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已打到家門口了,國民黨清黨的鬥爭仍未停止。
馬站長親自到賓陽守備團政訓處,找陳伯元和孟雅思瞭解相關工作的開展情況。
陳伯元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陳伯元一身軍裝,翹起二郎腿,坐在茶幾旁邊喝茶。
馬站長一襲灰色中山裝,胸口佩戴青天白日徽章,頭髮往後翻,梳得油光油光的,面前擺著一疊厚厚的材料。
孟雅思站在兩個人面前,猶如站軍姿一番,挺著胸,兩手垂直大腿兩側。
馬站長道:“小雅啊,別那麼嚴肅,放鬆一點。哎呀,以前我看走了眼,沒想到江風投敵叛國,最後不但落個汗奸罵名,還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不值啊!如今在守備團的政訓工作,就都仰仗二位了。”
陳伯元笑道:“呵呵,馬站長這是擡舉我們了。我和小雅都是願意爲黨國鞠躬盡瘁的人,馬站長有什麼任務就直接吩咐吧!”
孟雅思道:“是啊,馬站長,我和陳主任都聽你的。”
按照官階來分,馬站長都在兩人之上,只不過三人的工作分工和側重點不同。馬站長主要負責情報工作,陳孟二人主要負責黨務工作,而且前者並非兩人的頂頭上司,說些高大上的話,只不過是打個馬虎眼罷了。
但是,馬站長可沒這麼認爲,在他眼裡,情報工作的範圍很廣,而且掌握軍隊內部情況纔是他重中之重的工作。
馬站長道:“呵呵,賓陽守備團有二位這麼忠於黨國的年輕軍官真是一大幸事啊!我就不繞彎子了吧,本人此次前來,主要是奉軍統最高長官之命,前來了解翠竹嶺軍械丟失一案和李團長、韋素瓊的黨性原則問題的。”
陳伯元道:“韋素瓊又不是隊伍上的人,這軍統也感興趣?”
馬站長道:“哎,話不能這麼說。韋素瓊是李團長的二姨太,她和李團長朝夕相處,隨時都有可能掌握黨國的機密。如果不排查韋素瓊的黨性原則,那我們就都失職了。據江風之前向上峰遞交的材料來看,韋素瓊有**嫌疑。”
陳伯元道:“有證據就直接抓起來審訊不就可以了嗎?”
馬站長道:“事情遠沒有陳主任所說的那麼簡單。李團長身爲黨國的高級軍官,我們要調查韋素瓊總不能像對待普通老百姓一樣,隨隨便便就抓起來審問吧?”
孟雅思道:“馬站長的意思是,上峰還沒有掌握韋素瓊的證據,僅僅是根據江風的一面之詞,懷疑而已?”
馬站長道:“是,只是可疑。如果有證據的話,上峰也不勞二位秘密調查了。”
孟雅思道:“江風不是通敵賣國嗎?他的話,上峰也信?”
馬站長愣了一下,道:“我都差點被你們繞暈了。我們不說這些。蔣委員長說了‘寧錯殺一千,不放走一個’,我希望二位深刻地領會這一句話。好了,其它的不多說了。小雅,你對韋素瓊的調查進展如何?”
孟雅思敬了一個軍禮,道:“報告馬站長、陳主任,此案正在調查中,目前未掌握有效證據。不過,小雅相信,再給小雅一點時間,就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馬站長道:“這事要抓緊。**的事纔是黨國的頭等大事。”
陳伯元喝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地頓在茶幾上。
馬站長盯著陳伯元看了一眼,掏出香菸給陳伯元遞了一根。
“謝謝,不會。”
馬站長自己點上了一根菸。
陳伯元道:“查**,我陳某沒有二話。不過,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這個時候查是不是有點不是時候?”
馬站長搖手道:“哎,陳老弟此話差矣。攘外必先安內。**一日不除,黨國就無寧日。對了,邕寧一戰,李桂南有沒什麼違反戰場紀律之類的事情?比如,愄戰情緒、提前撤退,哪怕是提前一秒鐘……”
陳伯元道:“這一仗,我全程跟著李桂南,戰鬥非常慘烈。我團一千一百多人死扛著鬼子一個聯隊三千多人的多次的猛烈進攻,損失慘重。一直到南寧守備司令部下令撤退後,我團才撤出戰鬥。在撤退途中,我團還在布袋溝大敗阪原清野大隊,殲敵五百多人。”
“哦,竟有此事?一個團大敗一個日軍大隊?不會是吹的吧?”
“確有此事!當時,阪原清野大隊追擊我們的只有八百多人,他的騎兵中隊、炮兵等都沒在追擊之列。布袋溝一仗打得實在過癮,爲此李團長的公子李磊也壯烈犧牲了。”
馬站長拉長著臉道:“我這一次的任務,不是來聽你講賓陽守備團的英勇事蹟的,那與我的工作無關。我再重複一遍,我要聽的是,李桂南有沒有畏戰情緒?有沒有提前撤退?”
陳伯元道:“人家兒子的性命都搭上去了,何來畏戰情緒?”
馬站長大口地吸了一口煙,道:“難道李桂南就沒有半點貪生怕死的念頭、指揮失誤之類的?比如,他一意孤行、個人英雄主義強烈,置全團官兵的性命不顧,把大家往布袋溝裡帶?他這一行爲是不是害怕了,想到布袋溝避難,最後歪打正著?”
陳伯元氣得臉紅脖子粗,道:“這……”
馬站長冷笑道:“呵呵,陳老弟啊陳老弟,你我是同僚。你的工作是做到位了,是英雄!不過,李桂南雖然是我黨國的高級軍官,但是在他的黨性原則上還是模糊的情況之下,上峰給布袋溝一戰定性就顯得很關鍵了。將一個團的官兵置於絕境與一個日軍大隊戰鬥,這是誰給他的命令?”
“這……”陳伯元無奈地搖了搖頭。
實際上,布袋溝一戰也正如馬站長所說的一樣,國民黨沒有將它載入史冊,而在這一場戰鬥中犧牲的所有人也註定成爲了無名英雄。
日軍正瘋狂地向崑崙關方向大舉進攻,然而最熟悉崑崙關一帶地形的賓陽守備團則被要求按兵不動,接受各種各樣的調查。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一句古話,在當時的國軍軍隊中根本行不通。
難道上前線殺敵還有錯了?賓陽守備團的官兵們空有報國之決心,卻在接踵而至的問話中,士氣不斷跌落。
前線不斷傳來戰報,戴安瀾將軍的200師600團在二塘、三塘地一帶,孤軍苦戰了兩天兩夜,打退日軍多次進攻。
26日,團長邵一之率隊衝入敵羣,與敵人展開肉搏戰,最後壯烈犧牲。
12月3日,日軍突破135師陣地佔領武鳴。次日,因16集團軍刻意保存實力,將其九塘方面的部隊撤至武鳴以北及清水河一線。放棄九塘,就意味著把桂南戰略要地崑崙關拱手讓給敵人。
日軍第5師團的先頭部隊已經佔領崑崙關,後續部隊又如潮水一般由欽州灣海岸向南寧和崑崙關方向涌來,這使第5軍軍長杜聿明深感形勢嚴峻。
日軍第5師團攻佔南寧後,安藤利吉的司令部也由欽州灣的旗艦上搬到了南寧市。
正當安藤利吉爲防守崑崙關絞盡腦汁的時候,中國的將士們卻已經按杜聿明制定的關門打狗的作戰方案,做好了爭奪崑崙關的戰鬥準備。
至此,戴安瀾得到中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桂林行營主任白崇禧批準後,重新啓用賓陽守備團青風崖佈防,以防止日軍迂迴包抄,抄大部隊後路。
大反攻前,戴安瀾找到李桂南談及關於在青風崖佈防事宜。因此,李桂南去和戴安瀾見面時,順便帶上了柳洛塵。
200師的臨時指揮所裡,非常安靜。戴安瀾背對著門口,正凝望著牆上一幅桂南的軍事地圖。
戴安瀾,三十多歲,身材魁梧,一身將軍服穿在身上,英姿颯爽,即使在軍營裡,一根黑色的馬鞭也不離手。
戴安瀾聽到李桂南走到指揮部門口的腳步聲後,立即轉過身,面帶微笑,馬鞭在左手心拍了兩下,道:“賓陽守備團團長李桂南?”
還沒等李桂南敬禮,戴安瀾遠遠地就打招呼。
雖然李桂南長戴安瀾二十歲左右,但是他聽到戴安瀾先打招呼後,就立即停下腳步,敬禮。
柳洛塵也跟著敬禮。
李桂南道:“報告將軍,賓陽守備團團長李桂南……”
戴安瀾還禮,接著馬鞭指向柳洛塵,問:“這位是……?”
李桂南準備開口,柳洛塵便道:“賓陽守備團一營一連連長柳洛塵。”
“呵呵,原來你就是柳洛塵?”
“是的將軍,你認識我?”
一位從未謀面的大將軍記住別的部隊一個小小的連長,這令柳洛塵感到十分驚喜。
“早就聽聞桂軍173師獨立團有一位炸掉阪原南雄的炮兵陣地、臨陣逃脫端掉鬼子的輜重部隊、帶一個連的兵力和阪原南雄聯隊在瑯琊山周旋,就在前幾天還用計幹掉日軍的一個大隊的小土匪。哈哈……但是,我就沒想到,這個人就是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聽到小毛孩,柳洛塵有點不高興,他已經二十四快二十五歲了,眼前的戴安瀾貌似也大不了他多少。
於是,柳洛塵大聲道:“報告將軍,我是小土匪,但是不是小毛孩了,快二十五歲了。”
戴安瀾和李桂南聽了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
戴安瀾沒再糾纏這一話題,招呼兩人走到屋裡的沙盤旁邊說話。
戴安瀾用一根棍子在崑崙關畫了一圈,道:“這一次的大反攻,崑崙關是主陣地,日軍一定會瘋狂反撲。據可靠情報,日軍的阪原南雄聯隊將從青風崖山谷繞道,從思隴一帶迂迴包抄我軍後路,因此考慮再三,我決定派你部在青風崖一帶佈防,阻止日軍的迂迴戰術,能做到嗎?”
李桂南道:“保證完成任務。”
“青風崖地勢險要,雖然你一團阻止日軍一個聯隊,在兵力上有些懸殊,但是你部依仗有利地形,我相信你能做到。這樣,我再給你派一個炮排,如何?”
“請將軍放心,有了炮排以後,就別說阪原南雄聯隊休想跨過青風崖半步,就是一個師團來也未必能踏過半步。”
在談到具體佈防時,李桂南道:“這個可柳洛塵有想法,讓他來講講。他才當兵十多天,就帶兵以少勝多清剿了青風崖上的土匪。”
“哦,是嗎?來來來,柳連長來談談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