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五帝城!
無論外界如何紛紛擾擾,五帝城的安寧永遠不會被打破。
這似乎是所有人的認知。
故此,就算是駐守在五帝城城牆之上的護衛,對於這份職責也並不在意。
其實這一點倒也算不得錯……
多少年來,無人敢來冒犯五帝城。
又何必天天大驚小怪的,站在這裡一本正經的站崗呢?
有這個閒工夫,睡上一覺,晚上龍精虎猛的再去花樓找姑娘聽曲,豈不快哉?
五帝城的花樓不比別處,裡面可是有挽玉門的姑娘,那一個個天資絕色,若是有幸一親芳澤,還不知道是何等銷魂?
一個護衛於夢中和挽玉門的姑娘相會,正到了緊要關頭,忽覺尿意襲來,頓時一臉不爽的自夢中醒來。
小小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早知道中午就少喝一點了,竟然讓尿給憋醒了,真可惜就差一點……”
他搖頭晃腦的站起身來,準備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問題。
可剛剛走出兩步,就感覺方纔眼角餘光之中好似捕捉到了什麼東西。
微微蹙眉,循著方纔的記憶朝著城頭外掃了一眼。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縮。
眼角餘光捕捉到的並不是幻覺,就在城外,虛空而立著一個身影。
那身影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看不出什麼情況。
唯有右手上,正顛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把玩。
隱隱可以看出,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一片漆黑乾癟……
那護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就見那身影忽然一甩手,將手中之物扔到了城頭之上。
那東西滾了幾滾,來到了護衛的腳下。
正面朝上……竟然是一顆人頭。
作爲五帝城的護衛,他其實也算是見多識廣,因此他很快就認出了這顆人頭的來歷。
挽玉門掌門蕭千禾!
護衛曾經有幸見過一面,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絕世美女。
尤其是一雙眼睛,勾人奪魄,只是跟她對視一眼,就難免色與魂授。
她的身段婀娜,該豐腴之處絕不吝嗇,該纖細之處也無半分累贅……護衛當年見過的那一眼,就讓他魂牽夢縈好多年,讓他平添了許多晚上幻想的素材。
可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蕭千禾的時候,竟然會是這樣。
往日裡的絕美女子,再也看不到半分美豔。
那張臉上全都是猙獰扭曲。
曾經憑藉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不知道多少男子甘心爲其赴死。
可如今那雙瞪大的眼睛裡,還殘存著恐懼和絕望。
豐腴的身體不知所蹤,只剩下了這樣一顆人頭……
“怎麼會……”
護衛忍不住蹲下來,想要去摸摸這位挽玉門咱們的臉頰。
但下一刻,身形就已經不由自主的到了半空之中。
不僅僅是他……城頭上所有的護衛,包括城下大門之前站崗的,全都飛了起來。
人在半空,就感覺到體內有東西正在瘋狂流逝。
那是真氣,是鮮血,是自己的精氣神!
然後他們所有人就在這驚恐萬分的狀態之下,看著自己的身軀一點點的被火焚燃盡,被冰霜凍結,最終所有的一切盡數歸於黑暗。
一具具屍身就這樣跌落在了地面之上。
厲絕塵看了看自己那雙枯槁的手,血色的眸子裡已經無法再表達出絲毫作爲人該有的情緒。
他凌空而動,一步之後,就已經跨入了五帝城內。
街道上的百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這些五帝城內吃過見過的主,並不是很在意有人身穿奇裝異服。
甚至就連護衛身死這種事情,也未曾讓他們如何緊張。
或者……不是不會緊張,而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畢竟他們已經安穩太多年了。
少了外面那些人的謹慎,對於危機,也少了許多自保的本能。
一直到厲絕塵手指一掃,一側街道上叫買叫賣,來回溜達的百姓,剎那間有數十人人頭落地。
餘下之人,這才反應過來,緊跟著發一聲喊,所有人都開始落荒而逃。
有的慌不擇路,掉進了水溝裡,四肢使勁,想要從裡面跳出來,卻因爲四體不勤,身體衰弱根本就出不來。
也有人闖入了其他人的家裡,直接到了榻上,蒙著被子瑟瑟發抖,最後被人家的妻子一腳踢下了牀,嘴裡罵罵咧咧,都不帶重樣的。
還有人跑不了,隨手從一旁賣菜的攤子上,拿來了一片菜葉子擋住了自己的臉,好像這是最好的僞裝,可以騙過這天底下最高明的獵人。
總而言之一句話,五帝城大亂!
厲絕塵血色的眸子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彷彿譏諷。
指尖隨意輕點,一縷縷勁風掃過,他也不看勁力所至,造成什麼後果,只是信手而爲,其他的全憑天意。
慘叫聲,哀嚎聲,於慌亂之中響起的怒罵聲。
聲聲入耳,讓他的心中充斥著別樣的愉悅。
這是自他再次醒來之後,少有的能夠得到快樂的方式。
“【五鬼天屍令】名副其實,想要做到五氣合一,催發出最大威力,便不該是人。
“跨破生死之門,領悟彼岸之章,才能夠得到當中真意。
“今我已死,已死之人如何再死?
“得天屍之體,不死不滅之身,放眼天下,誰人堪敵?”
厲絕塵心中倏然涌現出了無儘快意。
唯一讓他覺得遺憾的是,成就了天屍不滅之體,就少了作爲人的快樂。
他的身體沒有人類該有的感觸……而且,體內的一切活性只來源於【五鬼天屍令】,雖然仍舊可以催動【千元一道,萬化歸一】和【偷天魔功】,但作爲人的感知卻是點滴不存。
不僅如此,因爲他的身體已經死了,縱然功體運轉,也無法催生內力。
所以他只能從旁人的身上來‘借’,鮮血,內力,精氣神,皆爲大補之物,他的天屍不滅之體好似一個無底洞,可以不斷儲存。
自東域忘情山莊醒來之後,他一路趕赴中州,時而出手斬殺高手,襲殺百姓,都是爲了給自己積累底蘊。
而在他踏足中州之後,先是斬殺劍帝宮的門人,此後挨個前往四大門派,屠滅四派宗門。
提著挽玉門掌門蕭千禾的人頭,這纔來到了五帝城。
依靠他掠奪的這些底蘊,他或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上數百年!
這個想法讓他振奮至極。
古來沒有長生法,開天闢地第一篇長生秘法,是他創出來的。
這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當然,這篇長生之法,有些副作用……練成之後就不是人了。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
厲絕塵覺得,【五鬼天屍令】說不定還可以再研究一下,【原始開道經】的潛力也沒有完全被挖掘乾淨。
他若是有漫長的壽命可以使用,有天下無敵的武功可以爲所欲爲。將來完善【五鬼天屍令】,讓他重新獲得正常人的身體,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海無涯,無有盡處。
“這世上最奇妙之事,莫過於探索武道真諦!”
他輕聲開口,腳步卻忽然落定。
倏然擡頭,就聽得一個聲音淡淡說道:
“你是何人?敢來五帝城放肆?”
一頭白髮的年輕人,正站在街道門坊之上,微微蹙眉看著厲絕塵。
“你連本帝都認不出來了?”
厲絕塵輕笑一聲,繼而一攤手:
“不過也難怪,如今本帝這幅仙人之姿,確實跟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大不相同。
“你認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
“本帝……”
道帝玄鬆眉頭微微蹙起,猛然間他並指如劍,指尖一點。
就聽得嗡地一聲,一氣三變,走上中下三路,直取厲絕塵。
厲絕塵不閃不避,任憑這三氣加身,將他頭上兜帽打落。
一張乾癟,鐵青,沒有半點人類該有氣色的臉,就這麼出現在了玄鬆的眼前。
玄鬆微微一愣,已經認出了這張臉:
“厲絕塵!?”
“玄鬆,好久不見。”
厲絕塵輕笑開口。
玄鬆卻是臉色一沉,看著周遭屍體,咬牙怒道:
“你這是在做什麼?濫殺無辜?洛空明當真是死在你的手裡?
“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這個樣子怎麼了?”
厲絕塵笑了笑,只是這張臉上露出笑容,顯得更加猙獰:
“玄鬆你不明白,本帝覺得,從未有一刻如同現在這般舒適。
“濫殺無辜……
“這天底下,又有什麼人是不能死的呢?
“他們的死,可以取悅於本帝,那他們就算是死得其所。
“這世上沒有任何聲音,能夠比他們的慘叫聲,更加能夠讓本帝心生愉悅的了。
“還有,你說的沒錯,洛空明確實是死在了本帝的手裡。
“要怪,就怪他食古不化。
“楚青算是個什麼東西,我要與洛空明聯手殺楚青,他竟然不願。
“可惜本帝要做的事情他攔不住,縱然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又如何?他照樣得聽本帝的命令行事。
“哪怕身死,也能隨意擺佈他的屍身,最後還不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不過玄鬆……你終究是道帝,身份地位非同尋常,本帝給你一個機會。
“臣服於本帝,若是你表現得當,本帝甚至可以許你長生!”
“你瘋了……”
玄鬆看著厲絕塵的雙眼裡,滿是憐憫之色。
下一刻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眸子裡已經滿是厲色:
“今日,你當死於五帝城。”
若是換了過去,他未必會有這樣的決斷。
但現在,他已經想要和古皇一聖一起投靠天邪教,所謂的大局自然也會發生改變。
他已經不在意自己這邊所能夠積蓄的力量,是否足以對抗天邪教主。
五帝城作爲他手中從天邪教主那裡博取高位的籌碼,又豈能任憑厲絕塵這般禍害?
玄鬆一步跨出,自那門坊之上緩緩落下,一頭白髮也在這個過程之中慢慢的染上了漆黑。
轟然一聲劍鳴,貫徹整個五帝城。
劍光飛縱,剎那千里,待等玄鬆落地的那一刻,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劍。
道帝佩劍,玄元劍!
劍一入手,便有無數劍鋒倏然呈現,隨玄鬆劍鋒一點,直取厲絕塵。
厲絕塵負手而立,面對這盡染風華的一劍,似乎擁有巨大的自信。
卻聽得叮的一聲響!
這一劍點在厲絕塵的身上,竟然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
散溢的劍氣和一股灰黑色的濁氣同時爆發,轟然一聲巨響,首當其衝的便是玄鬆背後的門坊,在兩人內息相撞,散溢出來的罡氣面前,剎那間就被土崩瓦解,碎成了滿地殘渣。
地面也跟著寸寸崩裂,強烈的罡風將兩側民居捲入其中。
內中百姓絕望的看著屋頂被掀飛,其後整個人也被倒塌的牆壁埋在當中,血水自殘垣之下流淌。
卻不爲罡風所動,而是朝著厲絕塵腳下蔓延。
交手中的兩道身影卻維持姿勢不動,腳下的街道卻硬生生坍塌三丈有餘,將方圓十丈之地夷爲平地,凹陷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玄鬆滿目愕然的看著眼前的厲絕塵,縱然他身爲三皇五帝之中,年齡輩分僅在古皇一聖之下的道帝,也禁不住變了顏色。
“你這是……什麼武功?”
“問閻王去吧。”
厲絕塵隨手抓住那把玄元劍,灰黑色的濁氣隨之蔓延,可不等玄鬆後退,一隻手就已經兜頭拍下。
“手下留人!!”
宛如洪鐘大呂一般的聲音響起。
厲絕塵一擡頭,看到的不是人影,而是一口鐘。
巨大的銅鐘從天而降,將其整個人扣在了鍾裡。
轟!!!
巨鐘頂著厲絕塵,直接被壓到了深坑之內,發出巨大轟鳴。
一個體魄健碩,打著赤膊,鬚髮皆白的老者落在了銅鐘之上,雙手合十,腳下巨鍾再度轟然巨震:
“厲絕塵,你太放肆了!!”
“放肆?”
鍾內的厲絕塵聲音透著冷意:
“你以爲這口乾坤鍾能夠困得住本帝?
“本帝勸你一句,若非眼盲心瞎,便和玄鬆一起臣服,否則的話,你們二人,只配成爲本帝的血食!”
“死到臨頭,還敢猖狂!?”
古皇一聖大怒。
就聽壓抑的笑聲自鍾內傳出:
“死?
“本帝不死不滅,就憑你們二人,也配殺我?”
這話落下,就聽得一聲巨大的轟鳴響起,那乾坤鍾忽然頂出了一塊手掌形狀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