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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田錯

葉昭和將一條月白色的絲絹折成長條形,覆在眼睛上,隨後慵懶地靠在貴妃椅上小憩。

這裡是曲江河畔的一座行宮,永泰帝明日將會在此地設宴慶祝這一屆的新科進士們金榜之喜,她作爲儲君,也要陪同皇帝一道出席。因此,提前下駕到行宮。

空氣裡傳來陽光溫暖的味道;鼻尖是四月春草的芬芳;清風調皮的拂起珠簾,耳邊傳來清脆的珠玉撞擊之聲。淺綠色的帷幔隨著清風向外飄去。遠遠望去,小巧精緻的湖心亭像是插上了綠色的翅膀,馬上就要衝天飛去。

遠離了雲詭波譎、刀光劍影的朝局,跑到著碧水藍天下,和清風暖陽耳鬢廝磨,偷得浮生半日閒。要是能伴著竹林小築和清風明月度過這一生,還是何等的愜意啊!

腦中冒出這麼荒謬的想法,葉昭和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她笑的花枝亂顫,眼淚不停的往外冒,整個人捂著肚子趴在貴妃榻上,笑的湖藍色宮裝長裙上的鳳鳥都眉眼彎彎。

怎麼可能呢!她生下來就是嫡長女,是帝國未來的繼承人。註定要爲了那個至尊之位廝殺,不是她踩著別人上去,就是別人踏著她的屍體上位。

她從來就沒有退路,那高山流水,竹林黛瓦,於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得,終究不過一場幻夢罷了。

遠遠的就聽到牆的另一邊傳出女子的笑聲,那笑聲乾淨純粹,只聽聲音腦中便勾勒出一個明眸善睞的女子。李鶴脣角微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他今日一大早便被永泰帝召進行宮,押著考問了半天的功課,直到日頭西斜,才被放了出來。

前面領路的內侍看李鶴停了下來,疑惑地轉頭問道:“大人?”

李鶴問道:“公公,牆的後面是什麼地方?”

“那邊是萬花園和曲江湖,一般是作爲踏青遊玩之用,剛纔可能是哪家的小姐們帶著丫頭出來踏春,玩的興起了。”

李鶴心頭微微一動,他這人向來冷靜剋制,可這次心中有一股強烈的直覺不斷的在衝擊著他的大腦,告訴他,他必須去牆外!想到此處,李鶴微微一笑,對領路的內侍道:“公公,前方不遠處就是宮門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走,有勞了?!?

能在永泰帝身邊侍候的都是機靈的,那內侍聽李鶴這樣說,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自己最好別問。向李鶴行了個禮,回去覆命去了。

支走了內侍,李鶴精神大振,抄起雲袖,快步朝著不遠處掩藏在嫩綠青藤下的銅門走去,心中有隻野獸在猛烈撞擊著心房,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夢中心愛的姑娘。

他急匆匆的趕到湖邊,小巧的五角湖心亭中空無一人,只剩下翠綠的帷幔隨著輕風飛舞。他不死心的找了好幾圈,失望的發現這裡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原本抱著十萬分的希望興沖沖的跑過來,現在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李鶴不禁心灰意冷,懨懨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等到進了一處繁密的花圃之中,才驀然驚覺不對,自己來時所走的路上並沒有花圃!看來自己這是迷路了。

李鶴試著往其他的岔路走去,無奈宮牆裡道路交錯,像是一張大大的蛛網。他有是第一次來此地,對此處宮殿建築並不熟悉。幾番折騰下來,不禁沒找到原來的路,還成功的把自己繞暈了。

曲江行宮是皇家行宮,自古皇家的規矩便是宮門落鎖之前所有外臣都要離開皇宮。外臣不準逗留在內宮,一經發現,當即殺無赦。眼見天色將暗,斜陽西沉,李鶴心頭開始有幾分著急了起來。

天色幾乎完全暗了下來,李鶴額角開始冒汗,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正在他整個人焦頭爛額之際,前方花叢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修長秀美的烏髮隨著夜風飛舞,湖藍色的長裙在夜色下折射出妖異的神采。李鶴心頭著急,未及多想,連忙上前去打算向這位姑娘問路,走到近前還未開口,卻發現這姑娘有些不對。

李鶴腳步一頓,做了個揖,然後道:“這位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葉昭和聽到有人說話,遂擡起頭來。只見眼前俊美的白衣郎君,風度翩翩的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葉昭和心頭微暖,細看之下,卻又覺得此人有些面熟,她快速的在記憶中搜索著面前的男子,似乎……是自己半月前回京時見到的長街美人。

葉昭和不動聲色,往外伸了伸自己藏在裙襬下面的右腳,原本套在腳上的繡鞋悄無影蹤,白色的羅襪上泥土斑斑,幾乎被染成了黑色。

葉昭和本來是順著湖心路回自己的行宮,誰知道走到半路上好好的繡鞋突然壞了一隻,她身邊又沒帶侍女,本打算自己一個人走回去,哪隻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土地的破壞力,還沒走一炷香的功夫,細嫩的腳丫就開始抗議了,腳心一蹦一蹦的疼,她都能感覺到腳心不停往外滲出的血絲。

李鶴撩起長袍,單膝跪在了地上,小心地托起葉昭和的右腳看了看,隨後道:“腳沒事,回去燙一燙搓點藥就好,看來是鞋子壞了,姑娘,你壞掉的那隻鞋還在嗎?”

葉昭和點了點頭,把手中提著的繡花鞋交給李鶴。李鶴接過來放在手中看了看,鞋底和鞋幫在前腳掌張開了一個大口子,整隻鞋子像是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鯊魚。

李鶴小心地用衣袖拂乾淨葉昭和的腳,隨後輕輕的爲她把鞋子套在腳上,把自己錦袍的下襬撕成幾個長條,像包紮傷口一樣把葉昭和的右腳和鞋子緊緊固定在一起。

葉昭和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腳邊的李鶴,不禁脣角彎彎,面前這個男人,白衣飄然,宛若謫仙。這樣一個男子,卻願意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彎下他挺直的脊背,去爲她收拾鞋子。待看了李鶴的辦法,更是心裡樂開了花,好聰明的法子,好周到的美人,若是直接把他的鞋子脫給我,我穿一陌生男子的鞋子回家,無法對父母交代不說,我倆尺寸不一,鞋子也必然不會合腳。這樣的法子雖然簡陋,卻行之可行,效果也好。

這樣的聰明的美人,要是能入我東宮就圓滿了。葉昭和心花怒放,只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和威儀使然,面上卻還是沒有顯露分毫。

做完這些之後,李鶴拍拍手站了起來:“只有這些東西,做的比較簡陋,不過應該能撐到你回家。要是覺得鬆了就自己再緊一緊?!?

葉昭和盈盈一笑:“多謝。敢問公子怎麼稱呼?”

李鶴不欲多事,隨口回答道:“在下木軒?!?

“夜已經深了,不知木公子來此所爲何事?”

李鶴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不才來此地本來是來找人的,誰料想第一次來此地,人沒找到,反而不小心迷路了,正想請問姑娘怎麼出這曲江行宮?!?

葉昭和側身,夜色如一件墨色長裙,恰如其分的勾勒出她的娉婷倩影,她伸手往前指去:“順著這條路走到盡頭,然後右拐直走就行了。大約走上一刻鐘,就能看到宮門了。”

“多謝?!崩铤Q道完謝後,側身繞過葉昭和,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了。所以他沒有看到,他身後的葉昭和一直目送著他的遠去,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著,一雙眼,一顆心,全撲在他身上,直到他的背影被黑暗淹沒。

良久,直到腳上傳來一股錐心的麻痛感,葉昭和才疼的呲牙咧嘴的跳起腳來:“啊啊啊,腳麻了?。 彼_,一瘸一拐的朝自己的行宮走去。

四月的輕風將蒲公英的種子吹到了她的心田。這粒種子或者在黑暗中努力積蓄力量,奮力頂破桎梏著自己的那層硬殼,迎接屬於自己的陽光和雨露,盛開在心田上。或是困死在果殼裡,隱沒在泥土裡,成爲下一粒種子的養分。

情種,在時間中孕育,奔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眼見天色全黑了下來,葉昭和還沒回宮,黃鶯急的像是心頭上燒下一把火,站在行宮大門前不停的來回走動,素手胡亂撕扯著嫩黃的錦帕。

東宮能調動的人手全被派出去尋找青君了,可到現在也沒有傳來半片消息。黃鶯只能自我安慰,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不住的胡思亂想:殿下怎麼到這個時候還不回來!早知道這樣,中午的時候就不應該聽殿下胡鬧,讓她一個人出門的。當時我應該死活要跟著殿下的,我這個豬腦子!殿下不會出了什麼事吧?不會遇上了刺客,身受重傷,然後被江湖大俠搭救,那大俠本是武林盟主之子,出身五大門派,對殿下一見傾心,強行帶走殿下了!??

黃鶯越想越驚悚,腦中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自己,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昭和殿下很有可能遭遇危險了。黃鶯腦中靈光一閃,手掌和拳頭相擊了一下。對!一定是這樣。我真是個天才,這種隱蔽的作案過程我都能推斷出來。

黃鶯提起裙襬正要去告訴秦錚這件事情,商議這事該怎麼辦。擡頭卻看到不遠處葉昭和一瘸一拐的走回來了。

黃鶯又驚又喜,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連忙上前去攙扶葉昭和:“殿下您這是怎麼了?崴腳了嗎?”

葉昭和把爪子搭在黃鶯手上,半身的重量靠在黃鶯身上,有氣無力的說:“別提了,尚衣局的那羣人是怎麼辦事的,他們是專們造假的嗎!做的繡鞋穿了沒幾天就壞了?!闭f著葉昭和忍不住抽了口涼氣,無他,腳丫子上磨起來的水泡實在太疼了。

黃鶯趕緊扶葉昭和回宮收拾包紮去了。

葉昭和躺在牀上還不老實,吩咐黃鶯道:“你讓人去查一查,長興城裡的官宦人家哪家姓木,或者有個叫木軒的公子。不,不止是官宦人家,全長興你都去排查一遍,明天曲江晚宴之後我要看到結果?!?

黃鶯心底尋思:“殿下這是出門遇到了什麼事情,這個叫木軒的又是什麼人?怎麼以前從來沒聽殿下說起過。”

黃鶯遲疑了片刻,長興城是大趙的國都,人口有兩百多萬,不到一天的時間在兩百多萬人裡面找出一個人,無疑於大海撈針。就算東宮有鋪遍全國的情報網,一天的時間還是太吃力了。不過,作爲一個合格的下屬,她只要向主君報告最終結果就夠了,中間的困難和波折無需說明。

黃鶯以手扣地,道:“屬下遵命?!?

然後又稟報道:“殿下,明日曲江晚宴,禮部將您的座次排在了陛下的右首,齊國公主在您的左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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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和此時本來在閉著眼睛享受侍女的按摩,聞此詫異的睜開了眼睛:“嗯?禮部的姚尚書是個老糊塗蛋,這些年葉英和又勢大。他一向是能糊弄就糊弄,能裝死就裝死。甚至有時不惜得罪本宮,也不敢逆了葉英和的意。這次是怎麼了,竟然這麼嚴守禮法了?!?

黃鶯靠近葉昭和耳邊,小聲說道:“聽說是中書舍人李鶴大人和姚老尚書密談了一番,姚尚書後來就義正言辭的給陛下上了一封奏摺,說禮法不可廢,齊國公主是庶女,東宮殿下既是嫡姐,又是國之貳副。齊國安敢公然違抗禮法,與東宮平起平坐乎?齊國當在東宮之下?!?

葉昭和粉脣微勾:“幾次三番示好於孤,看來明天咱們要會一會這位小李大人了?!?

於此同時,夜色中的齊國公主府第燈火通明,咣噹咣噹的瓷器脆裂之聲接二連三的響起,齊國公主葉英和像一頭困獸,在書房裡發泄憤怒的情緒。侍從們大氣不敢出一出,都遠遠的躲開了,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到公主殿下的黴頭,被她賞去喂妞妞。

妞妞是葉英和養的一條黃金蟒。

葉迎合憤怒的抓起桌上的圓口鑲金邊青花瓷盞朝門上砸去。正巧,一個黑色的人影推門進來,眼看就要被飛出去的茶盞砸到臉上。只見那人一個燕子轉身,指尖靈動的翻了幾翻,暴戾的茶盞服服帖帖的躺在那人掌中。

葉英和見那人進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的問道:“忠平侯李大人,您的好兒子不是攀上了東宮這顆大樹,您老怎麼不去東宮那裡乘涼,本宮這座小廟放不下您這尊大佛?!?

黑衣人聞聲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兜,五六十歲的年紀,黑白參半的山羊鬍子,渾濁的黃色眼眸中透露著幾分冷酷狠辣,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來人正是大趙忠平候李朗。

李朗聽到葉英和這樣半諷刺的氣話,不但沒生氣,反而笑道:“殿下放心,老臣是站在您這邊的,至於犬子的所作所爲,老臣心中有數,他翻不起什麼浪花的?!?

葉英和踢開腳邊的圓凳,面色陰沉的瞪著李朗:“但願如此,不然忠平候就別怪本宮不念舊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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