料身處的暗室被吼聲引起的靈氣震盪摧毀,正午的日光灑在蒼**是上身上,蒼新生的肌膚竟然被迅速灼傷。
蒼連忙掠到一座高達的建築內,打量著手上被日光灼傷的傷口,灼傷的地方在蒼強悍的吞噬體質的治癒下迅速恢復。
犰扶也掠到建築內,施展完召魔禁術的他臉色並不好看,但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和瘋狂,圍著蒼繞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一下蒼白得病態的肌膚,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白鬼,是白鬼之軀!”
“白鬼?”蒼問道。體格脹大了一圈的他連聲音都變得愈發深沉了。
“也就是說,”犰扶踮起腳搖著蒼的雙肩,笑得極其瘋狂,“不出幾日,你便能接觸到規則之力!”
這時一個魔人騎著馬從城門方向疾馳而來,見了蒼,猛地一拽馬繮,駿馬嘶鳴一聲,前蹄離地,魔人縱身下馬,跪在蒼身前。
“報,報告大人,已經探知到覆炎去向。”來人氣喘吁吁地說道。
“說!”
“崇州,擴城。”
“崇州,擴城。”蒼盯著遠方,冷冷重複道。
犰扶伸手攔在蒼身前,收了神經質的笑容,眉頭緊皺,急忙道:“現在我們不宜行動,只需躲避幾日,倒是你無懼任何人!”
對於犰扶說的話,蒼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強制性的力量迫使他服從,召魔禁術的成功也就意味著他們主僕關係的確立,但蒼強大的實力已經有些脫離犰扶的掌控,他的執拗也是難以想象的。
蒼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拽住自己的頭髮,另一隻手撥開了犰扶,掙扎地喊出一聲:“讓開!”
蒼一把撥開了犰扶後迅速衝出,但剛一邁出大門就又被正午的陽光灼傷,他迅速掠到房內,沒有理會正躲在房內的驚恐的魔人婦女和幼童,將房內的白色窗簾狠狠扯下,裹在自己身上,再次掠出。
犰扶再次攔在蒼身前,蒼已經心急如焚而且怒不可遏,衝著犰扶大喊一聲,聲音震耳欲聾,甚至還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