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客棧,二樓客房之內。
東方驚鴻身上的傷勢已經處理的七七八八,正躺在牀上雙眼緊閉。
楚青給他渡了一口內力,維持心脈不滅。
再加上他本身的內力,內外融匯之下,傷情算是穩住了。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推開,舞千歡四人魚涌而入,江離手中捧著一碗湯藥,來到跟前:
“熬好了。”
楚青起身將東方驚鴻攙扶起來,提氣一吹,滾燙的湯藥已經變得可以入口。
他捏開東方驚鴻的嘴巴,將湯藥灌入。
另外一隻手並起食中二指,引藥入喉,不至於灑落出來。
片刻之後一碗藥灌的乾乾淨淨,一滴不漏。
楚青這纔將碗還給了江離,又把東方驚鴻放下:
“喝了這碗藥,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他是堂堂刀皇,天下間誰人能夠傷他至此?難道那日離開了忘情山莊之後,他遇到了逃走的天邪教主和大掌櫃?”
舞千歡心中有些疑惑。
楚青卻搖了搖頭:
“若當真遇到,他早就死了,更不會堅持到現在。
“他的傷勢,應該就在這幾日之間……
“體內殘存的內力,並不是天邪教主和大掌櫃所爲。”
“那會是誰?”
牧童兒說到這裡,忽然別出心裁:
“難道是那鬼煞神!?”
楚青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應該也不太可能……這鬼煞神食人飲血,練得應該是邪門武功。
“他身上的傷勢雖然沉重,但看的出來,出手之人修煉的應該是玄門正宗。”
“玄門正宗……”
幾個人唸叨著這四個字,心中都生出了些許猜測。
楚青則擺了擺手:
“不用想了,等他醒來之後也就知道了。”
正說話的功夫,東方驚鴻手指微微一動,於朦朧間睜開了雙眼。
緊跟著便是眉頭大皺,楚青本以爲他是疼,結果就聽他皺著眉頭說道:
“本皇嘴裡這是什麼怪味?誰……誰給本皇喝了湯藥?
“又酸又澀又苦,好生難捱!本皇要飲酒!”
楚青翻了個白眼:
“有幸撿回一條性命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還想喝酒?我勸你莫要生此妄念。”
“……楚盟主?”
聽到楚青的話,東方驚鴻這纔有些恍惚的吐出了一口氣:
“竟然真的是你……本皇還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楚青連連擺手:
“這話聽著可不對勁,大老爺們的莫要這般矯情。
“說說吧,你身上這傷勢……可是玄鬆出手?”
玄門正宗,又能夠傷到東方驚鴻,除了道帝玄鬆和古皇一聖,楚青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人。
東方驚鴻微微一怔,繼而嘆了口氣: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機緣巧合。”
楚青說道:
“我們正打算來大虹城辦點事,誰知道剛過來,就發現了你躺在一堆破爛裡,奄奄一息……
“這才把你帶來了客棧。
“說實話,店小二看你這樣,都不想給我們開門,生怕你死在客棧裡平添晦氣。”
“……”
東方驚鴻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是嗎?”
楚青沒打算順著他的心意,被轉移話題。
東方驚鴻沉默了一下,終究是點了點頭:
“玄鬆和一聖,一起出的手……”
“理由。”
楚青面色平靜,雙眸之中也不見怒色和殺意。
東方驚鴻有些無力的躺了下來:
“也沒什麼理由,就是他們想要偷偷將北域和中州五帝城獻給天邪教主,這事被我聽到了。
“我一怒之下現身呵斥,他們兩個就想要殺人滅口。”
其實沒有東方驚鴻說的這麼簡單。
摘霞山忘情山莊一役之後,東方驚鴻就帶著洛空明的屍體回到了五帝城。
玄鬆和一聖看到洛空明的屍體,也是滿心悲憤。
而當聽完了東方驚鴻陳述之後,兩個人的態度就有些變化。
一方面痛罵楚青沒有大局觀,竟然真的殺了厲絕塵,另外一方面還憂心忡忡……雖然沒有明著說出來,但顯然在擔心什麼事情。
東方驚鴻天性豁達,腦子也比較簡單,不曾發現這兩個人有什麼問題。
將事情說完之後,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結果之後兩天,每一次見到玄鬆,都發現他神色緊張。
就算東方驚鴻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玄鬆不對勁。
這才暗自留了心。
前幾日他發現玄鬆又鬼鬼祟祟,就偷偷跟了上去。
結果就看到了他和一聖密談,想要將五帝城作爲禮物,送給天邪教主,換來天邪教的高位。
很難形容那一刻東方驚鴻的心情。
整個三觀都崩碎了,他做夢都想不到,堂堂道帝玄鬆和古皇一聖,於危機關頭不站出來守護天下蒼生,竟然在這裡考慮投敵求榮。
激憤之餘什麼都顧不上了,腦子一熱就衝了出去。
等反應過來自己一個人幹不過這兩個的時候,已經讓人摁在地上錘了……
好不容易趁著破綻脫身,便一路往東域而來。
他知道楚青還在東域,只要自己來到東域找到楚青,就絕對不會有事。
可一直到他跑到了大虹城,這纔想起來一件事情……
他不知道楚青現在人在東域何處。
這麼大的一個地方,憑藉他一個人的能耐,怎麼可能找到楚青?
絕望,加上傷勢,終於讓他再也難以支撐,就此昏死了過去。
誰又能想到,一覺醒來之後,竟然就看到了楚青。
他說的輕描淡寫,倒不是想要隱藏什麼……主要是不太會講述。
索性就濃縮到了一句話裡。
只是這話所帶來的問題,卻讓人沒法忽視。
“看來正如楚公子預料,古皇和道帝,他們兩個人確實是靠不住了。”
江離眉頭微微蹙起:
“只是我不明白,爲什麼他們寧願選擇天邪教主,也不願意選擇楚公子你?”
東方驚鴻聞言倒是納悶的看了楚青一眼:
“你什麼時候說過這兩個人不靠譜了……你早說的話,我,我就不回五帝城了,平白無故被氣的三尸神跳,還捱了一頓打。”
“你不挨這一頓打,我說他們兩個你會聽?”
楚青冷笑一聲:
“至於說他們爲何不選擇我……
“這個原因就比較多了。
“有可能是他們不看好我,亦或者是他們太看得起他們自己了。
“還有便是,我不像天邪教主那樣,將野心全都寫在臉上,他們想要的東西,我未必會給他們。”
“什麼意思?”
東方驚鴻皺著眉頭問道,皺眉不僅是因爲不理解,還因爲疼。
楚青只好給他解釋了一下:
“嶽松山一戰,天邪教主被我打退。“忘情山莊一戰,大掌櫃和天邪教主聯手,仍舊是他們退。
“但是兩次其實打的都沒有那麼容易……可以扭轉戰局的東西有很多。
“比如,古皇和道帝。
“他們二人以爲,我能勝大掌櫃和天邪教主聯手,卻未必能勝大掌櫃,天邪教主,再加上他們這一皇一帝四人聯手。
“更何況,天邪教至今爲止仍舊有人不曾現身。
“比如說那幾個聖女……還有,我記得當時梅王爺提及天邪教內部劃分的時候,曾經說過‘執劍’‘鏽筆’兩堂。
“我如今懷疑‘鏽筆’堂可能跟文心閣有些關係。
“因爲當時梅王爺說鏽筆堂的時候,提出的一些東西,能夠跟文心閣對上。
“但是這‘執劍堂’至今爲止不見出手。
“梅王爺曾經說過,執劍堂乃是教主親衛……換算到大幹皇朝的話,那應該算是,禁軍,或者是大內高手一流……
“這種種底蘊相加,再加上那一皇一帝,他們自然不覺得我有什麼辦法能夠與之抗衡。”
“可是天邪教那都是一幫什麼東西?”
東方驚鴻氣不過,掙扎起身:
“陰險狠辣,無惡不作,他們明明知道,竟然還想要助紂爲虐。
“簡直枉爲三皇五帝!!”
江離擡眸瞅了一眼東方驚鴻:
“說一句東方前輩你不願意聽的話,以現如今這天下格局而言,所謂的三皇五帝已經是老黃曆了。”
東方驚鴻一呆,忽然面現頹然之色,整個人重重的砸在枕頭上。
那瓷枕都險些被他給撞裂紋了。
他哎呦一聲,捂著腦袋說道:
“老黃曆就老黃曆了,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那兩個老東西,就是該死!明明是爲了一己之私,天天拿大局誆我……這些年你們都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嗯,也不是這些年。
“這些年過的倒也不錯,主要這不是被矇在鼓裡嗎?
“要是早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早特孃的提刀殺人了!”
“行了,你也安靜一點。”
楚青輕輕拍了拍東方驚鴻的肩頭:
“你既然醒了,這傷勢就難不住你。好好療傷,在離開這大虹城之前,你得能跟得上。”
“嗯。”
東方驚鴻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多想。
舞千歡卻聽出了弦外之音:
“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要去一趟五帝城。”
楚青一笑:
“他們都打算把五帝城賣了,將中州和北域拱手讓人。
“讓給天邪教主和大掌櫃是讓,爲什麼不能讓他們讓給我?”
“你能說服他們?”
東方驚鴻滿臉詫異。
楚青笑了笑,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嗯,這天底下萬事萬物逃不過一個理字。
“就算是三皇五帝也得講理……我的道理比較大,一定能以理服人。”
舞千歡一陣無語,這是打算打上門去。
放在過去的話,她肯定得勸楚青別鬧。
打上五帝城,強奪中州……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可現在,好像沒什麼必要了。
楚青自己都說了,他已經天下無敵了。
他絕不會信口胡言,必然是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
那就跟著他去一趟五帝城,看看他是怎麼以理服人的。
仔細想想,打上五帝城這事,還挺刺激的……
東方驚鴻也不是笨蛋,就是性子比較直,看到楚青那明晃晃的拳頭,禁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你等等我,我的道理也不小,助你一臂之力。”
“那就一言爲定。”
楚青點了點頭。
忽然聽到溫柔說道:
“你們說,當日天邪教主和大掌櫃戰敗之後去了哪裡?”
這問題誰也答不上來。
楚青只是輕笑一聲:
“不管去了哪裡,他們總會現身的。”
……
……
咔嚓咔嚓!
一扇巨大的石門被人打開,現出了一間新的密室。
天邪教主有些期待的跟著大掌櫃走了進去,密室之內,四處牆壁之上,皆有石雕壁刻。
左右兩側的內容有些奇怪,是一道道痕跡。
而正當中的,則是一篇內功心法。
大掌櫃的忽然匆匆來到跟前,仔細凝望,看了片刻之後,卻是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不是。”
“還不是?”
天邪教主臉色一黑。
這江氏族地他們兩個來了已經快有十天了。
於地下各種密室之中尋找,也確實是找到了一些好東西,於短短時間之內就讓大掌櫃的傷勢痊癒。
可能夠讓天邪教主更進一步的東西,卻始終沒有見到。
來到這裡之後,大掌櫃的也沒有繼續隱瞞。
告訴天邪教主,能夠讓他再進一步的,是江家祖傳的內功心法。
此功名曰【造化經】,經如其名,有開天造化之能。
天邪教主忌憚楚青的摩訶無量,對於自身的【上皇撼世寶錄】也有諸多不滿,若是能夠得到大掌櫃口中這門【造化經】,那說不定就有機會打破藩籬,成就絕世神通。
只要能夠破了摩訶無量,楚青根本就不被天邪教主放在眼裡。
奈何一路找來,憑藉兩個人本事已經快要將這江氏族地翻個底朝天,也始終沒有找到關鍵。
“那應該就是在最裡面那間密室之中了。”
天邪教主轉身就走。
大掌櫃的卻沒動:
“沒用的……那間密室打不開。”
“爲何?”
“那需要江家人親自來開。”
“簡直胡說八道……”
天邪教主冷笑一聲:
“你莫要以爲我不懂機關術,無非就是一些奇技淫巧之道。
“一堆死物,如何能夠認人?”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江家……”
大掌櫃的目光放在兩側牆壁的刻痕之上:
“別用你的眼界來衡量他們的可怕!”
“再可怕又如何?還不是……死的乾淨?”
天邪教主冷笑:
“否則,這地方怎麼會落入你的手裡?”