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乾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他攤開剛纔打出那一掌的右手,把掌心露出,白玉般的手掌中間是自然的紅暈,絲毫看不出哪裡受了傷。
“剛纔打疼了手,我很難受,不如……藍執事替我廢了他的靈根吧,興許我這手就不疼了呢。”裴乾指向周家家主。
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此時也知這裴小師叔是氣著了故意找茬。不過他們自然是站在小師叔這邊的,周家是個什麼東西,既然這周家家主敢不顧家族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就得承受他們的報復!
雲霄仙門的弟子們虎視眈眈地看著周家家主,旁的那些周家的弟子們,在衆人打破那鉢形法器出來之時,要麼就跑了,要麼就縮成個鵪鶉,不敢出聲。
“你!你敢!”聽裴乾如此說道,周家家主又驚又俱,特別是看見藍執事似真的要付諸行動之時,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都敢做的事,我有何不敢?”裴乾有恃無恐至極,像極了紈絝公子那般舉起手,“哎,真疼,徒弟你看,都紅成這樣了。這氣不出,我手就好不了了。”
楚離心裡門清,裴乾要廢了周家家主的靈根,大多數是在爲自己出氣。想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如此,楚離也很配合地捧起裴乾的手:“師父爲我真是受盡了苦頭!徒弟慚愧,竟讓這老賊傷了師父的玉手!”
這楚離大概是從未演過戲,面上帶著些不好意思的薄紅,語氣誇張至極。裴乾被他這哀婉悲慼的一聲叫得一哆嗦,而後又差點忍不住笑場。
藍執事可不像他們還有心思玩樂,而是氣憤不已,這周家真是反了天了!他雖然在宗門不受重視,可大小也是個元嬰真人,在這下界的宗門隨意哪出不是捧著供著的?
周家家主剛纔那些話句句都是在往他臉上打,甚至抓了他們雲霄仙門的弟子,把雲霄仙門的面子往地上踩!
藍執事一生一向以宗門爲榮,如何能忍得了這個。如今裴小師叔即便不開這個口,他也要好好教訓一下這自大自傲的周家家主,叫他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裴乾的提議非常好,若是叫這周家家主失了靈根,變成一個凡人,想必他再也不敢如此妄尊自大!
藍執事即可便要動手。見他似乎是要來真格的,楚離心下一驚,他配合裴乾只是故意給周家家主難堪,並非想要他真的廢去他的靈根!
楚離連忙阻止:“藍執事,不可!”
然而卻晚了。藍執事身形如鬼魅般掠過,周家家主的髮髻被扯散,冠帽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藍執事以手罩住周家家主的頭部,霎時間便見他雙目發白,面目扭曲又灰敗起來,他拼命拿手去鉤藍執事寬大的袖子,卻動作古怪得像是牙牙學語的嬰兒,絲毫提不起氣力。沒一會他那手也懈了力道,擡也擡不起來了。
有一縷霧氣從周家家主的天靈蓋上飄出,又散去。他的修爲並未衰退,仍是金丹真人。但肉眼可見的,他臉色灰敗下去,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
“師父!”楚離焦急道,“這周家還有後臺,如此這般,我們必定不好脫身。”
可裴乾並不急他所之急。他只是微彎了彎脣,目光顯得涼薄至極:“周家家主,身體可有恙,感覺如何?”
這話說得彷彿剛纔他不是叫藍執事給周家家主廢去了靈根,而是除了什麼頑疾一樣。
周家家主本就虛弱無比,此時聽了裴乾這話,更是氣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爹!”周瑯晨見如此變故,眼睛像淬了毒一樣看著裴乾,“我周家哪一點對不起你們?你們竟敢做出這樣的事!還有楚離,我爹待你不薄,你傍上了大宗門竟然反咬一口,你這白眼狼!你們給我等著,我周家必不會放過你們!”
雲霄仙門的衆人都有些無語,這還賊喊捉賊叫上了。原本相安無事便罷了,是他們周家先動的手,裴小師叔只是還擊罷了,竟也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在雲霄仙門之人看來,這修真界本就弱肉強食。離了宗門,即便是毫無道理的搶奪也是屢見不鮮的,外面甚至不乏殺人奪寶之事。
那元魄草的事,周家家主強,所以從楚離手上搶了;現在楚離有了更強的他們做後盾,自然能夠奪回。何況元魄草本就是楚離所有,他們站著大義。既然元魄草原就是楚離的,那與她周瑯晨有何關係?人家憑什麼要用拿命換來的東西供她去上界宗門?
至於這周家家主就更可笑了。收弟子本就是看宗門的選擇,更是看弟子的天賦資質。這周瑯晨如此爛泥扶不上牆,難不成還要他們捧著供著嗎?即便是雲霄仙門在場的,跟出來見世面還未築基的小弟子估計都能一拳頭把她這繡花劍法給打趴下。
這周家家主談判不成竟然還要殺了他們一羣人!這些雲霄仙門的弟子也不是傻子,剛纔那法器裴小師叔雖然破得輕巧,說出它的破綻也看似簡單得很,可聽楚離所說這法器可是困住過築基期毒角獸的!
毒角獸的厲害在於它的角而非修爲。毒角獸顧名思義,它的角是有毒的。這種妖獸頭生三角,一隻是帶著金毒的角,可發射出各種帶著劇毒的鋼針;一隻是帶著水毒的角,能夠噴射出具有強酸腐蝕性的雨;還有一隻是帶著火毒的角,會激射出似炸彈一樣的毒素。
其他兩種毒不提,只這火毒,若是被碰一下,即可就會熱毒爆發而熔化,任你是什麼法寶都給你熔了。即便是元嬰大能也不敢託大去惹一隻毒角獸。毒角獸的修爲不提,單看它這三隻毒角的威力,平凡的法寶還不一定能製得住。
可方纔那法器竟然困住了毒角獸!可想而知這法器並不像裴小師叔所說那樣不堪一擊。即便這控制法器的人不那麼厲害,可週家家主再怎麼無能,畢竟是金丹期的修士,藉由法寶之利,若只有他們幾人被困,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出得來。
他們可沒有裴小師叔那樣奇詭莫測的機敏手段和博覽羣書的聰明才智!屆時周家家主若真啓用什麼殺陣或是毒氣,幾人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這裡的。況且之前周家家主那就話他們可聽得真真切切。他稱他們這些人爲“雲霄仙門最底層的弟子”,“少了幾個人雲霄仙門不會在意”。
這話確實切中了這些弟子們的那根纖細脆弱的神經。即便是在雲霄仙門外門弟子中,他們也確實屬於底層。而云霄仙門弟子每個人雖然都會有本命魂燈,可若真的人死了,也不過是在雲霄仙門浩瀚如煙的燈海里熄滅了幾盞燈罷了。會不會有人發現還未可知,更別提是來找罪魁禍首報仇了。
裴小師叔做的這事,在雲霄仙門的衆位弟子看來,就是在替他們出氣!裴小師叔真是愛護宗門弟子啊,連帶著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弟子,也不能容忍他們被外人欺負。
只是廢了這周家家主的靈根罷了,要叫他們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周家家主既然想要他們的命,即便是被殺了也是他自己作的,裴小師叔只是廢了他的靈根,還太過仁慈了呢!
這周瑯晨還敢說出這樣的話,叫雲霄仙門衆人心裡那把火又燒了起來。
裴乾顯然也很不高興。他從小被裴凌波教得就有些離經叛道,可不是什麼傳統正派人士。何況雲霄仙門本就是修真界三大宗門中的一奇葩,“天上破雲霄,唯我獨逍遙”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雲霄仙門主張有教無類,對弟子也甚少約束,思想教育更是隻要不入魔道,隨你都行。
雲霄仙門的弟子本就是那種隨心所欲的。他們更像人間那種主張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浪蕩不羈的俠士,可沒有什麼“敵人已經投降”、“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想法。雲霄仙門的弟子從來都是“人若犯我,雖遠必誅”的!
更何況如今周瑯晨的意思可不是什麼退讓,反而在火上澆油。
裴乾上下嘴皮子一碰,聲音輕快無比:“你不說我還忘了呢,衆位弟子,替我把這周家一併毀了吧。”
他語氣淡然,彷彿是凡間紈絝子弟,要砸了一間不合口味的酒樓一般,而不是隨口一言便要毀掉平良境的四大世家之一。
可雲霄仙門的弟子們卻沒有一絲遲疑,倒不如說裴乾這話直接說道他們心坎裡去了。這些人正有火沒處發呢!
在裴乾一聲令下後,一羣雲霄仙門的弟子便四散開來搗毀這剛剛修繕一新的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