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陸五確實被對方嚇了一大跳。
對面的這個男人有著一張焦黑的面孔,但是卻有著一雙如狼一樣黃色的眼睛。特別是他身上那股凜然的氣勢。他差一點以爲對方說的是真的。
幸好只是說說而已,陸五全身都很正常,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手心滿是汗水。當然了,因爲四周乾燥的空氣,這些汗水也很快消失不見。
不過,卻無法理解對方爲什麼說這種話。難道是某種……詛咒嗎?陸五之前中過凱查哥亞特的詛咒,所以對於這種詛咒的話語還是有點過敏的。
“寒風,聽我號令,凍僵此人!”
對方又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當然了,陸五唯一感覺到的就是身體似乎有雞皮疙瘩起來了。不過這應該只是某種心理暗示的後果。因爲除了雞皮疙瘩之外,他身體非常正常,沒有任何僵化。事實上,高熱同樣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至高之星……你應該能聽得見吧!”就在陸五依然感覺到不解的時候,這個男人突然大聲的說出話來。“你想要用這個辦法來試探我的實力?好,我就讓你看看!”
他再次面對陸五。
“萬事萬物終歸滅亡,你的肌膚枯萎,肌肉腐壞,血液蒸發,筋骨陳朽。你四肢粉碎,血肉四散!你時日無多,今日便是終結之時!”
他用一種唸誦詩歌的語調慢慢的說完這句話,每一句話裡面都被盡其所能的編織進殘酷的魔力。這在術士之中被稱爲“言靈”,是第二律魔力中最常用的應用方式之一。
然而雖然最常用,卻也是最有效的手段。這些語言效果如何幾乎完全取決於術士灌注其中的魔力。它可能只是一句空話,也可能會言出法隨,立刻成真。這一次,斷指全力以赴了。
至高之星能對付這樣一個魔法嗎?斷指認爲不能。雖然至高之星很強,但根據魔力的規則,如果想要對抗這種攻擊,那麼至高之星也必須支付同等的力量來抵消言靈的效果。甚至要更大的力量,因爲衆所周知,破壞總比修復容易。
這個傢伙死掉之後,應該就能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這一場隔空交手也就以他的勝利告終……至高之星應該會選擇撤退。雖然說第一律術士很重要,但是顯然自己的生命纔是最關鍵的東西。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腳下。當然他的目光穿透不過那厚厚的樓層,還有下面沸騰的巖漿。不過僅僅想象一下至高之星失望的表情,還是讓他感覺很愉快。
然後他的瞳孔猛的收縮起來。
這個應該倒下,甚至直接死掉的年輕男人……居然依然原地愣愣的站著不動。似乎什麼效果都沒有發生?怎麼可能?
不,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誤會,還是有效果的。因爲斷指清楚的看到陸五嘴角出現了一個裂口,鮮血從裂口中流出來。而幾秒鐘之前,他臉上還沒有這個傷口。
不過這個裂口麼……也就是鵝口瘡的大小了。事實上,陸五幾乎全副精神都在盯著面前的敵人,根本沒有察覺身上多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傷口。
他注意到剛纔這個男人身上的紅黑色光芒變得越發強烈,要形容的話,這個男人身上簡直像是升騰起了紅黑色的火焰,而琥珀的身體周邊藍白色光輝幾乎都被這種繚繞的紅黑色光焰所吞沒。能感覺到她極力掙扎,卻無法擺脫。
“她叫琥珀?”斷指的臉上的驚愕只是短短一瞬,立刻恢復剛纔的鎮定。“你大概不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吧!”他耐心的說道。“你在我的命運結界之中。在這裡,我就是支配一切的主宰。作爲主宰,”他停頓了一下,用強調的口吻說道。“你的命運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用你能瞭解的簡單方式來解釋,這意味著我可以隨時將你最糟糕的結果提前出現。”斷指繼續說道。“人都會受傷、生病和死亡,當然,對於眼下而言,這些都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是你命運發展軌跡中的一種,可能會出現,也可能會因爲某些原因而不出現,總之是不穩定的,而我卻能讓這些可能性的災難性後果直接出現。”
這就是……他剛纔的詛咒嗎?琥珀曾經略微的給他講解過七律魔力的事情,所以陸五直覺的感覺到對方沒有說謊,或者說,對方沒有說謊的必要。
但是……這是什麼意思?
“當然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但是我告訴你,命運的力量是你無法擺脫的。或者說從你出生開始,你的父母、兄弟、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就已經構成你命運中的一部分。每個人的命運彼此交錯,構成命運長河,你是其中的一部分……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部分。想要掙脫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這些聯繫是天然就存在,嬰兒也不例外。最多隻是強弱區別。”
看著陸五的神情,斷指停頓了一下,定了定神。“至高之星讓你來只是讓你送死,我不想製造毫無意義的殺戮,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馬上給我消失!”
話是這麼說,但是陸五可是一點都不相信對方會這麼好說話。還有,對方剛纔的言辭……剛纔的表情和動作,怎麼看都像是某種詛咒之類的玩意,而不是隨口說說。
他可是中過凱查哥亞特的詛咒的。那是非常奇妙的力量,在這個世界就沒事,但是回到地球就直接要死。如果對方給他下了詛咒……
雖然他也搞不懂爲什麼對方不直接將他丟進巖漿池去,而只是用詛咒來對付他。很顯然,前者更加直接了當……等等,這是結界?
有點模糊的印象,似乎琥珀說過,術士在自己的結界之內,只能使用構成結界的那一律魔力。對方並不是不想把他直接丟到巖漿裡去,只是不能而已。當然了,那種支配命運,直接讓最糟糕的命運出現的魔力,更加高等也更加危險。
“這並不一定……”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並不是陸五,也不是斷指,而是來自更高處,整個房間的某個不知名角落。只能判斷聲音的大致方向,卻搞不清楚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命運並不是不可的……只要和命運長河聯繫的足夠少,那麼這種類型的魔力造成的效果也有限的很。”
“理論而已,”斷指環顧四周,卻看不到第二個人。他的結界已經事實上將整個大樓都包括在內了,然而在他的結界之中感應不到任何存在。是誰在這裡?“不可能有脫離世界的人,因爲……除非是憑空出現的人,否則每個人都和命運長河有著緊密的聯繫。但是人怎麼可能憑空出現呢?就算細胞進行克隆複製,他也必然和原體有著緊密的關聯。就算是人造子宮誕生的孩子,歸根結底也是有父母……你是誰?”
“我是誰?你問我是誰?!”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你居然敢問我這個問題!你剛剛殺死了我的孩子,現在卻來問我是誰?好吧,我是你的敵人,我現在就是來看你死的!”
“你是輝月的戰士?至高之星?不,你的孩子?!你是冥月的人?”斷指倒是聽出對方不可能是輝月的人。但是冥月術士的話……
軍團之內,有父子齊上陣的嗎?也許有也說不定。斷指不是很確定,畢竟這支部隊是臨時調在他的麾下接受指揮的,具體人員構成之類細節他並不知曉。但是爲什麼要這麼說?而且是滿懷敵意?雖然之前有傷亡,但是怎麼說這筆債務也歸不到指揮官的頭上啊。斷指可是確定自己沒下過什麼讓人去送死的命令。至於正常傷亡,那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上,進入城市不久,由於凱查哥亞特的干擾,軍隊的傳訊系統就失效了,他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也不可能下什麼荒唐的命令了。
“敢做,不敢承認嗎?!”下一瞬間,一股憤怒的意志傳來。在不知名的遠方,有一個難以形容的偉大存在正將他充滿仇恨的目光朝著這邊看來。那目光直接穿透了一切時空阻隔,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儘管這只是那個不可名狀的存在區區一道沒有殺傷力的目光,但是僅僅是目光,就足夠讓人感覺到那強大得根本難以言喻的無邊偉力。
如果要形容那個存在到底是什麼的話,唯有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神”。
超越世間萬物之上的存在,永生不滅的偉大神靈。與其比起來,人類渺小得簡直不值一提。對方只是這麼看過來,就能讓斷指感覺到心神爲止所奪。這是一種本能,是人類對於人類之上力量的崇拜和畏懼,讓人恨不得下一瞬間跪下來磕頭,懇求神明的饒恕。
“你是……”不需要其他任何證據,這一瞬間的感受就讓他明白了說話者的身份。“凱查哥亞特的……”
“沒錯,凱查哥亞特是我的孩子。”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仇恨。
斷指萬萬沒有想到凱查哥亞特居然還有一個父親。事實上,雖然凱查哥亞特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但是冥月術士們對於他的態度,和地球上的白大褂對於小白鼠的態度沒什麼區別。幾乎沒人在意他的來歷和他的家族什麼的。說句實話,雖然在以太之海中遨遊的生物並不多,其中擁有智慧的更加稀少,但是術士們數十個世紀的積累,卻也有不少的獵物。如果想要細細追究他們的來歷什麼的,那根本不可能。更別說術士們自自恃魔力強大,根本不畏懼這些被關進研究所的生物(以及他們的族類)的報復。
而且,雖然說凱查哥亞特被研究了很久,但是關於他的來歷方面,凱查哥亞特的答覆卻也是一致的——太過於久遠,已經忘記了。術士們推測,凱查哥亞特是某個世界的文明創造出來的一種生物工具,用來探測以太之海(就和第一律術士一樣),但後來失控,變成了現在的凱查哥亞特。根本沒人想到過,凱查哥亞特居然還有一個父親,還有,他的父親居然已經來到了瓦歌世界!
凱查哥亞特已經夠難對付的了。而他的父親擁有多少的智慧和力量呢?
“等等,凱查哥亞特的死和我無關……”斷指出聲解釋道。從邏輯上來說,他說的沒有錯。因爲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凱查哥亞特是爲何而死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輝月術士和凱查哥亞特談判談崩了,然後找到了機會刺殺了他——反正和他是無關。
“無關?”聲音的憤怒裡夾雜著三分嘲諷。“你以爲我不懂魔法嗎?還是以爲我不懂術士?你以爲我不知道是你們窺見了命運的關卡,從其中截取了一段自己想要的,然後推動它變成現實嗎?在整個以太之海,多重位面之中,術士們因爲操控命運的能力而被無數世界所畏懼,你以爲我會一無所知嗎?”
“那麼,你想爲他報仇了?”眼看著被拆穿,斷指也老羞成怒了。只要他能夠吞噬到第一律的魔力,那麼他覺得不管什麼情況,自己都有一戰之力,至少也能跑得掉。最重要的是,除了輝月術士(具體點說就是至高之星)之外,他不認爲有什麼東西能夠威脅到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