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江鎮，劉峰和邱維達再次接到戰區司令陳誠的電報，要求他們立刻撤退。

邱維達詢問道：“望遠，你的意見呢？”

劉峰問道：“現在撤退，我們撤到那裡去？潛江鎮還要不要？又怎麼應對明天即將到來的51旅團？”

邱維達道：“可是戰區司令已經下達了撤退命令，要求我們馬上向南撤退，明後天撤到江南去。”

劉峰道：“我們這樣一走，特戰旅是保全了，但是鄂中平原的一半就會落到日軍手裡，128師的覆滅就進入了倒計時。我們特戰旅是立功了，但是對戰局卻一點作用也沒有起，甚至還起了推進日軍攻佔鄂中平原的作用。我們是要撤退，但是絕對不能撤到江南去。我們的撤退是爲了對付即將到來的51旅團的。潛江鎮也必須要保證。我們是特戰旅，至少得把日軍51旅團給打殘了，我們纔算是把日軍的這次進攻徹底打敗。”

邱維達道：“那麼陳司令的電報怎麼回覆？”

劉峰道：“告訴他我們將在天亮前撤退。就這麼一句話，至於撤到那裡不提。”

邱維達笑道：“你這是公然違抗命令啊。”

劉峰笑道：“在戰場上，戰局瞬息萬變，他們在後方怎麼可能有我掌握敵情清楚？違抗命令？我違抗什麼命令了？我不是答應天亮之前撤退了嗎？至於撤到哪裡，怎麼撤退，得根據戰場的實際情況來。大白天在平原上向江南撤退，難道我等著日軍的飛機轟炸嗎？”

邱維達也不認同陳司令的撤退命令，和劉峰待得時間一長，他的戰略眼光也提高很多。他也看得出來如果特戰旅這麼一撤就等於把128師的左翼完全暴露給日軍了。128師立刻就面臨生死考驗。王敬哉馬上就是滅亡的下場。而接下來日軍就會發動鄂西戰役來進攻巴宜要塞，打開四川的門戶了。

蔣介石他們對所有的非嫡系部隊，都是這樣做的。根本不考慮他們的生死，只要能夠保住嫡系部隊，往往一道命令就把那些地方部隊給賣掉了。而日軍往往用很少的部隊就能突破國?軍幾十萬部隊形成的防線，很多時候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這種例子在抗日戰爭中屢見不鮮。

他們下達命令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128師的死活，甚至內心中對王敬哉這樣的軍閥用日本人的手除之而感到愉快。

邱維達聽懂了劉峰的意思，立刻去回電了。

在常德的陳誠和在重慶的蔣介石、何應欽、戴笠等都收到了劉峰天亮前撤退的電報。這些人放下心來，開始安排人員在長江一線準備接應特戰旅這樣的英雄部隊。

……

黃家臺日軍陣地。

116聯隊聯隊長谷倉程義大佐趴在一個大彈坑內，這一夜如同一年一樣漫長。支那人的重炮根本沒有停歇的跡象，不斷向116聯隊和58聯隊的陣地輪番轟擊。

每一次日軍的步兵在炮擊一停的時候，就從戰壕裡彈坑裡衝出來，衝上陣地，準備迎接支那人的步兵衝鋒。然而每一次迎接他們的不是支那人的步兵，而是鋪天蓋地的炮彈。

然而日軍卻不敢在炮擊停止的時候不出來，因爲不知道哪一次支那人就真的派步兵衝鋒了。

穀倉程義和內藤悠太都不敢冒這個險。所以58聯隊和116聯隊的部隊在一次次轟炸之後都一次次地把步兵送上陣地再次挨炸。

然而支那人就像是炮彈用不完一樣，不斷地轟擊。而美軍的重炮製造和設計得比日軍的重炮耐用多了，一整夜打下來，除了要用炮兵陣地旁邊的一條小溪的溪水不斷給大炮降溫以外，大炮沒有任何問題。

穀倉程義的眼睛通紅，就快滴出血來。這支那人打得什麼仗？根本不用步兵，自己的步兵就這樣一批一批衝上陣地，然後一批一批被支那人的重炮炸成碎片。每一次上陣地的步兵能夠活著回來的沒幾個。日軍自己總算嚐到了淞滬會戰的時候血肉羅店戰場的中國?軍隊的滋味。

從穀倉程義成爲代理旅團長以來，部隊從一萬四五千人，已經降到了不到一萬人了。而且傷員高達三千多人。這些人中真正的日軍只剩下三千人。

實際上仗打到現在，36旅團已經完全被打敗了。只不過日本人特有的倔強和武士道精神在硬撐而已。加上明天中午51旅團就能趕到，所以穀倉程義覺得還是有希望的。

然而現在這樣不用等到明天了，到天亮之前，36旅團恐怕只會剩下來傷員了。

而僞軍們早就被這樣激烈的炮擊嚇破了膽，已經出現了大批的逃兵和向支那人成建制投降的現象。這也是日僞軍人數下降這麼厲害的原因之一。再這樣打下去，等到日軍的飛機到來的時候，恐怕只能在黃家臺看到日軍的傷員了。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候，穀倉程義完全沒有任何信心。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二個多小時，這兩個多小時能熬過去嗎？穀倉程義詢問了自己很多遍，這個問題，然而每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他又一次和58聯隊的聯隊長內藤悠太聯繫了，詢問他的看法。

內藤悠太的部隊已經只剩下一千多人了，其中還有幾百傷員。日軍只剩下了四百多人。他咬著牙道：“穀倉君，看來我們等不到援軍抵達了，我建議你集合所有部隊向北方突圍。而我將準備率領所有部隊向西突圍，給你的突圍創造機會。只要你能突出去，我們36旅團就還在。”

從電臺裡聽到內藤悠太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向嚴肅的穀倉程義也不禁熱淚盈眶，滿懷悲傷地叫道：“內藤君……”

“穀倉君，不要再猶豫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如果支那人的步兵對我的陣地發動衝鋒的話，我現在已經沒有信心能夠抵擋得住了。我相信他們絕對會在天亮前發動最後的步兵衝鋒的。到時候只要他們和我們糾纏在一起，我們的飛機也沒有任何辦法投彈。我覺得支那人一直不發動步兵衝鋒就是打得這個主意。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內藤悠太說道。

內藤悠太並沒有覺得支那人的兵力不足，而是覺得他們是用重炮不斷削弱自己，然後才發動衝鋒。穀倉程義曾經懷疑過支那人的兵力，但是這連續不斷的重炮轟擊，又讓他絕了這個念頭。就算是日軍的重炮聯隊甚至重炮旅團，也不可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浪費炮彈。這絕對是第六戰區的戰區級的戰役行動。而支那人步兵沒有衝鋒的目的，看來真的是內藤想的這樣。

116聯隊防禦著東北南三面，而58聯隊防禦這西面，如果58聯隊擋不住支那人的衝鋒，那麼整個陣地就算是崩潰了。到時候自己只能等著被支那人的部隊分割包圍，而日軍的飛機即使飛到了，還能對糾纏在一起的兩軍部隊無差別轟炸嗎？所以飛機根本指望不上。而援軍最快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趕到，到時候還有36旅團嗎？

他覺得內藤悠太的建議是現階段最正確的建議了，他立刻給師團長內山英太郎發了訣別點，表示自己將從北面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