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猜到是什麼了。我想這事兒我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她怎麼知道的呢。我是不是該撒謊,耍賴,或者照直了說才更霸氣,反正那是在夢裡又不是事實。說是在夢境裡怎麼了她也並不恰當。她分明是自願的,還很享受和滿意。
葉彤彤向來聰明,我的表情已經給出了她答案。
她沒有憤怒,也不是開心,只是平淡的接受了這種事實,然後長長的嘆出一口氣。說,小說裡,有那麼一個情節,畫中人和她的愛人,在夢境裡相愛,一番雲雨後,竟然有了一個女兒。沒錯,那女兒就是這麼神奇誕生的。就像聊齋裡的某個情節,書生和小姐在夢裡相會一樣。
葉彤彤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做過相同的春夢呢。總會出現那樣的夢境,特別讓人期待,可又那麼讓人討厭,夢裡的男豬腳竟然就是你這混蛋。其實那小說的場景,是有出處和緣由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葉彤彤的臉紅了。
而在相同時間的不同空間裡,我也在做同一個夢。
葉彤彤有些感到莫名其妙,春夢裡的彼此竟然會是自己曾經的死敵。這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象徵意義。
不過那是一個雖然莫名其妙,但無比真實的夢,她還將這段情節寫進了自己的小說裡去。
她一直都感到莫名震驚,尤其聯想到她似乎具備可以讓想象具化的那種能力。
我也倍感震驚,意識到什麼了似的。我和葉彤彤同時回頭看去,目之所及,是小蟲子的房間。那裡有個小女孩兒,正香甜而眠。
我覺得說出事實的時候到了。於是我告訴她,小蟲子就是我的女兒,她來自陰間。我把這許多日來發生的一切跟她仔細的說個明白。葉彤彤抿著嘴,瞪大了眼,她還是聽完了。然後她就開始在我面前來回的走個不停。
“怎麼可能真有鬼呢?”葉彤彤站住了,看著我,哭喪著臉,“我竟然還生了個女兒。我自己生了女兒我能不知道麼,你當我是什麼女人啊。我根本還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那麼過好不好。就只在夢裡,還是和你……”
葉彤彤鬱悶抱怨,她其實只是一時間還不能接受現實,何況是如此詭異的現實。不過聽到葉彤彤後面那些話,這次就輪到我長大嘴巴了。
她這種抓狂的情形我其實也有過。但作爲過來人,我知道,只需等她冷靜下來。時間是最好的冷靜劑,然後她會思考,並慢慢選擇接受。
“這不科學,這不科學啊……”她嘴巴里只是叨叨個不停。
接下來的日子就有些微妙了,好像也有那麼了點兒尷尬。這女人怕了小蟲子似的,總之我能感覺到,她不像最開始那般,只要有時間就逗弄小丫頭玩兒了。她有點兒躲著她,我覺得,葉彤彤是在逃避她自己。
但是她又不能不去關注小蟲子,相反,她是更關注了。
這女人總偷偷的躲在後面看著小鬼丫頭,不管小蟲子在做什麼,猛一回頭,驚的葉彤彤立刻把眼光收回去。一時間很尷尬啊,立刻裝模作樣的去看別處。她也會如此的不自然,這在我的印象裡,倒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後來這女人實在忍不住了,乾脆湊到小蟲子面前追問,說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究竟是誰。
葉彤彤連日來被折磨的夠嗆,搞得好像是質問的語氣似的。
小鬼丫頭委屈了,以爲葉彤彤兇她呢,癟著嘴,小鼻子呼呼喘息,那種欲哭的前兆。這下葉彤彤嚇得夠嗆,立刻道歉,連說自己錯了,又堅決表示心裡很喜歡小鬼丫頭。
“我從哪兒來的很重要麼?我就是我?!毙」硌绢^忽然這麼說道,“這是規律。規律是註定要發生的事。”
她這話乍一聽,好像很有深意似的。我一直都知道這小鬼丫頭了不得,不過面對這種情況也還是第一次,於是不自覺得也湊過去聽。
葉彤彤驚訝的轉頭過來看我,我倆面面相覷。
小鬼丫頭似乎也努力的想要解釋給我們聽,不過總是有些詞不達意,最後看起來頗有些著急和無奈。
後來反而是葉彤彤在安慰她,表示解釋不清楚也沒有關係,要她不必在意。
“不是我說不明白。是你們聽不明白?!?
可這有區別麼?我有些沒好氣的想,說起來好像還是我們的錯。
“有區別?!彼幌伦泳涂赐噶宋业男乃肌?
“這是規律。規律是註定要發生的事?!彼皇怯种匮}如此說道。
我們發現當這小姑娘執著起來的時候,也是讓人頗爲費神的一件事。她似乎陷入了邏輯上的混亂,回到了最初的那種說法,只是我們仍舊沒有能夠聽明白。
管她呢,也許根本就是小孩子家在胡言亂語。
“1+1=2你聽得懂??晌椰F在要向你倆解釋1+1爲何等於2?!?
好了。至少我們聽明白了“我能夠聽明白”本身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以後再說給你倆聽。”執著的小姑娘最後終於放棄了苦苦掙扎。
反正我是不想去糾結了。連同葉彤彤估計也一樣,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我們不明白,就你能明白行了吧?!蔽易钺嵊行]好氣。
“一想就在這裡了?!彼J真的這麼說著,就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瓜。
週末的時候,我帶著小蟲子去附近的公園裡放風箏。我們玩兒的很盡興。但是後來風箏斷線了,於是我就跑去撿。
然後碰到了謝必安,帶著老馮,另外還有幾個人我不認識,看樣子都是謝必安的爪牙。
老馮拉了拉我的胳膊,跟我說,他可能找到真性的下落了。
真性這件事情是我拜託他的,老馮和真性並不認識,不過老馮現在身爲走陰者,自然有了一些來自陰間的資源。
老馮問我要不要一起來。我的心裡就有點兒猶豫不決了,不知道他們是要去幹什麼,怎麼感覺這夥人氣勢洶洶,好像要找誰幹仗似的。
可是真性的事情我又不能不管,於是也沒多問。
我將手中的風箏交給小鬼丫頭,要她回家去找葉彤彤。然後我隨著謝必安離開。晚上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們去幹什麼。媽的,那情形可真是嚇死我了。
黑咕隆咚的半夜時分,我跟著他們,一夥兒人被拉到了城市的一個地方。我以爲是去見真性的,還在想,怎麼搞得跟黑社會接頭似的。
看到他們那一臉嚴肅的表情,於是心裡不自覺也緊張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傢伙開著一輛卡車,在那四周,大街小巷的四處亂晃。車上不知道放了什麼,經過我的時候,隔著一定距離我能夠嗅到那種濃烈刺鼻的血腥氣息,導致我胃裡一陣翻滾作嘔。
在昏暗的光線裡,什麼東西三三兩兩的出現了。從四面八方,各個角落裡出來,然後越聚越多。
就好像看到了一羣奇怪的人。
開始的時候還以爲是什麼集會活動,但大晚上的集會遊行也很奇怪。近了以後真是嚇了很大一跳。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屍潮,雖然是個小規模的,不過一羣行屍聚集起來,還是不免讓人感到緊張。
一隻流浪狗無意中衝跑進了十幾個人的屍潮,立刻被團團圍住。我清晰的看到,它們抓住了它,完全無視那隻可憐生物的尖利哀嚎,爭先恐後的生生將流浪狗撕碎活吞。鮮血和肚腸掛在這羣惡魔的嘴角,他們嘴巴里發出喝喝的低吟。
然後呢,我身邊的這羣傢伙就衝過去開始屠戮,揮舞著砍刀。
媽的,從遠處看,還以爲是一羣混混揮舞著西瓜刀在街頭火併。我夾雜其中,實在有些不甘情願。那些慘烈的東西讓我作嘔,心裡已經後悔,當時應該反抗和拒絕的。
謝必安他們,一直都在城市裡清理這種邪惡的東西,這次帶上我來,不知道是個啥意思。我是來找真性的,但我忽然意識到,想壞了,真性不會變成了行屍吧。
老馮承擔了護衛我的責任。我和老馮默契的組成一組,背靠著背警戒,只要它們不衝過來我們絕對不衝過去。
但這羣沒頭腦的怪物就是不上道啊,它們也不管有沒有危險,就知道往上衝,一心想要吃喝新鮮的血肉。
所以我和老馮其實也一樣不得空閒,簡直累的要命。
“真性呢?”我急的大喊。
“看裡面?!扁嵉膫砘锢鄣臍獯跤?,指著遠處對我說。
那屠戮行屍的人羣裡,果然有個光頭。在車燈的照耀下,我幾乎能夠辨認出來,那就是真性。真性沒有變異,不過他的情況也並不正常。
他好像都不是他自己了,沒有了意識,他是混在行屍堆裡一起被引過來的。老馮說,他們在清理行屍的過程裡,發現了真性。後來總是在相同的場合看到他。
“這和尚跟我們的目標一樣,好像跟行屍有仇似的。不過他被附身了,有仇的人恐怕是背後的老和尚。上次我認出了他,想抓他的,不過給他跑了?!?
真性出現了,老馮就竄了過去。我也在後面緊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