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張博低下頭，收拾東西的時候，陸五突然聽見耳機裡面響起一聲輕微的聲音。“被忽悠的有點腦瘸了吧？”
因爲張博就在身前，所以陸五隻好藉口上廁所離開一下。
“這就是半神的本事——那就是忽悠，忽悠，繼續忽悠。”高手得意洋洋的說道。“不過這不算丟臉，搭檔，說道忽悠，那是半神的招牌本事。畢竟半神是一種很尷尬的存在——他們的力量很有限，但是卻非常需要信仰之力，只有大量的信仰之力才能幫助他們更進一步。”
“高手，你剛纔……”
“我去見那位……老和尚去了。”高手說道。
陸五一驚，老和尚不是不見客了嗎？但是陸五隨即又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老和尚見客不見客的問題，因爲從頭到尾，高手憑依的手機一直都在陸五身上，一秒鐘也沒有離開過。
以陸五和高手相處的經驗，高手是沒有離開手機到其他地方去的能力的——假如他有這個能力的話，那麼他就不會和陸五變成搭檔了，不是嗎？
“你去見……那個老和尚了？”
“就是那個什麼大智禪師。”高手似乎察覺到陸五的驚訝。“別這樣，搭檔。神與神之間的會面可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因爲我還有一點神能，所以我實際上和一個神也沒太大差別），我們可不會像你一樣，在一個偏僻小院子的一張桌子邊上坐下，然後貼近距離，討論一些關於人生的哲學問題，也許還吃點東西喝點飲料什麼的。不，那不是神之間交流的方式……哪怕是個半神。事實上剛纔我瞭解了很多東西。”
“你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很多，包括地球上的人類是多麼無知。”
“呃，你的意思是……”
“搭檔，地球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地方。按我的觀點，地球原本應該征服整個多重位面，至少也是稱霸以太之海。但是，世界是公平的，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好吧，我說的這些你可能聽不懂，搭檔，但是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地球是個好地方，它的規則嚴密，世界廣大，而且有著無限的空間發展潛力。但是，”高手輕聲嘆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神明的容身之地了。”
“高手，你說什麼呀。”
“過去我只是大膽的猜測，但現在有點相信了，”高手說道。“還記得那些神話傳說嗎？埃及諸神、希臘諸神、北歐諸神、美洲諸神、還有基督教、佛教……等等等等多的幾乎難以計數的神話傳說，我現在相信那些神話故事並不是完全依靠人類的想象生成的了。這個世界上曾經有很多的神明……但是，他們最終一一消逝在歷史上。”
“爲什麼……等等，首先一個問題，這些神從哪裡來的？”陸五問。
“當然是本土產生的啦。”高手不以爲然的回答。“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以我位面旅行者的經驗而言，正常的世界，只要有智慧生物，就會出現神。不是我自誇，搭檔，我親眼目睹過不止一個神明的誕生，而且不止是神明誕生，我還親歷過很多次神明的昇華……也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半神昇華爲僞神，僞神昇華爲真神，而且不止一次的，我都在其中扮演過重要角色。”高手不無自得的說道。“要說神明，我可以自誇一句，在多重世界之中，能比我更瞭解的人真的不多。”
陸五記得高手似乎偶然之間提到過，但是當時他並沒有在意。
“那麼，神是怎麼出現的？”
“簡單的說，就是凡人晉升而成。”高手說道。“任何集體生活的生物之中，都會產生特別優秀的個體，這些個體很容易會成爲集體領袖，比方說狼羣有特別強壯狡猾的狼王，馬羣有特別強壯勇猛的頭馬一樣。只不過普通的生物中出現的大都是力量方面出色的優秀個體，而智慧生物之中，就會誕生不是在力量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有著特別的天賦的個體。”高手說道。“只要機緣巧合，只要這個智慧生物的羣落足夠大而且足夠信任崇拜那位首領，那麼這位首領就會有進化爲神的可能性。這可以說是絕大部分神的起源。但是，”高手強調道。“隨著科技發展，社會性的智慧生物遲早會統一起來的，到時候這種例子就會很少了。這不止是機會上了，而是先行者會阻擋後來者……也就是爭奪信仰。”
高手這麼說，陸五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中國的“絕天地通”神話。在這個神話裡，古代中國是人神混居的，然後有一天最高領袖顓頊突然來了一次“絕地天通”，從此斷絕了人神之間的聯繫。神還能偶然溜達下來混一混，人就再也到不了天上了。
“總之，只要智慧生物進行嚴格的鍛鍊，讓自己的精神方面超越某個極限，半神就誕生了。也許他懵懵懂懂，也許他一無所知，也許他一輩子都不理解自己發生了什麼改變，只是憑本能行事，直到老死。但是，只要有了足夠的數量，他們中終究會有人明白自己的特異，然後以智慧生物的本能，探索自己進一步發展的道路……也就是永恆之路。”
“這是正常世界發展的故事，但是地球上不一樣。這裡的情況……很特殊。”高手說道。“我最初的時候只是猜測，但是現在終於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半神……好吧，其實按照嚴格的標準，那和尚也算不上半神。應該說，他只是跨越了半神最基本的那條線，只能說勉強進入這個範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認爲自己是勤修佛法的結果。未來要如何發展他甚至一無所知——當然了，他壽命已經到了盡頭，就算現在知道也來不及了。”
“那個，到底是……”陸五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高手，我可以……那個，成爲半神嗎？”
“搭檔，”從語氣上，陸五覺得如果高手有一副人類的身軀，他此刻一定是斜著眼，投來輕蔑的一瞥。“理論上說，你確實可以。地球人類在這方面的天賦非常傑出，以我的推測，每個地球人類都有這個可能性，但是，”高手強調了這兩個字。“看在我們是搭檔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善意的警告，那就是最好不要。”
“爲什麼？”陸五覺得擁有超能力——雖然通過魔力戒指和神能結晶，他也能使用超能力，但是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是一件好事情。
“因爲付出的代價會大……真的很大……甚至會大到你根本支付不起。”高手說道。“相信我，搭檔，要走這條路，你要捨棄的東西太多了，你一定會後悔的。當然了，順帶說一下，目前，我初步認爲在地球上，這是一條死路。”
“死路？”
“嗯，死衚衕。也就是說，前面沒路。就算付出了無數的代價，跨越無數的障礙，你最後依然不可能達到永恆，與天同壽。因爲地球的規則不允許。”高手說道。“所以，搭檔你明白了嗎？爲什麼一個個古代輝煌的神系，貌似神通廣大，卻悄然無息之間走向滅亡？因爲那些古代神明，都死了啊。”
“那個，高手，你不是說過，只要到僞神這個境界就會理論上不死……而且地球上的那些神話也都是延續及幾百幾千年，大大超過人類的壽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不像是逐個死掉的啊？”
地球上，神系的滅亡，或者按照另外一種說法，被遺忘，極少是一個神一個神的消失、遺忘，而是在不知不覺中，整個宗教體系都被信徒拋棄，消失於歷史。哪怕相關的記載完整的保留下來也一樣。比方說北歐諸神、奧林匹斯諸神都是如此。相關的古老信仰的記載、歷史之類的非常多的留下來，但是信徒的流失卻無法改變。以至於到了現代這一點依然沒改吧。現代的年輕人，哪怕是中國人，也都聽說過宙斯、奧丁的大名，但是哪怕在北歐和希臘，這些神系的老家，卻也沒什麼人信奉他們了。
“只要他們甘心做一個僞神，他們也許能活到現在。但是，”高手說道。“走上這條路的生物，終究還是會走上最後一步的。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當他們自以爲儲備了足夠的信仰能量，想要高舉王座的時候，他們就要面對一個必死的陷阱。”
“什麼樣的陷阱？”
“我不是很確定，除非我也嘗試一次，否則就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我只能通過解讀地球的規則，隱隱約約做一個大膽的猜測。”高手說道，“搭檔，你該不會以爲我吃了那麼多的神能，卻什麼也沒做吧？”
高手這話明顯是自吹自擂。因爲他之前一直在抱怨自己沒什麼事情可幹，導致神能白白的消散呢。大概今天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做了點預測。
“居士，”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嚇得陸五在廁所門口一跳。原來是張博來了。
“居士怎麼上個廁所這麼久，”張博和陸五擦肩而過，直接進了廁所。原來是他也要來方便一下了。陸五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高手聊了太長的時間了，估計讓這和尚都起疑心了。
陸五不敢繼續和高手聊天了，回到了剛纔的石桌邊上。幾分鐘後，張博也回來了。
不過，這個和尚也沒有進一步算命了，雙方聊了幾個不痛不癢的話題後就結束了。事實上，天很快就黑了。晚上的佛寺可沒什麼娛樂活動，就算有，也是那種講禪、誦經之類的，陸五絲毫不感興趣的東西。不過他不感興趣說明不了什麼，其他來寺廟裡的訪客可是很感興趣。香客講經說法的活動持續到相當晚。
“那個，高手，”因爲下午睡過一覺，外加上誦經聲音相當大，所以陸五躺在客房裡一時之間睡不著。“你說，增長天之前，它死之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搭檔，你是說……修改命運的那個說法？我不得不說，可能性很大。因爲琥珀確實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