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聲音越發的嘶啞，說道最後的極限二字時，甚至已經有種無機質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

然而灰風卻已經沒有精力注意到這些了。 ωwш ▲ttka n ▲C〇

就在杰特開口說話的同時，在他的後背上，肩上，左手臂上，腿肚子上……身體上數不清的部位的皮膚突然間變灰變暗，彷彿老樹皮一樣乾涸裂開然後脫落下來，皮膚脫落的部位裡，灰風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血肉，而竟是一團團灰色的漿狀物質在涌動著，莫名地令人噁心。

接著，大量的濃厚灰煙從杰特身上那些詭異的傷口中冒了出來，又或者說其實那些灰煙原本就是杰特體內那些灰色的漿狀物質飄散開來的產物，頓時，灰風突然間覺得杰特身周的風元素突然間躁動了起來，作爲一個對風元素有著很高親和力的高等魔獸，灰風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自然中的魔能元素傳來某種類似於恐懼情緒的波動。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個人到底是什麼！？

就在灰風驚異不定的時候，突然被她頂著脊椎禁錮住上肢的杰特的頭扭了過來……沒錯，轉了一百八十度，直截了當地扭了過來。

平凡的臉上終於不再是那副平凡的微笑，兩眼睜大，瞳孔開散，眼白因爲血絲遍佈而已經變成了淡紅色，腦門左臉頰上各有一小塊皮膚脫落向外冒著灰霧，更有甚者，從下嘴脣一直到脖頸部的皮膚也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團團彷彿爛泥一樣的灰漿組成了一個勉強可以稱之爲下巴的結構在那裡，隨著杰特那刺耳的嗓音響起而一張一合。

“嘎嘎嘎嘎……吾乃神，極限之神……”

極限之神？

灰風的腦海裡閃過一絲通明，然而還沒等她把思路整理清楚，杰特的嘶啞聲音就再次響起。

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連下巴和氣管似乎都已經變成一團團灰漿，偏偏杰特的聲音儘管越發刺耳，卻比之前人模人樣的時候說話要流暢了許多。

“……試圖冒犯神的人啊，誠心請求神的容恕，如若不然，必將有神罰降身！”

突然間，一種令灰風熟悉的感覺從她的四肢傳入腦海之中，她很清楚，這正是之前自己的打在杰特身上的攻擊被無效化和速度被限制的時候出現的那種限制她動作的不知名的規則之力，而這一次，這種力量竟然清晰地滯留在了她的身體裡，而且似乎還在持續地抑制著她的力量。

一瞬間，灰風竟然有些不著調地想起了契露絲以前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當boss進入狂化狀態……啊，就是當一個很厲害的敵人突然間行動模式又或者外觀形象產生變化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保持距離探查情況，這種情況下百分之九十九對方的實力會有飛躍式的提升呢——

……果然是飛躍式的提升，直接推翻了之前她對於杰特的法則能力所做出的判斷。幾分鐘前想到用蠻力來限制住杰特的動作的時候她還信誓旦旦地認爲杰特的法則無法直接削弱實力自己終於想到了對付杰特的辦法，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杰特用這麼兇險的方式印證了她的結論的謬誤。

“……凡人的極限，不可超過神明，凡人無論再強大，所能到達的極限終究在神明之下，這就是規則！”

規則，極限，不能超越……是這樣！

灰風突然間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極限之神，原來如此，她或許明白老偷說的這個叫做杰特的人類從遺蹟中獲得的法則力量是什麼了。

強行制定修改一切事物的極限的法則，沒錯了，就算不是這樣也大概不會偏離太遠。

真實的戰鬥中，每一次攻擊，即使使用的氣力一樣，由於對手應對方式的不同甚至作用在對手身上的位置不同，實際造成的傷害都不會一樣，然而無論如何，這種攻擊的傷害都會有一個最大的極限，即使對方再毫無防備打中的地方再關鍵脆弱，所造成的傷害絕對不可能超越某一個既定的程度。

一般來說，一次攻擊的極限應該取決於攻擊者自身發力的多少。然而這個叫做杰特的年輕傭兵，卻利用法則之力將灰風之前的攻擊的極限強行地拉低到無法傷害到他的程度，正因爲如此，無論灰風再怎麼用力，她攻擊都無法超越既定的極限，而這個極限又根據杰特的法則達不到對杰特造成傷害的程度，這樣一個被杰特強行用法則之力所扭曲掉的因果關係鏈就成型，結果就是灰風的攻擊無論如何都傷不到杰特。

想必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樣的，杰特以自己的各項能力爲藍本，用法則在她的身上施加了對應的極限限制，用這種扭曲的極限因果關係來削弱了她的速度和防禦力，現下又再次限制了她的力量。

原本這種法則之力應該無法直接削弱能力而只能夠對某種行爲所造成的效果——比方說攻擊造成的傷害和打擊力度，又或者利用鬥氣防禦時的防禦力——起作用，但在杰特突然間形象大變之後，顯然這種法則力量被他通過某種方式提升了效用，竟然已經可以直接將她的力氣限制到無法禁錮杰特行動的程度。

對於杰特法則本質的思考，令灰風出現了一瞬的愣神，趁著狼姐姐這一瞬的大意，這卻給了杰特一個絕好的反擊機會。

力量被入侵到體內的法則壓制住，灰風再也沒有足夠的力氣來從背後完全禁錮住杰特的行動。杰特趁著灰風發愣的機會猛地直起身來，被灰風從背後鉗制住的姿勢一下子變成了彷彿灰風掛在杰特後面被背起來的樣子。

杰特的動作讓灰風從思考中立刻拉回了心神，經驗豐富的灰風立刻就察覺到再這樣下去反而是力量不足卻硬要對杰特進行限制的自己變得被動起來。

迅速地鬆開手臂，灰風向後跳開想要轉身邁步開始以最快的速度遠離杰特。拉斐爾和老偷已經跳下了第三層，現在她只要保證自己能夠平安脫身就可以了。

跑出了幾步，狼姐姐就感到了失策，速度被法則限制之後的她只能依靠自己幼女體型的那兩條小短腿跑路，被杰特追上只是早晚的事，法則限制了速度但卻沒有限制飛行，就算速度不快，只要自己飛起來——

嗵！

灰風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一股大力直接帶動著朝前面飛了起來，胸口蔓延出一陣冰冷的寒意，她低下頭，看到了一把製作並不精良的普通傭兵們常用的鋼劍卻如同最鋒利的寶劍一般從後面穿透了她的身體，在前胸冒出了閃爍著寒光的劍尖。

果然是菜鳥呢，就算是利用法則破掉了她的防禦，這一劍卻根本就沒有找準心臟的位置……

當胸透過的劍被抽了回去，灰風踉蹌著朝前邁出幾步，擡手按著胸口大出血的地方，回頭看著身後的杰特。

渾身上下皮膚脫落的部位裡，那種令人不舒服的灰漿仍舊在不停地涌動著向外冒出濃厚的灰色煙霧，淡紅色的雙眼裡滿是瘋狂的神色，勉強還覆蓋著皮膚的上嘴脣彎出了一個弧度似乎是想要笑起來，但配上由不斷涌動著的灰漿物質構成的下巴，怎麼看都充滿了獵奇陰森。

“神是強大的，所以神僕也要很強大，但是有反抗心的神僕，強大也不需要……神僕的極限，只能由神來給予！”

儘管一劍沒有刺中心臟，但卻還是將肺部刺了一個對穿，灰風劇烈地向外咳出鮮血來，切實地感受到了肺積血造成的呼吸不暢感。

“咳咳咳……蛇……蛇精……咳咳……蛇精病……”

記得契露絲說過，這個詞似乎是用來形容瘋子的，如果她在這裡的話，想必也會這麼說吧……

揣測著妹妹聽到杰特所說的話的反應，灰風笑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杰特一腳踢中肚子，像個破娃娃一樣向後飛了出去。

然而奇怪的是，飛在半空中的灰風，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應該襲來的痛苦，反而……

……好熱……有什麼東西燒起來了……在身體裡……血燒起來了……

在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仰面被踢飛出去的灰風的小臉上，異色瞳中那隻遺傳自母親的幽綠色眼瞳突然間變成了和另一隻眼睛一樣的金黃色，緊接著人類的園形瞳孔開始向中央收縮，瞬間變成了一道豎立在眼球中央的赤色細縫。

砰！灰風小小的身體摔到了地上，恰好在這一刻杰特轉過了身，似乎是認爲灰風已經不可能再活下去因此轉而想要到崖下的第四層去尋找逃走的拉斐爾她們。

他沒有注意到，灰風的血流到地上之後，周圍的地磚彷彿被熔巖澆到了一般發出了輕微的“茲”的響聲，變得焦黑的同時冒出了一縷縷青煙。

仰面躺在地上的灰風，眼瞳已經完全變成了具有爬行動物特徵的細長形狀，眼眶周圍的皮膚浮現出了彷彿鱗片一般的紋洛，同樣的紋洛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脖頸與手背上，胸前被刺穿的部位慢慢地開始了肉眼可見的自我復原。

從兩年前身體內的另一份血脈覺醒之後開始，灰風的實力突飛猛進，然而她卻很自那一次之後再也沒有直接動用過這份似乎是來自自己父親的血脈力量，這種力量過於強大，讓她很難以得心應手的駕馭。

和杰特的戰鬥，一開始是因爲對方只有初等鬥氣，因此她也覺得沒有必要動用這種雖然強大但卻不可靠的力量，而後來，則是因爲看出來對方運用的是法則力量，灰風覺得即使自己的實力再強大隻要沒有對等的法則級別的力量與之對抗也無濟於事所以也一直沒有動用這份連她自己都很難控制住的血脈之力。

卻沒有想到，最終這份強大而不可控的力量居然會在這樣的一個境況之下，爲了自保而自主地覺醒……

走到崖邊的杰特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伸頭看向崖下，似乎是想要先確認一下拉斐爾她們掉到了什麼地方，就在這時，一股天然的巨大威嚴猛地從他的身後擴散開來，竟是令周圍的殘垣斷壁上一些細小的砂石再一次無風自震，從各自剛剛安穩下來的位置再次朝著更深的地方掉落下去。

杰特佈滿血絲的淡紅色眼睛中閃過一絲驚色，他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圓睜的金澄色眼睛與細長的赤色瞳孔。

轟！

一場火焰風暴在斷崖上炸開，瞬間照亮了整個塌陷後的遺蹟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