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必須要儘快走!
這個念頭如烙鐵般烙在江殊神魂深處。
僅僅只是發出,他的周身,都動了起來。
江殊一刻也不敢停留,甚至連土螻噴濺出的、足以讓道君發狂的龐大妖尊精血都無暇收取。
道君級別的戰鬥,一剎那的分神,都有可能帶來萬千意外。
“碎寰!”
江殊低喝一聲,左手的碎寰手套幽芒暴漲。
一條條大道,都在他的身邊暴涌,彷彿是無量大海,奔流不止。
這些道蘊,正在全力催動碎寰手套對空間的掌控與撕裂之能。
同時,體內混洞空間轟鳴,世界樹幼苗瘋狂搖曳,散發出的空間道韻濃郁得幾乎化爲實質的青色絲線,瞬間纏繞全身。
咔嚓!
在他剛剛停留的位置,空間被江殊雙手一撕,將他面前的整片空間維度,連同他本人在內硬生生從枯寂沙海這片扭曲混亂的區域“抽離”了出去!
“唰!”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圈如同水波般盪漾的空間漣漪。那片區域的光線都產生了短暫的扭曲模糊。
幾乎就在江殊消失後的下一剎那。
“轟!”
沙海核心,土螻殞落之地爲中心,方圓千里的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面,猛烈地碎裂坍塌。
恐怖的高溫憑空升起,赤紅色的烈焰滔天而起,瞬間燎遍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蘊含著焚盡法則、扭曲虛空的無上妖火!
焚天老祖的身影,在這足以蒸發仙金的火海核心悍然降臨!
這是一個身材極其魁梧,幾乎不似人形的龐大輪廓,覆蓋著火紅色的甲殼,周身流淌著熔巖般的紋理。
他的頭顱彷彿某種可怕的遠古火鳳,雙眼如同兩輪縮小的太陽,閃爍著暴虐、殘忍與極致的憤怒!
然而,當他那足以讓尋常妖尊魂飛魄散的目光掃過戰場時,看到的只有被劈成兩半,死狀悽慘無比的土螻屍骸。
那足以湮滅妖尊本源的空間殘留波動正在緩緩平復。
不遠處的冰螭和金鵬有些呆滯地懸浮在混亂的焰流和破碎的空間碎片中,以及江殊消失之處那尚未完全散去,蘊含奇異道韻的空間漣漪!
“江殊!!!”
焚天老祖的咆哮聲震動了整個枯寂沙海,甚至遙遠的裂石城方向似乎都傳來了隱隱的空間迴響。
聲音中蘊含著足以焚燒星河的狂怒與殺意!
他狂暴的神念瞬間覆蓋百萬裡沙海,追蹤著那空間漣漪延伸的軌跡。
那軌跡指向混亂沙海的東南方向,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遠離。
“四個廢物!”
“連片刻都攔不住!”
焚天老祖暴怒的目光狠狠剮過驚魂未定的剩餘三兇。
那目光冰冷得讓三位早就晉升初期的妖尊都感到刺骨寒意,火蛟的焰流都下意識地收斂了幾分。
同樣是火焰,它的火焰,在焚天老祖的火焰面前。
就猶如普通的火山,遇到了永恆燃燒的熾熱烈陽。
差距,實在是太大。
不僅僅是在境界上,哪怕是同等境界,焚天老祖的火焰質量,也是遠勝過它。、
這是血脈的不同!
“老祖息怒!那人族小子……”
“閉嘴!”
焚天老祖粗暴地打斷了火蛟想要辯解的話。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背後一雙遮天蔽日的火焰巨翼轟然展開!
“追!”
隨著他這一聲厲喝,整個妖軀化作一道撕裂天際的血色流光,速度之快,遠勝閃電霹靂。
天空彷彿被燒融出一道燃燒的赤紅通道,所過之處,空間扭曲,萬里雲氣蒸乾,下方的沙海瞬間結晶成琉璃狀。
他的目標直指江殊逃遁的方向,那恐怖的速度和威壓,似乎連時間都要被他灼燒吞噬。
焚天老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外加著身後的一對火翅,他的速度,比江殊撕裂空間逃走時展現的速度更快。
他是老牌妖尊,早已將火之大道臻至匪夷所思的境界,焚天之焰燒穿虛空進行挪移,是其賴以成名的絕技!
幾個呼吸間,他那龐大的、焚燒天宇的神念便已堪堪鎖定了前方那幾乎微不可查的空間波動殘留,那是屬於江殊的空間波動!
近了!
更近了!
焚天老祖眼中兇光暴盛,一隻流淌著巖漿、覆蓋著赤紅甲冑的巨爪擡起,恐怖的火之法則在他爪尖凝聚成一個極盡壓縮,蘊含滅世威能的紅點。
只需再近一瞬,便足以隔空將那個如同螻蟻般逃竄的身影連同其所在的空間徹底焚成宇宙塵埃。
他甚至能“看到”前方那極其細微的空間漣漪在波動,彷彿那個可惡的人族小子就在眼前。
就是此刻!
巨爪攜帶著焚盡一切的毀滅之力,隔著百里之遙,狠狠朝著那片空間波動最劇烈之處,也就是江殊最後消失的漣漪核心點猛地抓握而去!
嗤啦!
那片空間如同薄紙般被洞穿,形成一個直徑數百丈的恐怖黑紅色火洞。
狂暴的空間風暴混雜著焚世之焰噴涌而出。
這一爪之威,別說混洞境初期的道尊,就是混洞境中期的道尊被正面擊中也要重創甚至殞命!
焚天老祖臉上的暴怒和得意凝固了一瞬。
因爲他沒有抓到任何實體。
沒有預料中的血光,沒有那小子絕望的反抗,甚至預想中的空間禁錮也落到了空處。
那被他精準捕捉到的空間漣漪,就真的僅僅是一道漣漪,而不是造成漣漪的源頭。
就在他巨爪落下的瞬間,前方大約百里開外的另一處看似平靜無比的沙丘上空,一圈與剛纔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加細微平靜的空間漣漪如同落石入水般,無聲地盪漾開來,並迅速隱沒在混亂的沙海道則中,再無蹤跡可循。焚天老祖想要擊殺江殊,但是卻失了手。
沒有人知道江殊的真身早在這漣漪擴散之前就已經通過那被撕開的空間摺疊躍遷,徹底離開了焚天老祖的神念鎖定的範圍。
那殘留在原地的波動,僅僅是他挪移之後留下的,一道精心佈置的空間陷阱,專門用來迷惑並誘使追擊者發動致命一擊。
焚天老祖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他龐大的身軀懸停在被他撕開的火洞之前,渾身暴戾的火焰明滅不定,如同即將爆炸的星體。
那雙如同小太陽般的赤紅眼眸中,第一次真正泛起了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被更深的,幾乎要將理智徹底焚燬的暴怒所取代。
被騙了!
竟然被一個他眼中隨手可滅的小輩,用一個如此簡單卻精準的空間陷阱騙走了全力一擊!
更重要的是,當他想再次捕捉那真正的空間軌跡時,卻愕然發現,江殊殘留的氣息和他本身的存在感,如同融入大海的水滴,徹底消失了。
不僅神念無法再鎖定其方位,甚至連一絲因果都被巧妙地從這片天地間“擦除”了!
混洞空間融合世界樹幼苗的隱匿之能,此刻彰顯無疑。
“啊!!”
焚天老祖再次發出震天動地的狂吼,這一次帶著強烈的挫敗感。
他猛地回頭,怒視著已經追上來的冰螭三兇。
“一羣無能的蠢貨!”
“堂堂陷陣四兇,修行了上千年的合擊之技,吞吃了多少資源,竟然連一個初入混洞的小子都牽制不住,甚至還被人打殺一個,要你們何用?!”
他話未說完,一道極其細微的冰冷意念直接在他強大的神魂深處響起。
“夠了,焚天,不必再追了。”
“那人身負天大隱秘,已徹底脫離此地空間節點感知。”
“枯寂沙海陣眼暴露,帝宮已獲悉人族動向。”
“收攏殘兵,穩固枯寂沙海的佈局,龍尊另有要事交付於你。”
這意念冷漠、威嚴,不容置疑。
焚天老祖周身翻騰的怒火像是被猛地澆了一盆冰水,瞬間滯澀了一下,那火焰都暗淡了幾分。
他龐大猙獰的頭顱微微低下,眼中雖有萬般不甘和噬人的暴虐,卻只能甕聲應道:
“遵鳳尊法旨。”
鳳尊雖說只是比他高一個小境界,處於妖尊巔峰的境界。
但是,到了妖尊這個境界,進一步,都是極其之難的。
有些時候,巔峰與後期的差距,可能比後期與普通妖君的差距,都要大。
而且鳳尊的血脈更加純淨,所行走的根本大道也在自己之上。
因此鳳尊在焚天老祖的心中地位極高。
他狠狠瞪了一眼遠處江殊最後消失的方向,又轉頭對著驚懼垂首的冰螭三兇,從牙縫裡擠出冰寒刺骨的聲音:
“要不是此時正值大戰,你們又是妖尊,放跑江殊,你們都該被鎮壓千年!”
“死守這裡,待本座回來!”
“再出差池,哪怕你們是妖尊,本座也要你們付出大代價!”
說罷,焚天老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振,捲起滔天赤炎,瞬間消失在原地,朝著不遠處衝去。
他需要帶來一些人維持枯寂沙海的秩序。
枯寂沙海核心陣眼上空,只留下那個兀自燃燒的巨大空間火洞,以及地面土螻被劈開兩半,逐漸冷卻的龐大屍骸。
陷陣三兇面面相覷,看著土螻的慘狀和那個恐怖的空間破口,感受著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焚天老祖的暴怒氣息和江殊那詭譎莫測的空間殘留。
一股混合著恐懼與屈辱的寒意,深深烙在它們心頭。
再不敢有絲毫停留,帶著麾下殘存的妖兵妖將,如喪家之犬般倉惶地朝著混亂沙海的另一個方向,千流澗奔去。
枯寂沙海外圍,萬里黃沙的邊緣地帶。
空間輕微扭曲,如同水面投入一粒塵埃後泛起的漣漪,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
江殊的身影從中悄然浮現,踉蹌一步纔在虛空中站穩。
青衫破損更加嚴重,氣息略顯虛浮,背後幾處火毒侵蝕的傷口仍在頑強地散發著暗紅微光,被體內混沌空間不斷拉扯吞噬,鎮壓著其中殘留的惡念。
他大口喘息著,這不僅僅是肉身上的疲憊,更是神魂層面的消耗與道則碰撞後的震盪。
那一擊盤武開天斧抽走了太多心神、氣血和道韻,最後江殊強行撕裂多重封鎖的空間離開更是險之又險。
焚天老祖降臨時那焚盡寰宇的威壓,如同烙鐵燙在他的感知深處,即便隔著遙遠的空間距離,那瞬間的致命感依舊清晰。
沒有任何猶豫,江殊立刻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其體內已經逐漸成型的小世界微微震顫,紮根其中的世界樹幼苗散發出更爲濃郁的混沌氣息,將他的生命本源、道則波動徹底包裹起來,如同一粒普通的沙礫融入浩渺的沙海。
他迅速選定了一片因空間紊亂自然形成的視覺死角。
那是幾座巨大風蝕巖柱交錯的陰影地帶,無聲無息地沉入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道巖縫深處。
巖壁冰冷粗糙,江殊毫不在意,盤膝懸浮在巖縫的黑暗中,如老僧入定,只剩下極其微弱的神識如同無形的蛛絲,小心翼翼地探向枯寂沙海的核心方向。
他的神識並非直接觸碰那片區域,而是通過感知空間中殘留的恐怖熱力餘波、法則碰撞的痕跡、以及那片區域本身道則的動盪程度,來判斷局勢。時間在這裡變得粘稠而漫長。
一日一夜,如同死寂。
那片核心區域的氣息始終混亂而焦灼,焚天老祖狂暴的火焰意志如同烙印在天地間,清晰可辨。
江殊能看到空間裂縫如同猙獰的傷疤尚未癒合,聽到混亂能量在塌陷巨坑中迴響的嗚咽。
那屬於土螻龐大屍骸的氣息也如同地標,散發著濃郁的妖尊中期隕落後的荒涼與衰敗,暫時沒有被徹底清理的跡象。
核心之外,那三股妖尊的氣息顯得驚惶不定,如同受驚的毒蛇盤踞在巨坑邊緣,既不敢靠近焚天老祖駐留的核心風暴區,又不敢擅自離去。
它們在恐懼,恐懼江殊的混洞底蘊,大道之威。
更恐懼焚天老祖的滔天怒火。
三名在妖族眼裡,如同天地的妖尊。
此時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焦躁和等待中將周天氣息攪動得更加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